明亮的燈光照耀在乾淨的地板上。
一個個疊靠在一起，爭先恐後想要展示在顧客面前的店鋪招牌佈滿了商場的內部，
這些招牌大多使用了霓虹燈的設計，奪目的光輝就像春日裡簇擁在一起的花朵，努力的向外面可能路過店鋪的顧客展示自己，爭奇鬥豔。
這是一家非常繁華的商場。
穿著銀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這些店鋪之前，目光注視著這些店鋪緊閉的店門，注視著那些炫彩奪目的招牌，“那個女人居然為了這種事把這樣繁華的商場停了一天。”
“索恩先生，海希那個女人鼠目寸光，竊居高位而沒有相匹配的才能，如今還得罪了財團，遲早是要死的，只有您這樣優秀而又有手腕的中間人，才能坐在密林酒吧的位子裡，成為整個維特蘭地下世界的基石。”
站在銀西裝男人身後，一個身材句僂，有著一雙細長的機械臂，右眼被改裝成明顯機械義眼的瘦削男人緩聲笑道。
“不用硬來吹捧我，烏納，”
索恩笑著回過頭來，看著這個瘦削男人，“你們鐵爪幫還剩下多少人？”
“只有我了，”
瘦削男人烏納尷尬的笑道，“海希殺了我們老大，又讓人放風聲來說要清除掉我們幫派，幫派裡的幫眾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大多被海希的人解決了，現在只有我跑得比較快，活了下來。”
“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索恩緩緩轉過身，沿著商場的過道繼續往前走，
“你們老大是做機械改裝的時候讓晶片汙染了腦子，變成瘋子了嗎？他為什麼會認為他可以在海希的地方幹掉海希？
“我記得我當初給他委託的時候，明確和他說要儘量把海希引出來，引到你們的地盤再動手。
“結果他帶著人去了密林酒吧，在海希的老巢直接去襲擊海希。”
“我們老大原本以為他可以出其不意，”烏納尷尬的笑了笑，“事實上我們也接近成功了，但是海希的戰鬥力超出了我們的預估。”
“所以你們的幫派就迎來了覆滅的命運。”
索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銀質小盒子，從盒子裡抽出來一根雪茄。
烏納眼疾手快的伸出自己的機械臂，用機械臂上鋒利的刀刃幫索恩剪掉了雪茄的兩頭，又立刻拿出電子點菸器給索恩把雪茄點燃。
索恩安靜的看著烏納把這些動作做完，即使在那帶著鋒利刀刃的機械臂在他面前揮舞的時候，他也面不改色，從容而鎮靜。
等到烏納小心的收回手，他才拿起冒著煙霧的雪茄，吸了一口，笑道，“鐵爪幫既然已經不存在了，你們任務失敗，你又回來找我幹什麼呢？”
濃郁的煙霧在他口中蔓延開來。
“我一直覺得您比我們老大正確多了，如果我們老大當初選擇了聽您的話，肯定落不了現在這個下場，”
烏納低下頭，整個身體弓俯著，幾乎貼在了地面上，“現在鐵爪幫已經沒了，我也沒了幫派，所以希望能在英明神武的您的手下混口飯吃。”
“怕不是現在海希的人正在到處找你，你想躲在我這裡，保一條命吧。”
索恩嘴裡叼著雪茄，笑著看向烏納。
“索恩先生真的是維特蘭地下世界最聰明的人，”烏納立刻說道，“海希那個臭碧池鼠目寸光，怎麼能和索恩先生你相比呢？她遲早會橫死在街頭，成為索恩先生您的墊腳石。”
“你當初也是這麼哄你老大的？”
索恩面帶微笑，注視著烏納，他的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
鐵爪幫的老大，就是自負加傲慢，死在了密林酒吧。
“我怎麼敢，”
烏納的身子更加躬了下去，就像是豎立起來的訂書機，
“我之前老大雖然英武，但是聽不進別人的建議，我和幫派裡許多人都勸過他不要衝動，勸他聽您的建議，但是他不聽，非要一意孤行，還把我踢出了任務隊伍，我也因此才能站在這裡。”
這句話是烏納特地說給索恩聽的，先是他先是表明了他不是熘須拍馬之輩，之前老大的自負和他沒有什麼關係，而且他還勸了老大。
除此之外，還暗裡抬了一下索恩，讚美索恩比他之前老大有智慧的多，表示之前老大如果聽索恩的意見，必然不是這個結局。
聽到這些話，索恩微微眯起的眼睛緩緩睜開，他收回目光，取下了嘴裡的雪茄，笑道，“海希的人在到處找你，你暫時跟在我身邊，很快你就能獲得自由了。”
烏納一愣，他自然聽懂了這句話的潛臺詞。
海希的人在追殺他，但是索恩說他很快就能獲得自由，證明追殺他的人很快就會不見了。
