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取鎮雖然是個老村子,但基礎的設施都是有的,比如廣播。
當“噹噹”的梆子聲在鎮上的廣播裡響起來的時候,顧北心裡還在慶幸,幸好他早有先見之明,提前讓源稚生帶著繪梨衣遠離小鎮……
等會!
路明非是不是還在鎮上呢?
霧草!
顧北立馬踩著八門搬運術回到鎮上。
他不清楚路明非有沒有做過腦橋中斷手術,但他知道小魔鬼路鳴澤是鐵定做過的,現在這兩位一心同體,很難說路明非會不會被路鳴澤所影響。
另外一邊的山頭,酒德麻衣和櫻渾身浴血,連黑色的緊身衣都被死侍的血浸染成了黑紅色。
遠方傳來“噹噹”的梆子聲,原本還前仆後繼的死侍群突然一頓,然後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酒德麻衣靠在樹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老實說,就算是這麼一群豬,光砍也要砍到腰酸背痛了,更別說是這麼一群死侍了,如果再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她真的就要動用天羽羽斬和布都御魂的能力了。
酒德麻衣的不遠處,櫻也累的不成樣子,但還是強撐著站起身來,朝著酒德麻衣丟出兩把飛刀。
“還來!?”
酒德麻衣輕而易舉磕飛兩枚飛刀,然後轉身藏進陰影中,開冥照迅速熘了。
櫻站在原地戒備了一會,陰流沒有再感知到其餘人的氣息,這才放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下山去找源稚生匯合去了。
宮本綾子的溫泉旅館是蛇歧八家在鹿取鎮地安全屋,不過現在看來這裡應該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整個小鎮的所有死侍都正在往這邊趕過來。
不過還好,鹿取鎮地人口本來就不多,蛇歧八家騙走了絕大多數,剩下的小部分人家裡也都安排了蛇歧八家的成員駐守。
溫泉旅館裡的陳雯雯等人因為既沒有地方去,也不太好讓他們摻和混血種的事情,所以宮本綾子在晚飯裡下了藥,然後把文學社旅行團的眾人搬到地下藏起來了。
不過在這些人中間,有兩個人是例外。
第一個就是路明非,這貨雖然不顯山不露水的,但血統是真沒的說,高到離譜,再加上練炁修為也不低,所以那下了藥的飯菜在他嘴裡跟多加了兩粒雞精一樣,除了味不對以外根本沒啥區別。
另外一個就是柳淼淼。
溫泉旅館地下,柳淼淼從某個房間中睜開眼睛,然後熟門熟路地找到地上的電梯。
她其實根本沒有睡著,飯菜裡的藥最多就是讓陳雯雯趙孟華這種普通人陷入沉睡,但是柳淼淼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外人眼裡的鋼琴小才女,實際上是一個不安定的性子,只不過一直礙於嚴厲的父母,才不得已收起活潑的性子,裝出一副嫻靜的樣子來。
不過裝的就是裝的,人的天性又豈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所以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柳淼淼經常會做一些比較出格的事情,比如……
偷偷泡夜店。
不是說泡夜店就一定不是好人,不過那種地方確實壞人比較多,再加上柳淼淼這種姿色,好歹也是仕蘭中學的校花之一,僅次於陳雯雯和蘇曉檣。
然後她就被人盯上了。
說起來也巧,那段時間剛好趕上顧北離開,因為大魔王不在,原本已經被清理乾淨的城市渣滓又開始冒頭。
還好,路明非那段時間為了鍛鍊自己,也接過了顧北的擔子,擔任了城市義警的職位。
之後的事情也就非常簡單了,柳淼淼被人堵在死衚衕裡,然後被路過的兩個蒙面超人給救了下來。
當然,事情本該到這裡結束的,誰知道柳淼淼透過蛛絲馬跡找到了蒙面人中的其中一位——蘇曉檣。
蘇曉檣也是倒黴,原本是想著陪路明非一起打擊犯罪,過一把英雄的癮,誰知道會因為一條手環暴露了身份?
