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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四節 叛意

太陽,每天都在重複落下與升起的過程。

活著,就必須為了某個目標而掙扎。哪怕是混吃等死,也是一種人生狀態,或者可以說是理想。

像豬一樣生活,在舊時代是很多人的夢想。

但,這絕對不是海因裡希想要的。

。。。。。。

北方,是連綿起伏的丘陵。阻斷來自高空狂暴氣流的同時,也在一個個低凹部分中間擋住寒冷,形成溫暖溼潤的盆地。源自古老河流分散開來的充沛水系,加上超過百年無人耕種,沉澱積累了大量腐殖質的肥沃土壤,荒草越來越高,越來越密集。從高空俯瞰,彷彿一片黃綠色的厚厚絨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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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廢墟————這已經成為廢土世界最具特色,也是最為常見的景觀。舊時代人類的確是把“遷移”和“利用資源”之類的字詞實用到了極限。遠至大海之濱,雪山跟底,隨處都能見到他們遺留下來的痕跡。雖然房屋大多已經坍塌,漂亮的裝飾塗料和花紋剝落或已不復存在,然而殘牆斷垣之間,卻不時能夠翻找出一堆堆枯骨。有的變成螞蟻蟑螂的巢穴,還有的已經開裂粉碎,被風雨侵蝕成為散亂的塊片。還有一些的變化情況較為特殊————在天氣、環境、潮溼等自然環境的作用下,他們越來越堅硬,疏鬆的鈣質堆積層也漸漸趨於沉澱。深埋在土壤中間也永遠不可能被分化,而是與岩石層緊密結合在一起,形成考古學家最感興趣化石的雛形。

對於前人,海因裡希從不抱以尊敬之類的態度。但這並不妨礙他利用別人的身體,滿足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特殊愛好。

在一間還算儲存完整的廢棄民居裡,海因裡希坐在一隻破舊的木椅上,用富含智慧的目光,出神地打量著捆綁在面前粗石柱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北部戰區的進展非常順利,教庭在亞洲東北部設定的各個據點,根本無法阻擋以“聖血天使”軍團作為主力的強大部隊。作為協同作戰的輔助力量,“太空野狼”軍團的主攻方向已經偏重於舊時代地圖上的朝鮮中南部。在沿途經過的一個個城市廢墟外圍,甚至能夠尋找到前人遺留下來,用古老漢字刻劃在殘斷石碑上,模糊可辨的“高麗”字樣。

“上帝之劍”是一支瘋狂的宗教武裝。兇殘、野蠻、悍不畏死,作戰不計後果。然而,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具有相對性。他們很快發現————來自南面的敵人,擁有比自己更加精良的裝備,後勤供應也很充足。這些胸口和左臂部位佩戴著金色騰龍標誌的軍人,在攻擊過程中甚至能夠得到數以百計的重型戰車支援。更可怕的是,這些傢伙每一個人都擁有不弱於五級進化的異能。尤其是隨同進攻的下級尉官。。。。。。他們,他們,他們居然都是強大無比的寄生士。機槍和炮彈對他們毫無效果,依靠敏捷的動作和遠超常人的速度,看似守備嚴密的防線,很容易就被撕裂開無數的口子。潰敗和死亡。。。。。。僅僅只是時間問題。

每一次戰鬥結束,打掃戰場,都能在“上帝之劍”的指揮中心發現幾份內容相同的求援電報。除了要求增援,電報當中還一再提及需要大量寄生士用作戰場對抗。

記載電文的紙頁,就擺在海因裡希旁邊的桌面上。眼角餘光偶爾從帶有發黑變硬血跡的紙面上掠過,憂鬱深沉的目光,也會不由自主變得帶有兇狠殘忍的成份。

他清楚地記得,六個多月以前,自己將第一份帶有此類內容的電報,送到楊華面前的時候。

那個男人身材高大,面部輪廓削瘦卻不失力量感。相比之下,健壯飽滿的肩部肌肉,卻將整個上身襯托得無比厚重,顯露出如山一般沉穩威猛的氣勢。

海因裡希預料當中的嘉獎場景並沒有出現,本以為是重要情報的訊息,卻沒有收到應有的回報————楊華沒有給予“太空野狼”任何多餘的兵力配額,也沒有增加相應的武器數量。甚至,從“太空野狼”現有部隊當中,抽調出兩個作戰大隊轉歸帝都方面轄制。如此一來,海因裡希的直屬士兵立刻縮減了近百分之四十,只剩下大約一千二百名戰鬥要員。

當然,他也並非什麼也沒有得到————交出一千名富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以後,“太空野狼”軍團另外得到八百名新兵的補充。

對此,楊華認真做出了解釋。

“所有軍團都必須參加輪戰。按照最高聯席會議釋出的命令————各軍團老兵都必須在規定時間返回帝都,接受參謀總部的統一稽核。達到寄生士標準的入選者可以成為禁軍,實力不足者直接晉升軍官。帝國需要更多的優秀軍人,而不是任由他們擁兵自重,獨佔一方————”

