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梟、豺狼、吳獵穹三個大男人一起蹲坐在碎石瓦礫上抽菸。
豺狼很懂事地先給吳獵穹點上了，吳獵穹瞥了一眼原梟，艱難地張嘴問：“還是不抽？”他自然是清楚原梟只叼煙，從不抽菸的習慣，這在“氿天”當中也是異類，因為氿天裡全是老煙槍，要知道天天面對那些妖魔鬼怪，下一秒就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不抽菸麻痺自己真的要出事。所以“氿天”裡無論男女，基本都是嗜煙如命，很多人沒被惡魔殺死，倒是死在了肺癌上，倒也勉強算得上是個善終。
但原梟從來不抽菸，他只會叼著一根煙，在任務結束之後，呆呆地坐在某個地方，不知道想些什麼。
原梟聽到吳獵穹的詢問，嫌棄地擺了擺手，然後順勢摸了摸自己剛剛長出來的頭髮，叼著煙一語不發。
他們的面前是龐大的醫療隊伍正在緊急救援，被囚禁於地下的無辜群眾一個一個都被救了出來，然後帶去了專門的救援運輸車輛，分批次拉走。
陳恪和鬣狗已經沒有大礙了，雖然看起來傷得都比較重，但吳獵穹還是暗暗留了手，沒有做絕，在冥河之水的作用下，兩個人已經明顯好轉，只不過還沒醒過來。原梟懷裡抱著還在沉睡的孫海青，她的頭髮已經變得灰白，尖端呈現出青綠色，體內的能量洶湧澎湃，正在不斷地修復和改造著她的身體。
“你女朋友？”吳獵穹湊過來，觀察著孫海青，詢問原梟。
原梟漠然地搖了搖頭。
“爛好人。”吳獵穹鄙夷地下了結論，然後繼續說道，“不過，這姑娘現在既算不上人類，也算不上惡魔，氿天也從來沒有過人類佔據惡魔核心的情況，我們誰都不知道她會怎麼樣。”
“有屁就放。”原梟自然聽出來吳獵穹話裡有話。
“交給我們，作為研究，說不定還能成為你重新回來的門票。”吳獵穹目光灼灼，沒有原梟的“氿天”，還是太寂寞了。
“一，人我費勁千辛萬苦救出來，不可能交給任何人，她是一個獨立的生靈，有自己的選擇，輪不著我們決斷。”原梟豎起兩根手指，“二，我永遠不會回氿天，你回去也別瞎嚷嚷，自己作死不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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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獵穹沒有說話，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點了點頭。他也不想追問下去原梟和氿天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如同原梟所說，那是在自找麻煩，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可沒好到足以豁出性命為另一個人找個公道的程度。本質上講，吳獵穹對原梟是英雄惜英雄，也希望能掌控原梟為自己創造更多的價值，讓自己的“大道”更加平坦。
有些人在洞窟裡就已經咽了氣，救護人員做了簡單的血液基因登記之後，進行了就地焚燒，剩
餘的仍然存活的渾噩之人，將被帶回“氿天”，進行下一步的記憶改造處理。
“這個地方怎麼處理。”原梟叼著煙問道。
“過幾天會有專門的小組過來，徹底清理現場，把惡魔殘軀帶走，然後這塊地在剛剛已經成為全域性規劃的一部分了，估計幾個月後就開工建大樓了。”吳獵穹隨手彈飛了手中的菸蒂，吐出了最後一口菸圈，升入了空中。
“‘氿天’還是厲害啊，明面上和暗地裡的力量嚇死個人。”原梟話語間的嘲諷意味濃郁得吳獵穹直皺眉頭。
“你可別忘了答應我，和‘悍組’一起出次任務。”吳獵穹拒絕了豺狼遞過來的下一根煙，他的手臂也已經被豺狼修復的七七八八了，但是“暗金藤曼”卻是受了重創，短時間內，應該是沒法使用了。
不過，他的收穫更多。吳獵穹已經不會再糾結於原梟的不畏死亡，因為生的希望才是他的信念，“暗金藤曼”也因此發生了進化，自己日後一定將會更強。
“看我檔期吧，到時候和我經紀人聯絡。”原梟懶踏踏地躺倒在了地上，開始吹牛。
“瞅瞅你那臭屁的樣子。”吳獵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沒有人說再見，沒有人訴別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都有自己的死，都要永遠追尋，自己的道路。
“悍組”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小隊人負責維護現場，估計過不了多久，當地警方也會過來幫助維持秩序，那就不是原梟應該考慮的範圍了。
“我背兩個，你背一個，開路開路。”原梟對一身冷汗的豺狼下達了新的指示，然後自己剛剛站起來，就兩眼一昏，暈了過去。
......