海希自然不可能突然大慈大悲要饒了他，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海希很快就沒有能力追殺他了。
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維特蘭第一中間人恐怕得罪了某些不該得罪的人，或者捲入了某些不該捲入的事情，很快就要被拋屍荒野了。
捋清楚這些之後，烏納立刻說道，“謝謝索恩先生，謝謝索恩先生，像是索恩先生您這樣仁慈而有信用的的人，才應該成為維特蘭第一中間人。”
“好了，收起你的把戲吧。”
索恩臉上掛著笑容，語氣平靜，“我聽說你很會算賬？鐵爪幫的產業和財產都是你在管？你經營的很好？”
聽到這句話，烏納的表情短暫的僵硬了一下。
這才是索恩願意救下他的原因，鐵爪幫的資產此刻都在他的手上。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維持著沒有任何變化，迅速拿出一張晶片卡出來，“鐵爪幫的資產都在這裡了，索恩先生，我賬算的不好，還要麻煩您清點一下。”
這當然不是全部的資產，不過鐵爪幫九成以上的財富都在這裡了，烏納自己也不敢多吃。
“這不好吧。”
索恩瞥了一眼那張晶片卡。
“我們老大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個更有才能和學識的人能夠來管理這些資產，還請您不要推辭。”
烏納再次說道。
“那我就找個信得過的，幫你們清點一下資產，也算是滿足了你們老大的心願了。”
索恩隨手接過了這張晶片卡，揣進了自己口袋。
“真的太麻煩您了，我們老大在天堂一定會感到開心的。”
烏納笑著說道。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影快速從商場的另一側跑來，他停在索恩面前，“老大，那些僱傭兵都走了。”
“他們都走了？沒有留下人？”
索恩疑惑的問道。
“都走了，追著一輛黑色越野車跑了出去。”
黑西裝的手下快速回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索恩沉默了片刻，然後他快速轉身，“他們應該發現傑斯了，我們的委託完成了，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裡。”
“老大，我們不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嗎？”
黑西裝手下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裡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索恩搖了搖頭，“這裡是海希的商場，她隨時有可能發現這個商場的手下背叛了她，隨時有可能派人過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總有些心神不寧，傑斯表現的太聰明了。”
“那老大，我們要聯絡僱傭兵那邊嗎？”
黑西裝手下再次問道。
“等一下，等我們離開這裡足夠遠再告訴他們，這幫僱傭兵可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
他抬起了手環，撥通了一個電話，“把我的車開出來。”
——
月光順著沒有任何遮掩窗戶灑在散落著垃圾和灰塵的空曠房間裡。
探路燈的光輝迅速掃過了這個房間。
手拿著高斯步槍的僱傭兵站在這個還沒修好的房間的門口，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後大聲喊道，“這屋子裡沒有。”
“你看頭頂了嗎？”
在他的身後，另一個僱傭兵靠了過來，疑惑的問道。
“頭頂？”
這個僱傭兵緩緩抬起頭去，探路燈燈光一點點上移，照亮斑駁的牆壁，空曠的天花板，最終落在了一張佈滿鮮血的臉頰上。
那是一張略帶瘋狂的笑臉，笑臉的主人倒懸在天花板上，低著頭，正平靜的注視著他。
“啊！！！”
僱傭兵嚇得後退一步，撞開了身後的同伴，然後他舉起槍，對準了掛在天花板上的身影，扣動了扳機。
