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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交鋒(大章求月票)

閃爍的燈光,炫動的舞曲,一個個盡情吼叫釋放的人們,以及站在酒吧最中心的舞臺上,穿著薄薄的如同榆錢樹葉連接起來的短裙,肆意舞蹈的性感女郎。

慾望,放縱,吼叫,構成了這裡的一切。

這就是榆錢樹酒吧,聖喬恩市南城最出名的酒吧,也是最混亂的酒吧。

這裡混雜著各種各樣人,幫派分子,脫衣舞女郎,普通財團員工,僱傭兵,流浪者,甚至還有參議員家族裡的子嗣。

三教九流彙集在一起,兩米長的吧臺上,坐在感慨蛋糕鬆軟的女白領旁邊的,可能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幫派狂徒。

混亂和失序是這裡的主旋律。

但是這樣的混亂和失序,又使得人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放縱,將白日裡壓在肩膀上的無形大山扔進混亂的舞池,大聲的嘶吼。

而在這放縱的人群中間,兩個帶著圓頂禮帽,穿著普通的簡約服裝的身影正在迅速從人群的縫隙中穿過。

流散的多彩流光燈掠過兩人的帽簷,在這昏暗的酒吧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了行色匆匆的兩人,即使注意到了,也沒有人在乎。

甚至沒有人願意去深究兩人帽簷下的真實面容。

於是兩人一路深入,直到走到了最裡側一個狹小的包間之前。

兩人中個子比較勻稱那個對著身旁個子比較魁梧的人點點頭,然後伸手握住了門把手,緩緩的推開了包間門。

這個包間並不大,只有一個小的卡座沙發,一臺木製茶几,一個嵌在牆壁裡的超薄電視。

包間頂部的昏暗的燈光灑過沙發的皮質表面,灑過沙發最裡側坐著的那個看上去頗為文雅的中年男人的肩膀。

而看到這個中年男人的之後,站在門口帶著圓頂禮帽的人影終於完全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而在他的身後,那個魁梧的身影順手拉住了門,守在了門口。

“好久不見,”

入門的‘來客’將頭頂的禮帽放下,他注視著坐在包間最裡側的男人,面容平靜,“你看起來蒼老了很多,我還以為你早就離開了聖喬恩市了。”

他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精緻的眼鏡盒,放在桌面上,遞過去,“我其實是不建議你戴眼鏡的,我很早之前就說過,你不戴眼鏡的形象比戴眼鏡好,如果你想要獲得選民喜歡的話,一個好的形象必不可少。”

這個坐在包間裡‘久候’的男人,自然就是斯恩濟。

而進入這個包間的來客,則是現在聖喬恩市理論上的統治者,聖喬恩市理論上最有權勢的人物,市長克羅特。

面對克羅特的言語,斯恩濟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故友’,平靜的說道,“我知道你的建議是正確的,但是再華麗的外表,也遮掩不了稻草人裡面塞滿的稻草。”

“所以你今天把我叫過來,坐在這我們倆以前經常來的包廂裡,就是準備罵我一頓?”

聽到斯恩濟的話,克羅特並不生氣,而是摸出了一支煙叼在嘴裡,點燃,他看著斯恩濟,“你不介意我在這裡抽支煙吧?為了保持在選民面前的良好形象,我一天難得能有幾次摸到煙,這個活太累人了。”

“你不是樂在其中嗎?“

看著眼前這個曾經一手參與了當年事件,‘直接’逼死了斯納瓦,並且花了八年的時間,一點點推翻曾經他們所做的一切的‘故友’,斯恩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之前斯納瓦讓你當議長的時候,你只要在人前就絕不抽菸,只有所有活動結束,我們一起回到市長府的時候,你才會偷偷出小門抽菸。”

“是啊,”

克羅特也笑了笑,他看著斯恩濟,“那時候只有最年輕的你願意和我一起出去,你雖然不抽菸,但是卻很願意聽我給你分享競選和演講的事情。”

他目光平靜,澹澹的煙霧拂過他的面頰,“某種意義上,一直忙著腳不沾地的斯納瓦,雖然把你看做下一代的希望,但是教你的還沒有我教你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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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把手中的煙掐滅在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注視著斯恩濟,“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終於放棄了躲藏,主動來找我,是有事情嗎?”

