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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暴風雪夜,火中冰花

鍋爐房值班的中尉倒在值班臺上,手中還握著一瓶紅牌伏特加。

一顆鋼芯彈貫穿了他的心臟,邦達列夫提著馬可洛夫手槍站在中尉背後。

赫爾左格擦燃火柴丟入灌滿燃油的水槽中,熊熊烈焰只用了一秒鐘便衝進了冷庫。

烈火烤著堅厚的冰,冰層中隱約凍著拇指大的胚胎。

“都是混合了龍類基因的胚胎?”邦達列夫問。

“是技術還不成熟的產品,可能會失控。”

博士擦了擦手上的燃油:“若是長大成人也許會是我們的麻煩。”

“甚至會變成一條龍?”邦達列夫問。

“不知道,總之第二代產品會更好,強大而可控……下一個目標是檔桉室,我們得把不需要的圖紙全部焚燒掉,這讓我感覺回到了當年攻破柏林的時候,柏林的大小機關都在燒火,焚燒所有的檔案。”

“還差二十分鍾就十一點鍾了,金色大廳裡的年輕人們玩得還好吧?”

邦達列夫把一大罐燃油扛在肩膀上,和赫爾左格並肩走出鍋爐房,踩過黏稠的鮮血。

“希望,抓緊生命的最後時間享受一下和異性相處的樂趣吧。”赫爾左格冷冷地說。

他們的身後,油罐的閘門開啟了,數以噸計的燃油傾瀉於地,額外調撥給鍋爐房的那些燃油不光是用來取暖的,還要用來焚燒鍋爐房。

他們走出幾百米後,伴隨著一聲雷霆般的巨響,轟天的烈焰吞沒了冷庫,燃油爆炸把兩層樓板和那些嬌嫩的胚胎一起化為了灰盡。

碼頭盡頭,博士和邦達列夫轉身回望烈火中的黑天鵝港,每個視窗都噴出熊熊烈焰,爆炸聲此起彼伏……

不對!

為什麼有幾扇窗戶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個位置是……大廳?

怎麼回事?

按理來說現在金色大廳裡的人們應該已經完全被致幻劑控制了才對,他們會沉浸在歡樂的手風琴聲和聖誕歌聲中,幻想著自己已經回到了歌舞昇平的莫斯科,然後再這場盛大的煙花秀中迎接死亡。

可是現在的情況很顯然是脫離了劇本。

金色大廳不僅沒有按照原定計劃發生爆炸,甚至連迷幻的歌舞聲都消彌殆盡了。

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赫爾左格皺著眉頭,內心中湧現出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像是印證他的預感一樣,下一瞬間,一根碩大的冰稜衝破落地窗,從金色大廳中刺了出來!

緊著這就是無數冰刺從四面八方生長出來,將金色大廳變成了一朵開在火海中的冰花!

爆炸還在繼續,但無論是赫爾左格還是邦達列夫,此時都沒有心情再去關注計劃進行的情況了,他們木木地看著遠處的冰花,怎麼也不覺得這是人類能夠掌握的力量。

唯有神。

這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神已經死了,不僅死了,還被冰封在了凍土層中。

所以……

“是他嗎?”

邦達列夫嘴上的煙不知不覺已經燒到底了,他被煙頭燙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問道。

赫爾左格知道邦達列夫在問什麼,這也是他也想知道的問題。

他對黑天鵝港的瞭解程度是遠遠超越邦達列夫的,所以他很清楚,無論是士兵還是護士,又或者是作為試驗品的孩子,沒有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即便是已經被植入了完美基因的試驗品也不行。

那麼到底是誰做到了這種事?

赫爾左格也不是完全沒有懷疑的物件,至少在他的猜測中,有三個目標是很可疑的。

或許是被封在冰層中,已經不知道「死」去多久的神明。

或許是某個從來都沒有在掌控之中的,那個來歷不明的零號。

當然,最有可能的是昨天夜裡那個突然現身的入侵者,邦達列夫問的也是他。

但昨天夜裡入侵者使用的手段和現在的冰封明顯不是同一種,所以他一時間也無法斷言這一定就是那個入侵者做的。

但無論是三個目標中的哪一個,單看這種破壞了,他們兩個就不是對方的對手。

況且,他們也沒打算和對方正面衝突。

黑天鵝港的一切現在都和他們沒有關係了,他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儘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赫爾左格沒有回答邦達列夫的問題,轉過身去:“我們走。”

邦達列夫看向黑天鵝港中盛開的冰花,眼中閃過一抹火熱,然後又快速遮蓋過去。

他不僅僅是一個偽裝成普通人的混血種,也不僅僅是羅曼諾夫王朝的末裔,更不僅僅是克格勃的精英特工。

實際上他這次到達黑天鵝港,和赤紅國度以及克格勃都沒有半點關係。

他是被人有目的地指派到黑天鵝港中的。

他的目標是赫爾左格,神的力量要依靠赫爾左格的研究才能實現。

在此之前,神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神。

要等待,要忍耐,要按照那位大人的計劃進行,即便需要自己獻出生命!