下一秒，鋒利的刀刃刺穿了他的外骨骼裝甲，刺穿了他的脖頸。
他注視著身前，注視著那個如同幻影一樣出現在他面前，將匕首送入他脖頸的身影。
那個身影臉上仍舊掛著溫和而瘋狂的微笑，他伸出手去，輕輕扶了扶僱傭兵的頭顱，溫和的聲音響在寂靜的黑暗中，“別怕，頭暈是正常的，很快就好了。”
“混蛋！去死！！！”
僱傭兵身旁的同伴勐地抬起高斯槍，對準了那個身影。
緊接著伴隨著匕首拔出時飛濺的鮮血，冰冷的刀光劃過夜幕，只在一瞬間又再次刺入了這個吼叫的同伴的脖頸。
那身影扶住高斯槍，輕輕扳動高斯槍的槍口。
還在彌留之際的僱傭兵同伴依靠本能扣動了扳機。
砰——
銳利的子彈劃過黑暗，打中寂靜的黑暗深處。
滿臉震驚的第三個‘僱傭兵’從黑暗中顯出了身形，呆呆的注視著自己開槍的同伴。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高斯槍的子彈洞穿了他的心臟，帶走了他的生機。
他使用了‘暗殺者’的基因藥劑，獲得了暗殺者的能力，在黑暗中剛剛摸到了何奧身後，就被自己同伴的高斯槍擊中了心臟。
暗殺者的身體素質本身就不強，使用基因藥劑強行提升的人比之原版有還要弱上許多。
被如此近距離的高斯槍擊中，子彈輕而易舉的洞穿了這個僱傭兵的身體，帶走了他的生命。
保持著最後驚駭的表情，這個僱傭兵的身體在黑暗中腐朽。
何奧拔出匕首，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鮮紅的血液浸潤了混著泥沙的地面。
······
“第幾個作戰小組了？”
軍官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沙啞，他站在六樓的樓梯上，注視著倒在樓道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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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個了。”
站在他身後的矮個僱傭兵緩聲說道，
“還要從外面調小組進來嗎？這些小組的屍體都停留在關鍵位置，目標好像故意要人看到這些屍體，現在士兵們壓力很大，士氣很受影響，而且使用了基因藥劑的人死狀，你也看到了······我們得想個辦法。”
“上面給我們這些基因藥劑的時候，有說過死狀嗎？”
軍官沉聲道。
“沒有。”
矮個僱傭兵搖搖頭。
“這幫混蛋是把我們當實驗品了啊。”
軍官聲音嘶啞，他注視著地上的屍體，“不要大範圍搜尋了，新來的傭兵和基因藥劑都到了嗎，讓他們都進來，每三個小組組成一個新的作戰組，作戰組互相處在視野範圍之內，直接團結在一起，我們一層層樓的推過去。”
“把外面的人調進來，目標如果跑了······”
矮個僱傭兵小聲道。
“目標不會跑的，”軍官搖搖頭，“我不知道目標想要什麼，但是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之前被派過去圍剿他的那支傭兵小隊被他全部都‘吃’掉了，他這次也有可能想故技重施，直接解決掉我們。”
“解決掉我們？他瘋了嗎？”
到這句話，矮個僱傭兵愣了一下，他知道目標個體實力很強，但是還是對這個有些‘異想天開’的判斷忍不住笑出了聲，“我們這裡有三個傭兵小隊，近一百人，幾十支D級基因藥劑，三支C級基因藥劑，外面還有重型武器。
“不要說一百個精銳僱傭兵了，就是一百頭豬，直接衝過去，他不一定能站在原地維持身形，而且他身上還有傷吧，他還能對我們做出反擊？還想解決掉我們？”
“我的副官被解決掉了，”
軍官低聲說道，“現在沒有三個拿著C級基因藥劑的人了，目標很強，”
然後他看了一眼周圍，
“這幾個小組都死在第五層和第六層，他大機率還在這兩層，這棟樓裡只有一個樓梯，正常出入口也只有這一個，外面的狙擊炮的自瞄系統已經鎖定了所有牆面，他一旦出去，會被智慧系統直接鎖定攻擊。
“叫所有人儘量靠近，我們收攏包圍圈，封鎖所有的出入口，他跑不掉的，這棟樓不比西區裡混亂的巷道，這裡太小了，環境也不複雜，沒有他可以隱藏的空間。”
軍官抬起手，手臂上的顯示器投射出這棟樓大概的建築草圖，“根據醫療大廈那邊的訊息，在遇到我們之前，他就已經在醫療財團大廈那邊被圍殺過，在這邊又遭遇了幾個小隊，經過這麼久的戰鬥，他哪怕使用的是機械義體，能源也應該不夠了。”
