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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輪轉本無常

戰場已經陷入了混亂。

敵我之間,只能夠透過彼此方向的不同,方能判斷身邊的匈奴士兵是擊殺還是並肩而戰。我和伊即軒並肩靠在一起,多半是為了控制他。

這個新任的樓專王命令他的部族不斷向自己曾經的族人進攻。對面騎兵的長矛挑到,我一邊注意著伊即軒,一邊以最小的角度讓開。從伊即軒的方向看過,我似乎很危險,他的大矛從我身邊劃過,將那名衝上來的匈奴敵兵用力撞開,他迅即掃過我一眼,用渾濁的匈奴口音說道:“我……已經是大漢朝……”

他看穿了我對他的不信任,覺得很不高興。

我也撂劍蕩開射向他肩膀的箭矢:“那你就做給我看!”

伊即軒狠狠剜了我一眼,返身衝入了更為密集的敵軍陣營。這一次我沒有抱著不信任的姿態跟在他身邊,我們面前越發混亂了,我的耳朵裡爭先恐後地灌入各種聲音,似乎什麼都聽到了,又什麼都聽不到。

夜空中閃爍起一片猩紅色的光芒,星子暗淡、夜雲難辨。這猩紅色很快就蔓延開來,化作一條細長的火龍圍繞著餓狼坨自西北到東南大半邊廣袤的土地。

“霍將軍來了!”有漢朝軍人先叫了起來,我們同時歡呼起來,可是,樓專部的士兵們聽不懂漢語,還在埋頭奮戰。

樓專王伊即軒回頭望了望那片愈演愈烈的猩紅色,此時的火光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火海呼拉呼拉地吞吐著新生勃發的力量,在寬闊的天地間以賓士的速度向這裡迅速匯攏過來。

伊即軒砍下一個匈奴人的頭顱,舉起鐵矛用匈奴語朝著空中大喊:“蒼狼來了!”

“蒼狼來了!”樓專部落全體都聽到了,他們的士氣詭異般地高漲:“蒼狼來了!”總覺得是錯覺,我似乎看到漫天紅色火光中,伊即軒那黝黑粗糙的臉上,似乎滾下一顆淚水來,旋即融入熱汗、混入烈血,不見了蹤影。

“蒼狼來了!”他振臂高呼,全場更為聲勢赫然。他們,為了一個來自異族的將軍而高呼,彷彿他們生來就是他的屬下,他的麾下之兵。

當我抬頭看到去病的時候,他也看到了我——只不過,看著我的眼神,跟看著一個仇敵差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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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你讓我離開涉離原!”我尖叫著打算從他的爪子下逃脫出來。

“濟弓閭、屯頭王、韓王快要合圍我們了,左賢王還沒有出現,你當然得離開涉離原。”去病給我馬馬虎虎分析了一下情況,我也猜到了,他讓我去找齊是假,讓我別礙著他的手腳是真——不夠溫柔不夠體貼不夠細心……我心裡咒罵著他的所有缺點,眼看著他的狼爪子要把我的胳膊都摳出血來了——

“鬆開!”我沒能夠甩開,索性佯作要咬上去的樣子。

——“吭哧”,我愣住了,他居然幹瞅著我白刷刷的牙齒向他的手背上啃過去,就是不縮手。去病也愣住了,沒想到我真的下了口,回過神方罵道:“吃了幾天匈奴飯,都成了野女人了。”

他從披風上撕了一塊髒布要裹手,我將他手上的髒布搶下來:“這麼髒……”我在身上摸索著找乾淨的布……去病面含嘲弄,冷眼看我從哪裡找出乾淨布……我白了他一眼,手伸到衣領裡,扯出一條很乾淨的白綾,故意用力給他將傷手裹緊。

我幫他包紮完,在他身邊坐下:“都作爹的人了,怎麼還喜歡賭性子?”