用文明的觀點來看,楊華的這番話可以被稱之為“敲打”。不過,看待事物方面,海因裡希另有一套屬於自己的獨特見解。他並不認可自己上司的意見,認為這就是/赤/裸/裸/的剝奪兵權————嫉妒自己的戰功,抹殺功績,更以合理合法的手段,強行奪取原本屬於自己的私軍。偏偏。。。。。。所有這一切都有“帝國”這兩個字作為後盾。根本無法辨駁,也不可能抗拒,只能默默的,被迫著接受。

。。。。。。

手臂粗細的鋼鐵鏈條,緊緊捆綁著被固定在石頭立柱上的中年男人。這是昨天那場戰鬥的戰利品,也是一個擁有二星階級的強大寄生士。身上殘破不堪的黑色袍服,足以證明他擁有被“上帝之劍”承認的神父資格。可是在海因裡希面前,上帝、聖子、聖母。。。。。。包括沾滿鮮血的十字架,都變得毫無意義,僅僅只是不可能產生絲毫效果的死物。

一拳,砸爛左肩。

被手指靈活操控的鋒利格鬥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空中旋轉,閃耀出令人眼花繚亂金屬光澤的同時,也將對手兩條大腿從膝蓋以下齊齊斬斷。四肢已廢其三,海因裡希卻沒有直接揮拳取下對手的腦袋。而是命令隨軍醫護人員封住他的血管,注射強效鎮靜藥劑,讓這個傢伙一直活到現在。

他不可能跑,也根本就跑不到————兩柄長度超過半米的鋒利鐵鉤,從房梁上直墜下來,從肩膀後面深深扎進中年男子的身體。沒有傷及內臟,卻死死嵌入肩胛與鎖骨中間的縫隙。捆綁身體的兩條鐵鏈相互交叉,在胸前和背後形成兩個不太規則的“X ”字,袒露出肌肉紮實的胸口,還有不斷大口呼吸,劇烈起伏且不斷搖晃的柔軟腹部。

海因裡希坐在木椅上,低著頭,左右手肘分別杵著兩隻膝蓋,支撐著朝前彎曲的上半身。他臉上呈現出病態的青白,其間不時可以看到一抹抹瞬閃即逝的飛紅。像血,卻擁有比血更加醒目的不正常鮮紅。左手微垂,右手卻懸拎著格鬥刀的尾端,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彷彿隨時可能吊墜下來,在石板地面上戕刺出三角形狀的淺坑。

“求求你,我。。。。。。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我,我願意成為你的奴隸,成為。。。。。。成為你手下的一條狗。求,求你。。。。。。別,別殺我。。。。。。”

中年男人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它們大多已經變硬發黑,凝結在破碎的衣服表面,形成一扭曲皴皺的黑硬條塊。肩膀和腿胯上的傷口邊緣,被撕裂的皮膚和脂肪已經失去水份,乾涸,顏色暗黃,其中攙雜有型別醬料一般的凝固髒血。透過外翻的皮肉,位置略偏下的肌肉組織仍舊保持新鮮,由內向外攢出一朵朵圓潤肉珠。很小,卻不斷滲透出腥臭淡黃的膿水。

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在反反覆覆說著這段話。有時候,其中會新增上諸如“我不想死”、“我可以告訴你們任何事”,或者“我投降”之類意義重複的字句。除了按時對其進行身體狀況檢查的醫護人員,無人對他的苦苦哀求做出回應。也只是到了半個多鐘頭以前,海因裡希才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隔得很近,中年男人可以清楚聞到,從海因裡希口鼻當中噴吐出來,帶有強烈菸草味道的酒精氣息。

臭,而且令人惡心。

然而,現在顯然不是計較這些問題的時候。哪怕是一坨屎擺在面前,只要對方承諾自己可以活命,中年男人一樣會毫不猶豫將它乾乾淨淨全部吃下去。。。。。。一點不剩。

耳膜裡充斥著哀求聲,海因裡希抓起放在腳邊的白蘭地瓶子,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大口。烈火一般的滾燙瞬間進入身體,麻醉大腦,朦朧迷亂的眼前場景,漸漸幻化出父親和母親的形象,還有族長、兄弟、姐妹。。。。。。

他們,都是死人。

一張張面孔,一具具身體,忽然之間衣服剝落,皮膚像被開水滾油澆過,驟然綻裂開來。露出被高溫燒灼成粉紅色的肌肉,以及淤血堆積的醬黑色血管。肉,一塊塊掉落,恍惚間出現了無數令人膽寒的鋒利刀影。它們在切割,在剔肉,將所有附著於人體的肌肉組織層層剜除,只留下殘附著鮮紅血絲的森森白骨。而那些曾經熟悉無比的面孔,也徹底變成冰冷的骷髏。

父親威嚴高大的身體,只是一具枯瘦脆弱的骨架。

母親慈祥關愛的目光,被兩隻空洞無物,深黑陰暗的窟窿代替。

他們。。。。。。不,應該是它們,張著嘴,牙齒相互碰撞,發出毛骨悚然的“咔咔”聲,漸漸圍攏過來。伸長的白色骨節,從四面八方探向自己。。。。。。顯然,自己也應該是它們中間的一員。

艾拉布勞克家族的人都死了,你為什麼還要活著?

