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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葬禮(續)

1990年3月10日,庚午年二月十四。

清晨,很清很清的清晨,四點剛過,院子裡就有人走動了,廚子們已經開始忙碌了,兩側配房裡海量的食材源源不斷的運往院外的臨時廚房。

天還黑著呢,月亮倒是又大又圓,不過月色慘淡,亮的讓人心感淒涼。好在這時代的天空還沒有被霧霾控制,滿天的星星簇擁著月亮,拼命地閃呀閃,為蒼穹挽回了一些生機。

臨時廚房裡的六口大灶,火眼裡亮光四射,大鍋裡分別放入食材,開始燉制。一鍋燉豬肉,一鍋燉雞肉,一鍋燉丸子,一鍋燉豆腐泡,還有一鍋是開水,用來洗洗涮涮。

最後一鍋是滿滿的熱油,因為炒菜裡很多原料事先需要過油,比如肉片肉絲和雞丁,還有已經處理好的鯉魚,這些東西過油後直接裝到一個個大鋁盆中,量太大,滿滿的似乎要溢位來。

李愷最喜歡的是燉丸子,前世上高中時,安城一中沒有住宿生,也沒有學生食堂,學生們中午都是帶飯。每天到校,學生把帶的鋁製飯盒統一放進學校鍋爐房的蒸箱裡,上午放學再去取,然後回教室和同學們圍在一起聚餐,交換彼此帶來的美食。

那時候,李焱偶爾回老家參加“紅白事”的宴席,都會打包一飯盒燉丸子,一半家裡吃,一半被李愷帶到學校。丸子很好吃,不光李愷喜歡,李愷的同學也很喜歡,甚至有一個家在學校附近的同學,如果聽說李愷帶了丸子,會等到中午李愷從鍋爐房拿回飯盒,美美的吃上兩個再回家。李愷和這個同學關係一直很好,直到參加工作後因為某個特殊原因才漸行漸遠。

農村版的四喜丸子和正版的有些區別,主料不是豬肉和澱粉(糰粉面),而是豬肉和饅頭。饅頭必須要隔夜的,時間允許的話隔兩夜更好,乾乾的沒有什麼水汽,當然不是幹到可以作為投擲武器砸人的程度。把饅頭皮剝掉不用,然後把饅頭芯細細的搓碎,越碎越好,混合在已經調製好的肥瘦肉餡裡,反覆攪拌揉搓,再團成拳頭大的肉球,下油鍋炸至五成熟,然後放入大鍋裡燉制即可。汁水浸透入丸子裡,不油不膩,入口綿軟又勁道,很是下飯。

七點左右,有人送來了油條豆漿和鹹菜,李悰昨天定了一百人份的。照例先給靈前擺好早飯,然後其他人就可以吃了。剛才李愷讓廚子在開水大鍋裡煮了一百多個雞蛋,又切了一些粉腸和豬頭肉慰勞大家,畢竟從清晨開始已經忙了三個多小時,很辛苦。在這點上李愷從不吝嗇,情分是情分,不能依仗有情分就扣扣算算的,那樣得不償失,何況李愷本就是個慷慨之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早晨來幫忙的所有人李愷都讓李愉先給他們兜裡裝了盒煙,不分男女,女人可以拿回去給自家男人抽。

李愉是負責物料管理的,李愷這個二堂哥十分“把家”,屬於那種走路不撿錢就算丟的主兒,所以由他負責此項工作是大家全票透過的。

眾人得了些許好處,自然幹勁十足,匆忙吃過飯立馬重新投入工作。空出來的西配房逐漸堆滿一袋袋的紙錢紙元寶和一捆捆的孝衣,廚房裡是切好的一盆盆食材半成品料,原本還覺得臨時廚房有點兒大呢,現在倒顯得有些擁擠了。

今天仍然陸續有人來拜祭,安城駐軍干休處,安城地區政府離退處都來了慰問幹部;李前進的一些老戰友,接到黃老的電話,也派了子侄或者親信過來;還有當年和林頌北家一樣在伴山屯下放或勞教的老幹部,伴山屯的下鄉知青,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也都親自或委託別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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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多,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現了,安城機械廠副書記兼工會主席周海忠。

其實別說周海忠親自來,就是機械廠工會也沒必要派人來,因為李焱對李前進的關係,勉強算是嗣子,這種關係的長輩去世,單位工會是不會出面的,更何況李焱也考慮到了這個原因,根本就沒給單位報喪。但周磊知道,因為李愷和常大龍都向學校請了三天喪假。周磊回家跟自己父親提了一下,周海忠思慮再三,決定還是以私人名義廠領導身份來一下。

周海忠把帶來的花圈倚立在大門外的牆角,花圈輓聯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花圈已經成災了,層層疊疊的幾十個,一面牆已經放不下。

李焱有些受寵若驚,等周海忠祭拜過後,磕頭回禮,然後拉著領導的手感激涕零,這畢竟屬於特例的“殊榮”。兩人簡單的說了幾句話,周海忠特意找到李愷,撫慰了幾句,隱晦的說李愷和周磊是朋友,要互相幫助,並邀請他回廠後一定要來家裡坐坐。

謝絕了李焱留下來吃飯的邀請,周海忠準備離開,轉了一大圈沒發現賬桌,向旁邊一個貌似管事兒的詢問了一下,才知道壓根兒就沒設賬桌,所有人只要來給李前進上柱香燒張紙,就可以留下來吃午飯。