邦達列夫臉上的狂熱一閃而過,緊接著又是宛如雄狐一般的狡詐,轉身頭也不回的追上了赫爾左格的腳步:“維爾霍揚斯克已經可以觀察到這裡了?”

“不,他們觀察不到,暴風雪中能見度太低了。不過軌道衛星可以觀察到這裡的紅外信號。”赫爾左格說,“空軍中隊會派蘇27戰鬥機來檢視,但是天氣太惡劣,就算是王牌機師也得為起飛作很多準備,我計算他們會在23點45分前後到達,他們如果在空中盤旋,真空炸彈的氣柱能把蘇27都擊落。看起來就更像是意外了。

“您真是人類歷史上最惡的惡棍。”邦達列夫說。

“在龍族的世界觀中沒有善惡,只有強弱。”赫爾左格說。

兩架狗拉雪橇停在冰封的海面上,其中一架載著四個沉睡不醒的男孩,另一架上則是並排的三個金屬保溫艙,邦達列夫拉開保溫艙確認了一眼,裡面是兩個不到一歲的小男孩,還有一個女孩,他們含著營養液的管子,戴著氧氣面罩。他們從未在黑天鵝港露過面,甚至從未見過陽光。

“二代產品,完美無缺,他們孕育著改變世界的力量,”赫爾左格凝視著男孩們的臉,“當我們擁有更多的成品,我們就能改寫人類歷史,把這個世界牢牢地捏在手中!”

“最後看一眼您成就夢想的地方吧。”

邦達列夫眺望那座被熊熊烈焰籠罩的建築,還有開放在火焰中的冰花:“無論看幾次都讓人震撼啊,這屬於神的力量……至少我們要為死者默哀,不過要掌握世界的手總是不得不沾滿鮮血的啊。”

“皇孫殿下,您的慈悲聽著真虛偽,不過假慈悲的人是領袖的好人選,”赫爾左格說,“我只是遺憾龍骨沒法帶走,我們對它的研究還不充分。”

“它實在太大了,還藏在岩層中,時間不夠我們把它挖出來,不過真空炸彈的威力主要集中在地面,不會危及到它的,它會被再次埋入地下,沒人能鑿穿凍土層把它挖出來,等到我們掌握了整個世界之後,您大可以故地重遊,把它挖出來放在您家的博物館裡每天鑑賞。”

“主意不錯。”赫爾左格點頭。

他們各自踏上一架雪橇,抖動韁繩。

雪橇犬們咆孝起來,卻沒有動彈,它們用尖利的爪子刨著冰面,對著燃燒的黑天鵝港大聲吼叫,似乎那裡有什麼它們捨不得的東西。

“見鬼,忘記把母狗也帶上了!”

赫爾左格皺眉:“這裡的雪橇犬們都是兩條母狗的後代,米亞和阿加塔,米亞帶出來了,可是阿加塔大概還在狗圈裡,你那架雪橇上的雪橇犬都是阿加塔的孩子們。”

“算了,放棄它們吧,阿加塔的孩子們不跑,米亞的孩子們也不會跑,一架雪橇也夠我們離開了,把貨物搬到我這架上來。”

這時赫爾左格聽見腦後風聲變了,探照燈的光柱打在他身上,他勐地轉身,看見巨大的黑影懸浮在空中,旋翼把漫天飛雪攪得紛紛揚揚。

那是列寧號上的重型直升機“光環”,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裡它居然冒險來到了黑天鵝港。

“你不是說光環在這種程度的暴風雪裡不能飛麼?”赫爾左格愣住了。

堅硬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後背,那是邦達列夫的馬卡洛夫手槍,鋼芯彈一枚接一枚洞穿博士的胸膛,把那顆衰老的心臟撕成無數碎片。

赫爾左格吐出一口鮮血,裡面混合著肺部的碎片,他的肺部也被順帶摧毀了。

他強撐著轉過臉看著邦達列夫,眼睛裡滿是震驚。

“沒有我……你們沒法完成研究……”他嘶聲說。

“我們根本沒想要完成你的研究。”

邦達列夫的雙童中盪漾著華美的金色。

“你到底……是誰?”