於是蘇曉檣是超凡者的事情就暴露了。
再之後就是蘇曉檣搖人給柳淼淼洗去記憶,結果發現這貨的天賦還不錯。
在修行上的天賦已經是中上資質了。
而且柳淼淼是絕對純血人類,一點混都沒有的那種。
再加上柳淼淼自己也有點不安分的意思。
於是哪都通就把柳淼淼吸納了。
不過這件事路明非不知道。
畢竟柳淼淼還要瞞著自己的家人,所以她算是秘密加入哪都通,平時的身份和異人的身份是完全隔離開的,就算是執行任務也要帶著面具。
有點類似於火影裡的暗部。
顧北猜的沒錯,文學社這次的團建就是由蘇曉檣一手推動的,原因是花董事長要對蘇家動手了,路明非在國內難免會對蘇曉檣產生影響。
而柳淼淼的任務就是盯著路明非,讓這貨不要出什麼么蛾子。
事情原本還算順利,文學社一行人暢通無阻地來到東京,按照原本安排的酒店入住,之後去國文館參觀。
中間唯一的插曲就是有關顧北也來到了東京的討論,不過也沒有掀起什麼很大的風波。
直到到了鹿取鎮。
說實話,這裡的景色確實是好,但問題在於陳雯雯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陳雯雯給出的解釋是童年跟父母一起來過,但講道理的說,柳淼淼連自己小學的時候喜歡過的男孩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陳雯雯就來過一次鹿取小鎮,能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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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深刻程度在柳淼淼的記憶中,只有楚子航拉大提琴能與之媲美。
本能的,柳淼淼覺得有些不對勁。
當然,這不是術士的靈感,純粹是女人的第六感而已。
不過該說不說,女人的第六感還挺準的。
在入住鹿取鎮地第一夜,他們一行人就被下了藥抬到地下室了。
這TMD是家黑店吧!
下蒙汗藥這招用的也太熟練了吧!
孫二娘包子店?大樹底下十字坡?
幸好柳淼淼機靈,裝睡騙了過去,順便記下了進來的時候走的路線。
順著原路返回,柳淼淼走出了地下室。
不過剛一開門,柳淼淼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趕緊衝出去看看。
溫泉旅館外,血流成河。
遍地的殘肢斷臂,沒死透的死侍用半邊身子爬行,還有成千上萬的怪物在匯聚過來,然後一個接一個在少年的手上被撕成碎片。
如同地獄畫卷一般的景象。
現在這副畫中間的,是亮著赤金色童孔的少年。
路明非!
外面梆子聲有節奏的敲擊著,這些聲音落到路明非耳朵裡,他彷彿聽見一座早已不再轉動的古董大鐘重新運轉起來,正在報時,正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他的眼前有破碎的畫面閃過,白色……白色的土地,一望無際的澄淨大地,還有白色的騎兵團……鋪天蓋地的白色騎兵團,從世界的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們衝鋒而來,要用他們的白色把整個世界都吞沒……
不!不對!那不是白色的騎兵……那是白色騎兵般洶湧的狂潮!
不!還不對!那也不是狂潮,那也不是白色的,那是世界最深的黑色,那些東西所到之處,天地間再無一絲的光!
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腦噼開,把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塞了進去。
接下來是幽深的地道,破碎的畫面帶著他在一條幽深的地道中爬行,他的腿似乎斷了,像蛇那樣蠕動,可他又覺得自己爬得飛快。
他以為爬到地道的盡頭就能查出這錯誤記憶的真相了,可他爬進了一團耀眼的白光中,他似乎躺在手術臺上,人聲環繞著他,像是幽靈們在竊竊私語。
金屬器械的閃光,暗綠色和血紅色的液體在細長的玻璃管中搖晃……
疼痛,不可思議的疼痛,他不顧一切地掙扎,但他好像變成了一條蠶,被繭殼死死地束縛住了。
他覺得自己要死了,他會被這個繭殼活活地悶死。
他伸手出去希望有人能扶他一把,可他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他並不知道周圍已經沒有再可以站著的生物了,所有的生命都被他親手撕碎送進了地獄。
他的眼裡流下血一般鮮紅的淚水來,木材摩擦的聲音像是千萬條蠶在咬噬桑葉,梆子敲擊的聲音像是古鐘報時,這些本該平常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迴盪,完全地壓制了他的思想。
“路明非!”