周海忠看了看嗚嗚泱泱的人群,好傢伙,這李焱還真實力雄厚,而且大方的出格,上萬的隨禮直接就不要了,這氣魄實在異於常人。

周海忠走後,似乎被吹響了集結號,喬娜的父親喬祥棟、江霞的父親江峰、安建軍的父親安有恭、張偉的父親張聯合、李華的父親李敏濤、馬娟的父親馬永輝、楊靜的父親楊成剛,苑鐵柱的父親苑大志、甚至陳文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陳俊強,幾個人坐著喬祥棟找的車組團來了。這裡面既看李焱的面子也有孩子們的情誼,不得不說,期末考試孩子們成績的餘威尚在,都希望李愷以後還能帶著自家孩子繼續進步。

又有幾個花圈倚靠在了牆邊,管事兒的只能找來一卷鋼絲,在院門對面臨時編了十幾米鐵絲網,分流了一部分花圈。

李焱有些蒙圈,江峰和馬永輝和自己有工作上的聯絡,陳俊強和安有恭因為孩子要好有些往來,其餘人大都只是點頭之交,苑大志更是壓根不認識,不是機械廠的。

人家既然來了,就是給了臉面,必須得兜著。拜祭程式走完,李焱拉著幾位一定要留下來吃飯,這幾人沒有需要顧忌的身份,彼此又基本認識,推讓一番也就應了下來。

李愷趕緊把李懷找來,讓他去小賣店再買些菸酒,煙要四塊五的“石林”,酒要九塊八的“汾酒”,不是單對這些人特殊,李前進的老戰友們和那些下放老幹部、回城老知青留下來吃飯的也不少,這些人肯定要超標對待,畢竟人家是遠道而來,其中甚至還有從贛西來的,是位老知青,在伴山屯下鄉時也得李前進恩待頗多,現在贛西某縣做副縣長,是百忙中抽身前來的。

原本留了三桌在屋裡,現在只能在堂屋裡加上桌,沒辦法,東屋和西屋傢俱多,都只能坐一桌。

儀式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快到十一點的時候,管事兒的來報,出岔了,預備的二百身大孝分完了,也就是說一會兒出殯時,會有二百多身穿大孝的“子侄”護送。出殯不是問題,關鍵是出殯前的拜靈,二百多人,兩人一分鐘至少也要一個半小時,入土的時間就來不及了,這個時間是找“大仙”算過的吉時,不能錯過。

眾人把目光看向李焱,李焱瞥了一眼李愷的口型,大喊了一聲“開飯”。

沒人疑問開飯時間為什麼要提前半小時,這玩意兒又沒有硬性規定,主家說開就開唄。於是外面響起“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和連綿不絕的二踢腳聲,這是在通知大家開飯了,要來吃的趕緊著。

因為不用隨份子的的風聲早就放出去了,所以來的人烏央烏央的,桌位上剛坐滿,後面已經圍了一圈人準備接班。

每桌兩瓶酒兩盒煙,酒不夠可以再要;李悅推著三輪車,車上是一鍋酸梅湯,打個招呼就可以過來盛;原本辦席的主食都是大鍋燜的米飯,但人太多了,一茬酒席就要三鍋米飯,根本供應不上,所以主食改成了饅頭。李愷頭天就讓李懷聯絡了饅頭作坊,預定了大量的饅頭,為了避免浪費糧食,饅頭製作的只有平時三分之一大小,但敞開供應。

外面棚子裡二十七桌,屋裡四桌,同時開。也就是李前進的喪事敢這樣辦,別人家不說能否辦得起,光是“裝備”就很難湊齊。張慶昌給運來五套灶具,液化氣罐裝的滿滿的,五個主廚一人把著一個操作位置。因為肉、魚都過了油,所以出菜速度很快,三四分鍾就是一道。

八涼八熱四大碗,而且一多半都是肉菜,伴山屯人從未見過如此牛氣的席面,有老人回憶說當年“陳大富”娶媳婦,都趕不上今天的席面。

簡直就是“饕餮盛宴”,形象什麼的暫時是顧不上了,吃的那叫一個“稀里嘩啦”,可能是確實好吃,也可能是迫於背後站立的“接班人”虎視眈眈的壓力。吃的差不多,就有人把帶來的小盆亮出,開始“折籮”。沒帶傢伙事兒的則默默地揣上半盒煙或拎上半瓶酒,再把桌上自己用的小碗也抄在手裡,然後默默離開座位。這種小碗的碗口比成人手掌心略大一些,陶製半黑釉面,是允許吃客帶走的,這是傳下來的習俗,沾沾老人的喜氣。按說老人超過七十歲過世才算喜喪,不過李焱既然預備了,別人也就“不計較”的拿走了。

李振江老倆都沒來吃飯,他們和李前進是平輩兒,而且還年長些,不來也說的過去。李愷知道後,悄悄讓李焱安排李恆把碗菜各盛了一份,又裝上十幾個饅頭給送過去。

一點來鍾,熙熙攘攘的“乾飯大軍”,終於結束了“戰鬥”,開始拜靈了。

按照李愷的提議,李焱一家、林頌北、黎安若和韓澤奇是單獨拜靈,其餘人都是四人一組,“編外孝子”們更是十人一組,依次拜靈後拿著高粱杆做的“哭喪棒”到院外排隊跪著。

將近一小時,送殯的人全部聚集到了門外,李焱打著“招魂幡”跪在首位,左右跪著李悰和李懷,他倆負責攙扶李焱;李愷跪在第二位,懷裡抱著遺像,常大龍跪在他左邊;林頌北和韓澤奇並排跪在後面,再後面是兩排手拿“哭喪棒”的孝子隊伍,每排孝子還攥著一根拇指粗的麻繩,兩根麻繩延伸著綁著靈車,靈車上是劉鳳芝和黎安若帶著女眷守著骨灰盒。

看時間差不多了,喪事總管大喊一聲“起靈”,李焱操起手邊的陶盆,狠狠地摔在地上,隨著陶盆的破碎聲,靈車內哭聲驟起,眾人也紛紛起身,拉著靈車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