“周虢將經過都向我彙報了。”他鼻音很重,鬱怒不已,“為什麼自作主張到餓狼坨去?你就那麼聽那個阿朗的話。”

“還不是希望仗快點打完?”我比他還鬱悶,“我都厭了,幾乎沒有機會跟你見面,還要每天擔驚受怕。”

他撥拉著手上那個白綾裹成的蝴蝶結,左看右看,似乎那個蝴蝶結比我好看似的。他說:“你打的結,嗯,挺不錯。”

顧左右而言他!我說:“去病,左賢王逃了,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

“追。”

“好吧!”我站起來就走。

“你幹什麼去?”去病拉住我,我說:“備戰啊,把左賢王打得老家也不認識。”

他知道我也有點賭氣,笑道:“他已經不認識老家了。”

“報告將軍!”一名軍士穿越茅草叢,打算進入我們所在的岩石背後,被周虢攔住。周隊長說道:“霍將軍,有重要軍情回報。”

去病說:“說。”

“已經發現了左賢王部散兵。”那軍士站在草叢外,語言簡斷地說,“在北面。”

“好!”去病撥開草叢走出去,“全體備鞍上馬,全速追擊!”

如同風行電掣,我和去病匆匆忙忙帶著隊伍向瀚海方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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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的追擊已經不再充滿懸念了。

或者說,漠北大戰之中,霍去病是勝還是負,早已不再是一個懸念了。唯一一個懸念就是,他到底會帶著我們走多遠。

“匈奴人走多遠,我們就走多遠!”站在一面黃色砂崖上,飽蘸酣血的軍刀被去病插入砂岩中,我們的軍隊人數雖然發生了減員,可是一路上過來,除了殺兄稱王的樓專王伊即軒成為了霍部的降將,又有因淳王復陸支帶隊歸義,也約有八千人馬加入。

前面就到瀚海了。

左賢王的部隊如同被打散的瓷片,雖然尚存銳利,不過,對於被一路漠北狂風摔打得皮糙肉厚的大漢朝軍人來說,實在是有一些不夠殺的。

夏天的草原常常能夠看到連片烏雲從大地上層疊連綴,沉悶得讓人以為暴風雨隨時會降臨。可是,往往悶雷一陣之後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當瀚海以一大片冰藍色的清澈呈現在我們面前時,塵蒙的戰士們如同喝下一盞清洌的泉水。

我們在瀚海連綿的雪山下度過了幾天安靜的夜晚,去病命令全軍回朝。

終於要回去了。

去病宣佈班師回朝的軍令一傳下來,全場都是歡呼的聲音,不管是匈奴人還是漢朝人,都高高舉起兵戈。

回朝的道路漫長而疲憊,我們的一股勁都在追逐左賢王的努力中消失了許多。我們走了約有十多天,重新回到了烏蘭草原。

不過我的心情很好,回到長安城,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吵嘴也好,打架也罷,總歸能夠一直在一起。我在想,這一次打仗我看到去病一直在追著左賢王往猛裡追,是不是希望戰爭就結束在此番呢?

如果不打仗了,他該賦閒在家。我們應該一起補償對於寧兒這幾個月來的虧欠。

我在隊伍裡隨著馬匹身體的波動而晃動著身體,天氣悶熱,黑雲壓低。我們也習慣了草原上這種天氣,抹著頭上的悶汗,為了儘快回家,而快速趕路。

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又在我身邊了。

今天的空氣特別令人窒息,有士兵在咒罵:“什麼鳥天氣?快些下一場暴雨吧!”有個別匈奴族新投降的士兵脫了盔甲,精赤著身子。

天氣實在難耐,這些千里奔波,對於漢朝規矩不是太懂的匈奴士兵們姿態很不雅。我只得低下頭,不去看這些不夠觀瞻的場面。

“幹什麼?!幹什麼?!”領頭的漢人士兵發現了,大聲叫起來,命令他們重新穿起衣裳來,新降的匈奴士兵習慣了在草原上奔放的生活,一時雙方有了一些爭執,隊伍不覺放慢了腳步。

“全軍準備!”不管我們這一支隊伍有了一些什麼不愉快的鬆動,乍然間,前面傳來了漢朝軍官的命令。

我們都很遲鈍:“又要打仗了?”