“開門啊！原梟！”清澈的女聲宛若小橋流水，娟秀清冽。
“幹嘛。”原梟的面容與現在大不相同，而且年齡估計也只有十幾歲的樣子。
“你就準備讓我在門口給你補習功課嗎？”女孩扎著簡單的馬尾，年齡與原梟相當，卻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
“凌皓！”原梟剛要發火，看著女孩完美的俏臉，趕緊轉化為一臉的可憐巴巴，“姑奶奶姑奶奶，我也沒招你惹你，何必這麼苦苦相逼呢？”
“老師說了，要幫助同學克服學習上和生活上的困難，你作為咱們班學習倒數第一的困難戶，我這個班長過來幫幫你有什麼問題嗎？”凌皓笑眯眯地問道，漂亮的大眼睛閃耀著狡黠的光芒。
原梟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家裡的陳設簡陋到不能再簡陋，但還算是整潔，沒有灰塵
和垃圾，但也幾乎沒什麼電器，只有一臺遠古時代的“大屁股”電腦，還有一臺破舊的冰箱。整個房間的空間只有不到十平米，居然都可以顯得如此空蕩，足以配得上“家徒四壁”四個字。
一座城市，有光輝璀璨的一面，就有陰暗潮溼的另一面。原梟住的街區是有名的貧民窟，這裡大多是付不起高昂房租的窮人，或者躲避追捕的嫌犯。惡劣的生活條件，讓這裡的人更加傾向混亂，打架鬥毆甚至仇殺搶劫，都是家常便飯，秩序與善良在這裡只是遠在遠端的笑話。
凌皓至此之後，經常來原梟家幫忙補習，然後原梟負責送她回家。她家在有名的富人區，但是她的父母對原梟很是喜歡，從來不介意原梟的出身和處境，也會很留心不去觸碰原梟的自尊。
家的溫暖，讓原梟感覺生活突然就甜了起來。
但是一切，都戛然而止於十八歲那年。
原梟在凌皓的幫助下，成績穩居全班第二——當然了，第一是凌皓大小姐。最終，兩個人的高考分數只差了一分，同時取得了復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這對於兩個一直互相喜歡的人來說，無疑是最美好的結局。
凌皓生日那天，原梟陪她在自己家裡度過，兩個人買了一個小蛋糕，恍惚的燭光下，凌皓許下了自己成年的第一個生日願望，也是，最後一個。
“我希望能擁有一個裝著各種盜版書的報刊亭，可以和原梟一起在裡面看人來人往，雲卷雲舒，直到我變成小老太太，他變成糟老頭子，也不分開。”凌皓紅著臉，對著蠟燭小聲說出了自己的願望，燭光中還有原梟激動的臉。
他們接吻了，兩個笨拙的年輕人差點撞歪了鼻子，但是那份甘甜卻是分外迷人。
再然後。
火光。
哭喊聲。
血肉撕裂的聲音。
原梟的吼叫。
凌皓的鮮血。
火光中一閃而過的可怖身影。
飛速播放的記憶片段最後定格在了原梟滴血的雙手。
然後畫面再次一閃，來到了莊重嚴肅的法庭之上。
“本次案件中，被告人原梟共殺害楊某、張某等共計七十二名受害者，破壞公共設施，影響公共治安，影響極為惡劣，並且沒有任何悔過態度，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一審最終判決，原梟死刑，立即執行，被告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原梟抬起頭，雙目已經沒有了白色，盡是瘮人的血絲，瞳孔沒有一絲的波動，嘴角微微上揚。
“原梟，支援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