他頓了頓,面帶笑容,“如果你是說你想要競選市長的話,那我恭喜你,希望我以前教你的那些東西,能夠有效。”

斯恩濟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在這短短的幾句話裡,對方就已經逐漸掌握住了話語的主導權。

不過斯恩濟也不是當年那個沒有任何經驗老實巴交的大學老師了,他看著克羅特,從容的接話道,

“通常情況下,我並不認為這些小的詭計能起到什麼作用,”

他聳聳肩,“你看,你懂這麼多,你之前競選市長成功過嗎?如果不是斯納瓦將凱傑特集團逼到了絕路,讓他們不得不投資你,你還能今天坐在這裡,這樣講話嗎?”

這句話說的克羅特一愣,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幾年不見,你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懵懂學者了。”

他再次拿出一支煙點燃,在朦朧的煙霧中問道,“所以你今天過來找我,想做什麼?”

“你害怕嗎?”

斯恩濟面容平靜,突然問道。

“嗯?”

克羅特一愣,他手上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濃郁的煙霧拂過了他的視野,旋即,他笑了笑,“我想,我現在應該還是聖喬恩市的市長,一個市長會在自己的城市裡感到恐懼嗎?”

“那你為什麼讓城外的僱傭兵,分三批依次進城?”

斯恩濟直接問道。

“原因就是那個原因,”克羅特吸了一口煙,“防止突然進來太多人,擾亂民生。”

聽到他說這話,斯恩濟冷笑一聲,“那你說說,現在聖喬恩市有什麼民生可以擾亂的呢?這些僱傭兵一次進來的太多,是會讓西城和南城火併的幫派更多,還是會讓滿大街的流浪漢更多?”

克羅特面色一沉。

“你害怕了,”斯恩濟接著說道,“你害怕放傭兵團進來會害事,但你又不敢阻止凱傑特集團調傭兵團進來,甚至還要舔著臉用市政府的名義,讓人以為這些傭兵是你‘爭取’到的。”

“你看看各個城市記錄,翻翻聯邦七百多年來的歷史,有幾個市長敢讓外面的傭兵團大舉進城?”

斯恩濟從容的看著克羅特,“你真的不害怕嗎?”

克羅特注視著斯恩濟,他突然輕輕的笑了一聲,向後靠在沙發上,“不知道你受了誰的影響,不過看來你這片葉子真的翻面了,要讓我另眼相看了。”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害怕,我當然害怕,這些僱傭兵一旦失控,我根本沒有辦法鉗制他們。”

然後他看著斯恩濟,搖頭失笑,“但是這些僱傭兵不進來的時候,我就不害怕了嗎?市警察局早就是凱傑特集團的人了,城防軍也大部分接受了凱傑特集團的賄賂,當年他們能逼死斯納瓦,如今如何不能逼死我了?”

“但是你像是會坐以待斃的人嗎?”

斯恩濟抬頭看了他一眼,從容的問道。

這個問題讓克羅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克羅特的才華或許並不比斯納瓦差多少,但是他是和斯納瓦完全不同的人。

斯納瓦當年會因為凱傑特集團逼他到絕路,才選擇自殺,只為了儲存自己的政策更久一點。

而如果換坐在市長位置上的是克羅特,他大機率都等不到議會彈劾,就會直接和凱傑特集團議和,並且搞死所有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

斯恩濟很瞭解自己這個‘半師’。

如果說斯納瓦是追逐理想,那麼克羅特就是追逐權力。

他為了權力,在斯納瓦處於上風的時候,可以配合斯納瓦執行政策,以換取市議會議長的位置。

同樣,也是為了權力,在斯納瓦出現問題的時候,他也不介意反戈一擊,為自己贏取凱傑特集團的支援,和市長的寶座。

“很久之前我們就知道了,城防軍的那位領導者,B級強者達恩,貪財好色,當年斯納瓦就是沒有給夠他足夠的賄賂,最終讓他倒向了凱傑特集團,”

斯恩濟看著克羅特的面容繼續說道,“現在換你當市長,你這八年裡撈了這麼多錢,以你的性格,會忘記當年斯納瓦的前車之鑑嗎?