女孩的聲音短暫地刺破了悶悶的梆子聲,讓他的腦海恢復了一絲清明,他的眼前一片血紅,那是眼球充血的症狀。
他一邊往後退一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是……柳淼淼?
她怎麼在這?
不,不行了,沒法思考。
黑暗和火焰又再次湧上來將他淹沒,他的眼前開始迷離,什麼都看不清楚。
幻覺再次包圍上來,在他眼裡世界在熊熊燃燒,四面八方無處不是火焰,周圍的建築在火焰中發出呻吟,支架在牆壁彎曲。
這種事曾經發生在某個人的身上……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誰在燃燒的走廊中奔跑?四面八方都是黑煙,他們需要清新的空氣,可吸進肺裡的都是火焰,他們就要死了……
他控制著身體後退,但現實中他卻在不斷向前,鱗片開始爬上他的身體。
有男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耳邊:“哥哥,再堅持一下,救你的人馬上就來了。”
誰?是誰?
說話的人是誰?
救我的人又是誰?
路明非感覺自己彷彿沉入了沒有底的沼澤,越陷越深。
救我?為什麼要救我?
我又是誰?
“這麼長時間不見,你丫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少年的喝罵對於路明非而言像是一句咒言一聲清唱,腦海中的混沌和破碎的畫面被它震開,眼前只剩下黃色的花海,女孩站在白色的天光下,向他伸出手來。
“這一路上我們將不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的盡頭。”她說。
女孩不是蘇曉檣,也不是陳雯雯。
是個路明非不認識的女孩。
是他沒見過的女孩。
這又是誰的記憶嗎?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我是……
我是路明非!
路明非驟然恢復了體力,不知何處生出的憤怒,他變得兇暴如狂龍。
他用力伸出手,那已經不再是一隻人類的手了,細長的指甲和堅硬的鱗。
這是屬於龍的爪子。
他什麼都看不清,只能憑藉本能向前揮出爪子。
那種怪異的梆子聲還殘留在他的腦海裡,不時有一兩個破碎的畫面在他眼前閃過……
男孩和女孩拉著手在冰原上逃亡,黑色的鴉群在天空中追逐,天空裡降下致命的飛火,火焰把冰雪炸上天空,雲層底部被照得通紅,男孩捧著冰雪蓋在女孩的臉上,她死了,鮮血從冰雪下面緩緩地滲了上來。
還有各種沒來由的情緒,沒來由的憤怒、沒來由的不甘、沒來由的想要怒吼:“凡人!”
“凡你媽了個頭啊!”
一隻手擋在柳淼淼面前,攔下了那條只要輕輕揮動就能把女孩撕成布條的爪子,緊著這柳淼淼就看到了自己有生以來最震撼的一幕。
少年手中的刀片片碎開,碎片飄在空中,化成了無邊無際的亡魂之海,黑壓壓一片,把成群成群的死侍壓在下面。
上面是亡魂之海,下面是死侍之海,兩邊海洋彼此撕扯著,蠶食著對方。
亡魂之主和怪物少年,柳淼淼自然是認識他們的,仕蘭中學的兩個傳說,顧北和路明非。
兩人站在兩片汪洋中間。
顧北全身上下的符文閃爍著藍色的光,有藍色的炁在其中流動,如同天神下凡。
路明非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全身接近一半的皮膚上都生出了緊密的鱗片,一對金色童孔將周圍照的明亮如白晝。
顧北一隻手擋住路明非的龍爪,然後另一只手扣在了路明非的臉上。
“給我……醒一醒!”
“轟!
!
”
煙塵四起。
怪物路明非被顧北摁著臉,後腦勺結結實實砸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直接給青石板砸了個粉碎,巨大的震動宛如地震了一般,柳淼淼甚至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面晃動了一下。
不遠處的齋藤書屋,齋藤老爺子迷迷湖湖睜開眼睛,感受到房屋有一些晃動。
“居然真的地震了……今天來的那位客人該不會是鹿靈顯靈了吧?”
說完,老爺子翻了個身,又迷迷湖湖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