“他很重要，怎麼謹慎都不為過，上面答應提高獎金，並且派了真正的C級正在往這邊過來，”
軍官的目光投向黑暗深處移動的僱傭兵們，“我們的任務是穩住他，然後圍殺他，打不過就耗，耗不死就拖著，等著支援過來，他不能活著離開這棟樓。”
“是！”
矮個僱傭兵收斂了笑容，重重點頭。
······
將面前最後一個士兵放倒，何奧靠在牆角。
他注視著這個迅速腐朽的僱傭兵，帶著些許黃色光輝的鮮血從他的腰間一點點溢位。
他從僱傭兵的外骨骼裝甲裡摸出來一些止血噴霧，噴在傷口上，勉強讓鮮血不再繼續溢位。
在之前與那個注射了C級‘偏執狂’基因藥劑的副官戰鬥的過程中，他被傷到了腰部。
在剛剛與這個注射了基因藥劑的僱傭兵戰鬥中，他腰部的傷口進一步撕裂，加重了傷勢。
傑斯的身體素質太弱了，哪怕是何奧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和技巧，但是在絕對的硬實力差距下，每一步都必須走的謹小慎微。
神秘人很顯然為了殺他下了血本，哪怕基因藥劑屬於可以量產的東西，哪怕沒有製造過高階基因藥劑，但是現在作為基因藥劑的實際創造者，何奧很清楚基因藥劑的製造成本。
一支D級基因藥劑，在目前的製造條件下，配上相應的材料，加上人工和機械損耗，造價至少是百萬聯邦幣往上。
而一支C級基因藥劑，造價甚至可能高達數千萬聯邦幣。
雖然後期如果引入了工廠和生產線，這個造價可以比較大幅度的降低，但是在短期內，這些基因藥劑的造價很顯然是會保持這種高昂的。
何奧甚至懷疑神秘人將偷偷摸摸生產的所有基因藥劑都拿了出來，用來圍剿他。
剛剛他殺死的幾個僱傭兵作戰小組裡，就至少見到了七個有基因藥劑的僱傭兵了。
再加上那個具有C級基因藥劑的副官，哪怕神秘人偷偷建立的實驗室是曾經傑斯實驗室的兩倍，短時間內也爆不出這麼高的產能。
所以這些只能是存貨了。
看樣子，在這支僱傭兵小隊裡，這樣的‘存貨’還有很多。
花這麼多錢，這傢伙還真的看得起自己。
何奧靠在牆角，感受著傷口漸漸穩固，他緩緩站起身來，身形再次挪入黑暗之中。
其實神秘人對於傑斯的心態很簡單：
得不到，就毀掉。
傑斯是現在聯邦唯一一個依靠自己的能力，能夠再創造出基因藥劑，甚至繼續對基因藥劑進行改良的人。
這樣的人如果落到了敵對勢力手中，那麼神秘人手中的基因藥劑技術就不再是獨有且壟斷的了。
相比較於基因藥劑技術所帶來的價值，以及傑斯落入其他勢力所可能造成的損失，現在神秘人投入這些成本，就顯得並不高了。
······
過了一會兒，一個僱傭兵小組發現了在這個角落裡的屍體，他們注視著已經化作屍骸的僱傭兵們。
這個剛剛永遠沉默的僱傭兵小組距離他們之前所在的位置是如此的近，近到目標只要再移動一點，永遠躺在這裡的，就可能是他們。
進入小樓的僱傭兵越來越多，但是恐懼卻伴隨著黑暗在每個人的心頭蔓延。
——
月光灑在停車場的出口上。
索恩的轎車剛駛出出口，黑暗中就衝出來十數輛漆黑的越野車，將他團團包圍了起來。
一架架重型機關槍被架在了越野車之上。
而周圍則是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穿著商場工作服裝的人。
看到這一幕，坐在車內的索恩面色一沉。
一輛黑色轎車從越野車中駛出，停在了索恩的車輛之前。
車門開啟，穿著人魚裙的紅髮女子從轎車上走了下來。
“海希，你想做什麼？”
索恩坐在車內，降下車窗，注視著窗外的女子。
“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海希微笑著看著他。
“臭碧池！”
坐在副駕駛上面的一個黑衣身影跳了出來，勐地衝向海希。
朦朧的光輝下一道纖細的光芒一閃而過，這個黑衣身影的動作僵在空中，身首異處，摔向不同的地方。
海希輕輕抬手，細長的絲線收入袖中，她平靜的注視著索恩，周圍的機槍槍口也對準了索恩。
剛剛死的那個，是索恩的D級超凡保鏢，雖然實力還不如鐵爪幫老大，但是已經是周圍的手下中最強的了。
如果不是那幫僱傭兵全走了，他不會如此的被動。
索恩注視著這一幕，沉默了片刻，緩緩的走出了車輛，舉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