“發現伊稚斜了!”一片亂哄哄的聲音傳來,我覺得奇怪,大單于正與衛大將軍交手,怎麼能夠到這裡呢?

當然,連續數月的混戰之中,伊稚斜抵擋不住衛將軍的攻擊,逃到烏蘭大漠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漢人的目光都興奮起來了:大單于!大單于!——活捉大單于!!!

我都可以猜測出去病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該有多興奮,我們的疲勞似乎一掃而光,我們的戰馬在我們的催促下,很快就進入了快跑。

千夫長、百夫長,命令的聲音裡揣滿了激動。大家最遺憾的就是未曾能夠與漠北王廷的最高領導者伊稚斜決一死戰。現在,有了這個機會,誰願意放過?

我們的戰隊很快形成了,我們的作戰佈局很快就鋪開了。我們在後隊,還看不清敵人,不過每一個人都知道,霍去病利箭所指,就是我們衝擊的方向!

“轟隆隆——”賓士的馬蹄聲壓過了天上的雷聲。我們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天空白線閃閃,一道霹靂從天空橫貫下來,在草原上掀起一片驚人的巨響。

我們彷彿和雷聲在比賽誰的聲音更響亮,誰的速度更迅猛。整支隊伍彷彿草原之風,在烏雲壓頂下,黑色蒸騰。

“轟隆隆——”老天終於做出威嚴,一道雪白的閃電將我們都照射得一片慘白,在一片大叫中,我聽到周圍傳來“盾牌!盾牌!”

一顆顆雪白的冰雹從長天落下,鋪天蓋地,無處遁藏。我們紛紛將手中的盾牌舉起來,比骨箭更沉重的撞擊,不停地砸在我的盾牌上。

我們誰也顧不上誰,幾乎什麼也看不到了。我的戰馬不知道被砸傷了哪裡,慘嘶著跳起來,我正要翻身下去躲到馬腹下的時候,沒有任何理由的眩暈……

……頭上重重一沉……

……我恍惚看到了齊的臉……

……我很想找一個人,卻不能找到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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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彎,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和兩個男人生活在一起。

一個名叫嬗兒,他還很小,剛會走路。

一個名叫齊,嬗兒叫他叔叔。

我們生活在祁連山腳的一座小茅屋裡,雖然窄小,卻很溫暖。

“彎彎,吃藥了。”齊端著一個陶碗走進屋子,嬗兒在我身邊,扶著暖炕慢慢學走路。這裡的一切都是齊親手做出來的,包括這個炕。他說,我不能受涼,也不能勞累,我要好好吃他從祁連山絕壁採來的藥材,這樣我就會和他一樣,兩年以後,就可以走出屋子了。

他說,他在祁連山整整兩年,他熟悉這裡的一切。

兩年,什麼都是兩年:齊曾經在祁連山兩年,我對於自己的記憶也是兩年。嬗兒據說虛歲兩歲,為什麼都是兩年?

嬗兒當然是我的孩子,我的意識恢復起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他。為此我還很擔心,我問過齊,我會不會第二年再生出一個孩子?

齊苦笑著說,沒有男人,你不會再生的。

齊也是男人啊。

他看著我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似乎很無知,我在他心目中,大概還沒有嬗兒能幹。

“藥苦嗎?”齊問我,他每一次都會問,我總是一口喝完:“不苦。”然後就馬上躺好,齊說我和從前一樣,還是比較聽話的,應該會比預期恢復得快一點。

從前的我是什麼樣的?我從來不問他,他看起來很不快樂,我擔心我的過去也不快樂。

我覺得我現在很快樂。

捲開厚厚的犛牛皮窗簾,我就可以看到祁連雪山。

我望著它,它就像一個讓我非常熟悉非常親切的熟人。我希望自己快點恢復,恢復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爬一趟雪山。

當我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問了齊。齊搖頭:“你不能去爬雪山。”

“我的意思是,我大約什麼時候可以去爬雪山了?”