海因裡希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畏懼、害怕、憤怒、不甘。。。。。。卻無法解釋,也不可能對幻境中出現的人們給予任何回答。

“不,我不想————”

滔天恨意當中,開始出現了楊華的身影。

理智,讓海因裡希明白楊華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錯。然而,潛意識卻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說最初對於林翔的忠誠來源於家族仇恨,那麼這種想要滅殺一切的思維,已經隨著日復一日的殘暴殺戮,漸漸轉變成為其個人對於掌握權力的龐大野心。

“我。。。。。。想要得到更多。”

反抗是不可能的————楊華的寄生士異能高達九星,隨時可能突破極限晉升成為寄生將。正面對抗,哪怕集結“太空野狼”軍團所有兵力,絲毫沒有勝算。

力量,是獲得世界的最直接方法。

然而,歷史上那些曾經控制地球絕大部分陸地面積的偉大人物,有相當一部分卻是智慧朝卓。換句話說,大腦與力量,二者可居其一。

或許,我應該反叛。。。。。。

這個可怕的名詞,像閃電一樣從海因裡希腦海深處劃過。卻留下一道深深的,難以磨滅的印痕。

林翔。。。。。。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皇帝”。那個男人,並沒有多強。

海因裡希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次回想過最初與皇帝見面的場景。他那個時候擁有的力量,應該與自己現在相差不大。那是一種無法被看穿,永遠隱藏在迷霧深處的詭異。但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將徹底服從至高無上的權力。

對皇位感興趣的人,可能遠不止我一個。

王彪、楊華、周浩。。。。。。還有那些實力不斷膨脹的軍團長,雖然沒有證據表明他們具有反叛之心,可是誰能保證,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覬覦那個漂亮的黃金王座?

想到這裡,海因裡希忽然“嘿嘿嘿嘿”地怪笑起來。他一把拽緊捆綁在石柱上中年男人的肩膀,拎在右手中的格鬥刀驟然握緊,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線,由下自上貫穿對方的面孔,從左邊臉頰上飛快剔下一整塊連帶耳朵的皮肉。

慘叫,尖厲得不似人聲。

撕心裂肺,用盡渾身力氣在拼命嘶吼。

中年男人瘋狂扭動著身體,想要從束縛中掙脫出來。可是,這樣的舉動隨即帶來更為猛烈的痛苦,被牽動的神經爆發出越發強烈的刺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拽著“嘩嘩”亂動的鋼鐵鏈條左右搖擺,直到耗盡力氣,號叫聲才稍微變弱。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緩慢的痛苦呻吟,以及越來越劇烈的呼吸。

“老子也是軍團長,憑什麼要服從於你的命令————”

又是一大口白蘭地灌下,海因裡希大腦裡的意識,正在迷亂與清醒之間徘徊。他惡狠狠地再次揮舞刀子,絲毫不帶憐憫用力插進男人左邊眼窩,在哭泣般的哀叫聲中,帶著施虐的快感,刀尖朝上用力一挑,殘忍地剜出眼球,湊近看了看,用手指重重彈飛。

血如泉湧。眼窩,根本就是一個拗黑通紅的陷阱。

帶血的刀尖,從脆弱的鼻翼邊緣用力紮下,從側面用力割下整個鼻端突出部位。海因裡希絲毫沒有想要停下動作的意思————慘叫聲越大,他就越興奮,也越有無法抑制的衝動和快感。彷彿。。。。。。被一刀刀切去面部肌肉的人物件,不是什麼“上帝之劍”的戰俘。而是王彪,是楊華,使自己已經表示臣服,卻慢慢萌生出叛意的皇帝。

“我,會服從於你。”

海因裡希臉上的肌肉顫抖著,肩頸部位蜿蜒盤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動著。他狠狠揮刀,在中年男人臉上來回亂劃,猙獰無比地連聲咆哮,似乎是在祈禱,又好像是在作出某種承諾:“我將忠誠於至高無上的皇帝,但。。。。。。我也將忠誠於比你更加強大的力量————”

中年男人頭部的肌肉大多已經被割掉,很多地方都/裸/露/出森白色的骨頭。劇烈的疼痛,使大腦終於無法繼續承受,陷入昏迷。但他仍舊沒有死,仍然存留著呼吸。

“假如沒有力量,假如這個世界能夠擁有像舊時代一樣輝煌的文明。我。。。。。。肯定是一個藝術家。”

海因裡希自言自語著,刀尖巧妙靈活地在中年男人臉上遊走,認真仔細地剔除皮肉與血膜,留出完整的顱骨。

艾拉布勞克家族來源於古老時代的東普魯士。保留敵人的下頜骨作為紀念品,是黑暗時代條頓騎士團成員的最常見手法。死者頭顱,尤其是在戰場上表現英勇的戰士,大多都成為那一時期各大家族與黃金和寶石擺在一起的珍貴收藏。海因裡希的所作所為看似殘忍,卻不過是將這種傳統恢復。

他需要屬於自己的聖物————高階寄生士的顱骨,能夠給予攜帶者勇氣。

他篤信這一點。(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