“而達恩雖然貪財好色,但是還是有很清楚的自我認知的,他知道自己的工作來自於市政府的僱傭,來自於聯邦的補貼,除非他想發動政變自己當市長,否則原則上,他還是會優先遵守市長的命令的。

“哪怕當年斯納瓦走到那個地步,最終絕地一擊的還是你領導的市議會,他實際上只發了一個公告,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往正在坍塌的牆壁上狠狠的推了一把。

“如今你如果賄賂給夠,哪怕你和凱傑特集團撕破臉,在市政府的名分下,至少,他會在你和凱傑特集團的爭端下保持中立,會原則上遵守市政府的命令,

“甚至,出現了比較大的問題的時候,他會倒向你。”

“你是說,”

說到這,克羅特終於結束了沉默,他微笑著注視著斯恩濟,“凱傑特集團可能會有‘問題’?”

“城裡這麼多凱杰特集團的傭兵,難道全部都是聖喬恩籍貫的返鄉者?”

斯恩濟意有所指的問道。

這些傭兵,本身就是極大的不穩定因素,除了城防軍以外,城內根本沒有成建制的力量可以對抗這些傭兵,而城防軍是有防守任務的。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則又和當年斯納瓦的情況不一樣了,當年斯納瓦無論怎麼弄,都是市政府內部的權利爭鬥,下場的都是市議會,城防軍這些內部機構。

原則上,凱傑特集團手裡是沒有直接影響局勢的力量的。

而隨著傭兵團進城,這件事的情況就完全發生了變化。

雖然傭兵團進城這件事是市政府允許的,甚至於克羅特還為這個事情拿了不少凱傑特集團的好處,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心中是贊同這個決議的。

當然,在城防軍和市政府完全被凱傑特集團滲透的情況下,他也沒有能夠反對凱傑特集團的力量。

斯納瓦的前車之鑑還在那兒呢。

而且凱傑特集團這個‘返鄉放假’的理由,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還限定了時間,只放假三天。

但是這三天,無異於凱傑特集團拿著鋒利的匕首,沿著克羅特的脖子掠過,

克羅特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斯恩濟知道自己說到了關鍵,他繼續說道,“你的副市長是凱傑特集團的人吧?”

這就意味著,一旦逼克羅特辭職,凱傑特集團可以立刻扶起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市長。

克羅特抬起頭來,注視著斯恩濟,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笑問道,“所以你想要什麼?”

“西門的開門許可權,”

斯恩濟也注視著克羅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知道市長有這個許可權,在城防軍出現問題的時候,可以特別授予城門的開啟許可權。”

“開門?你想做什麼?”

克羅特微微一怔,隨即啞然失笑,“你想趁亂離開這裡?”

“你覺得我想做什麼?”

斯恩濟反問道。

克羅特反而一愣,隨即他笑問道,“這個許可權給了你,如果放了異獸或者荒野流浪者進來,我要為此負責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嗎?我可是直接逼死了你的老上司,我怎麼知道你不是依靠傭兵故意唬我,然後製造混亂趕我下臺?”

凱傑特集團的傭兵到現在還一切正常,所謂混亂,不過是存在虛幻中的擔憂罷了,也說不定這些傭兵只是拿來威脅克羅特,讓他老實一點的利刃。

在一切沒有發生之前,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

而面對克羅特的疑問,斯恩濟只是直起身子,語氣平澹,“除了我,你還可以相信誰?”

克羅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這位‘故友’,“看來你確實成長了。”

他拿起一旁的圓頂禮帽,戴在頭上,“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之後聯絡。”

說罷,他拉開了門,走出了這個包間,外面的魁梧壯漢側開身子讓開路,然後跟著他一起離開了,並順手帶上了房門。

紛亂的光輝灑過房間嗎,斯恩濟抬手撥通了一個電話。

“他同意了?”

電話那頭傳來尹希亞的聲音。

“沒有,”

斯恩濟搖搖頭,“如果能被我三言兩語就說服,他就不是他了,不過我們今天的目的就是過來給他心裡埋下一個楔子的,等到事情有跡象的時候,他自然會來找我們的。”

他伸出手,拿起那個精緻的眼鏡盒,緩緩開啟。

眼鏡盒裡不光有他放下的那個眼鏡,還有他留下的那張傳單,此刻這張傳單被折好,卡在眼鏡盒的蓋子內側,上面被寫好了一串紅色的數字。

那是一個私人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