“你不要去雪山了,明天跟我回長安。”齊一邊說,一邊找出一件羔羊毛很厚的披風來,“你穿上這個就不會太冷了。”

我抱著嬗兒,孩子挺懂事了,烏溜溜的眼睛,有高挑濃密的眉,既不像我,也不像齊。我問齊:“長安是什麼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很不快樂的樣子。我撇撇嘴:“我不去。”

“你必須去!”齊說,模樣很兇。我說:“可是你似乎對於長安沒有什麼好印象,你沒有好印象的地方我不要去!”

齊的眼睛似乎滯澀了,滯澀得我幾乎以為他會流下淚來。齊說:“我已經跟你在一起兩年了,我該把你的過去還給你。”

“我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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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這是我踏上中原土地的時候就感受到的。現在是秋天,梧桐黃葉猶如金色的手掌,在巍峨壯美的城牆旁邊,渲染出金色的秋意。

“這裡怎麼這麼多匈奴人?”嬗兒在我背上的揹簍裡吃著一顆中原的糖果,我在人群中跟著齊一起向城門走去,人群很安靜,彷彿在經歷著什麼大事。

城門大開,一隊隊身穿黑色玄甲的匈奴人排列著莊重肅穆的隊伍,從長安城裡走出,那望不見頭的隊伍前方,據說所指的方向叫做茂陵。

我邊搖著揹簍,逗著嬗兒,邊說:“祁連山也見到過匈奴人,就是沒有這麼多。難道中原如今都住了匈奴人?”

我一回頭,齊已經不見了蹤影。我被人群推著無法回去尋找,我說:“嬗兒乖,我們先進城,在城裡等叔叔。”我看著城牆,我想,一個土磚圍成的地方,能夠有多大?

“娘,娘,娘!飛,飛!”嬗兒在我背上拍著小手,跺著小腳又笑又叫。

我回頭看去,半空中,細長的竹竿挑著一面面繡著飛天虎蛟的絲織品,兩端皆有長長的黑色綬帶,在一隊白衣翩長、黑領莊重、神色肅穆的男子手中,輕輕揮舞出玄妙的路線。那上面的虎蛟形象隨風搖動,彷彿充滿了生機,勃然欲出。

我笑著附和兒子:“是很好看,飛!飛!”

嬗兒得到了孃親的肯定,更加高興了,小小的手掌在空中舉高:“飛!飛!”

一隊盔甲莊重的士兵拿著雪亮的兵戈向我們走來,其中一個狠狠對我道:“不許大聲喧譁!”

他的模樣大概嚇到了嬗兒,嬗兒不懂事地哭了起來:“哇——”

周圍人雖然多,卻沒有人發出太大的噪雜聲,我擔心嬗兒再次受到他們的驚嚇,站在密集的人群中將嬗兒的揹簍反過來,把他抱在懷裡,哄著他:“嬗兒不哭,嬗兒不哭。”

與此同時,一聲聲長長的唱喏從耳邊傳來。

“皋——景桓侯——歸——”

“皋——景桓侯——歸……皋——景桓侯——歸……”

一個陌生的名字傳在耳朵裡,就像鑽在心裡。嬗兒久哭不止,我無法安慰他,我心中痠痛,也跟著一起大哭了起來。

十萬玄甲出長安,十里長安無聲息。只有一對母子夾雜在人群中嚎啕大哭,招魂的旗幡在我們身邊搖動,伴隨著我哭聲的,還有那一句句喊魂的乾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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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景桓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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