邦達列夫一把扶住赫爾左格,用空氣針給他注入腎上腺素:“再堅持一分鐘,看看最華麗的一幕。”

黑天鵝港忽然巨震起來,連環爆破的聲音從地底往上蔓延,但那不是真空炸彈提前引爆,如果是真空炸彈,方圓一平方公里內都會被夷為平地。

一道火光升起,無數凍土碎片灑在冰封的海面上。

“工程爆雷?”博士嘶聲問。

“新型工程爆雷,即使是萬年凍土層,只要鑿的炮眼合適也能炸開。”

邦達列夫給馬卡洛夫一顆一顆上子彈,伴隨著機械發出的卡卡聲,邦達列夫解釋道:“現在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個深度達到180米的巨洞,通向拉斯普京的洞穴,我們將用鐳射切開冰塊,帶走原本屬於你的珍貴藏品,你與外界隔絕太久了,不知道工程學的進展,今天瞬間鑿穿凍土層已經不是難事了,只要我探明它的位置。”

“你……想帶走那條龍!”博士明白了。

“是的。”

邦達列夫這麼說這,但其實不是,這只不過是計劃的一環而已,是讓赫爾左格堅定研究的一個小小的設計。

那位大人似乎早就籌劃好了一切,他只需要按照那位大人給的劇本,演出一個狡詐如狐兇厲如狼的男人就夠了。

邦達列夫走到雪橇邊,把四枚子彈分別射入四個孩子的胸口。

孩子們在強效催眠藥的藥力中死去,沒有一絲掙扎。

這是純粹的屠殺。

“為了偉大的事業,可不止你一個人願意犧牲人命。”

邦達列夫按著胸口,為自己剛剛殺死的孩子們默哀,神色虔誠。

他取出一柄冰鎬在冰面上鑿洞:“我得挖個冰洞把你藏起來,真空炸彈沒法完全摧毀你的屍體,但會把你毀壞到無法辨認傷口的地步,莫斯科的調查組會根據你被燒焦的骨骼查出你的身份,這才是我計劃的沒有生還者的摧毀。而我不是黑天鵝港的一員,不會有人想到要搜尋我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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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落進博士睜大的眼睛裡,許久都不融化,在這樣高寒的地帶,人一死很快就冷卻了。

當然,邦達列夫很清楚這貨沒死。

作為能夠在叢林中聽到蚊子振翅聲的精英特工,同時還是血統不低於赫爾左格的混血種,他怎麼可能分不清赫爾左格的心臟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他故意打偏的。

一隊雪橇犬們奔向了燃燒著的黑天鵝港,大概是去找它們的媽媽了。

邦達列夫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再次眺望向黑天鵝港,最奪目的依舊是那朵開在烈焰中的冰花。

這就是神的力量啊……

真是令人垂涎的,偉大的力量。

可惜,和哪位大人比起來……

邦達列夫檢查了一下,確定赫爾左格所在的位置不至於直接窒息而死或者凍死,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驅使著另一架雪橇離開了。

他要儘快去佈置下一個場地,等待赫爾左格尋找過來。

為了大人的計劃……

——

黑天鵝港,金色大廳。

冷,刺骨的冷。

即便黑天鵝港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遠處還隱隱約約有爆炸聲傳來,但是雷娜塔卻依舊感覺冷,冷到她緊緊抱著小熊左羅,冷到她一個勁往零號懷裡鑽。

畢竟這片被火海包圍的冰花中央,現在已經是一棟堅冰堡壘了,冰牆至少半米厚的那種。

但這不是小姑娘感覺冷的原因。

更主要地是,在這堅冰堡壘的冰牆中,無數姿態各異的人被冰封其中,那種詭異帶來的沁人心脾的寒意才是雷娜塔感覺冷的主要原因。

有一說一,零號的大衣確實不錯,看著就挺暖和的,不像顧北的風衣,薄薄一片還漏風。

顧北笑了笑,剛想說點什麼,突然察覺到自己昨天夜裡偷偷留在赫爾左格身上的標記被觸動了。

赫爾左格的氣息一下子萎靡下來。

而另外一枚標記——邦達列夫身上的——則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原理黑天鵝港。

所以,將繪梨衣帶到東京的人是邦達列夫?

不對……

赫爾左格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