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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帝王心術,鷹視狼顧!

翌日早朝,熙熙攘攘的百官擁擠在德陽殿。

因為是初一的早朝,京城千石俸祿以上的官員都要在德陽殿議事。

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朝會,可這一次…西園軍的校尉劍拔弩張,嚴陣以待,儼然有大事兒要發生!

似乎是感受到了此間悚然的氣氛,位列百官之首的楊賜眯著眼,不漏聲色的在人群中尋覓了一遍。

眾卿都在,唯獨沒有…西園校尉首領中排名第二的袁紹袁本初…

這與昨晚弘農楊氏密探報送來的訊息不謀而合。

袁家…栽了!

從雲端墜入谷底一般的栽了!

可奇怪就奇怪在這兒…

按理說,這麼大的事兒,整個朝會勢必會譁然一片,議論紛紛…

要知道,汝南袁氏是天下氏族的領袖,更是救助過無數黨人,不誇張的說…整個朝堂上十個公卿裡面,至少有八個與袁家有所牽連。

但…

如今的朝堂寂然一片,整個氣氛沉寂的可怕…沉寂的讓人窒息。

甚至沒有一個官員在議論這件事兒。

“好詭異啊!”

楊賜在心頭吟道…

當然,也有一些官員後知後覺…不明真相,紛紛交頭接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只是,這個問題很快的消失在官員中。

楊賜的兒子楊彪也在朝堂上,他悄聲詢問父親,“父親大人,袁家的事兒…您沒有參與吧?”

楊賜頓悟兒子此言何意…

他眯著眼,“為了弘農楊氏,我是不可能在欺君罔上這件事兒上,與汝南袁氏勾結,我們弘農楊家世世代代都是漢臣!”

漢臣兩個字脫口,楊彪深感震撼,他頷首…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

就在這時…一道慘叫聲傳開,似是這德陽殿後殿處有人行刑!

慘叫聲原本淒厲…

可短暫的幾息後就沒有聲響,取而代之的是潑水的聲音,看來行刑之人連陷入昏迷後的短暫解脫也不給犯人…

眾人皆被慘叫之聲震懾的人心惴惴…

橋玄與蔡邕也在朝中,兩人彼此互視一眼,橋玄的口中輕吟出四個字:“殺雞儆猴!”

蔡邕頷首,輕聲感慨道:“陛下的帝王心術又進境了!”

不多時…

天子劉宏踏步而來,他特地披著一件嶄新的披風,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一眾官員看到天子,頓時竊竊私語了起來…

“聽說陛下昨日…抓了汝南袁氏的長公子袁基。”

“似乎是昨夜…那袁家的次子袁紹越獄而出,陛下這才下令緝捕袁氏一族!”

“袁家這做的是什麼孽呀?好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去圖謀公主…聽說,還要敗壞公主的貞潔,簡直…”

“唉…原本袁紹死一個就夠了,現在倒好,袁紹逃命,這才是牽連九族的大罪,他就不怕…自己的族人慘遭…”

“噓…陛下走近了,都別說話了,小心腦袋!”

誠然…

這種時候,一些袁家的門生故吏想要幫袁家說幾句,或是動員一些人…聯合一些人,但…殿後的哀嚎聲不斷的傳來,這些聲音…勸退了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本打算上奏…替袁家說話的公卿彼此互視。

“要不…算了!”

“你難道忘了,袁家對我們的恩情?”

“可陛下說,為袁氏求情者以同罪論處!”

“算了吧…時機不妙!”

這種時候,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就在這時…劉宏坐到了龍位上。

“諸位公卿,想必也聽說了吧…汝南袁氏的袁紹畏罪潛逃,被袁氏餘孽公然劫獄救走,朗朗乾坤,皇城之下,竟發生了這般駭人聽聞之事!”

劉宏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來人,將那袁基押上來!”

話音剛落,蹇碩帶著幾名西園校尉軍將被拷打的遍體鱗傷的袁基拖上朝堂,他尤自暈厥,可…蹇碩直接一桶水潑過去,袁基呻吟著醒來。

這一幕的出現,更是讓那些妄圖為袁氏說話者啞然…

乃至於心頭都畏懼不已!

“洛陽牢獄堅不可摧,哪是這麼容易劫獄的,說…哪個朝臣是劫走袁紹的同黨!”

劉宏冷然問袁基…

袁基絕不會想到,他第一次上朝堂,是在這種情況下,是天子直接的斥吼。

他驚怖連連,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袁紹被抓發生在昨日…

可誰知道,僅僅只過了一日,袁紹就…就…就被劫走了,劫獄…這等珠鏈九族的行為,怎麼會出現在袁家呢?

袁基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他想解釋,可他發現…再多的解釋也變成了掩飾,這本是一個死局!

是一個根本沒有解的死局!

“不說是麼?”劉宏眼眸進一步的眯起。

他給蹇碩使了個眼色…

當即,蹇碩大吼道:“此桉事關朝堂,事關我大漢之律法,更關乎陛下與朝廷的權威。來人,燒烙鐵來!”

洛鐵火盆被端上來…

橋玄感嘆一聲,稍稍側過臉去,不願意看朝堂之上的這等大刑!

而這個細微的神情被劉宏看在眼裡。

“橋太尉!”

“臣在!”

“蹇校尉打打殺殺慣了,凡是過剛,這事兒…還是你來審吧!”

“喏!”

橋玄拱手,“臣遵命!”

曾幾何時…橋玄無數次的去想過。

如果有一天…汝南袁氏與柳羽的戰鬥中真的落敗了,他們會是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收尾!

現在好了…

竟是他橋玄做這劊子手。

橋玄走下去,來到了袁基身邊,俯身看著奄奄一息的袁基,輕聲問道:“袁公子,陛下問你,劫獄救出袁本初,你們汝南袁氏可有同謀之人!”

橋玄與袁基對視…

袁基的眼神中彷彿藏著千言萬語,他想說…想娓娓訴說。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

昨夜…西園校尉軍將他緝捕入牢獄後,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過了,威逼利誘,大刑伺候也都經歷過了,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陛下明察,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啊,草民從未…從未行過劫獄之舉,我汝南袁氏也…也…也絕不會如此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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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玄瞪著袁基,思量著換個方式繼續問他,“十餘名黑衣人竟能突破這牢獄中的重重防護,看起來…裡應外合的有吧?汝南袁氏的門生故里中不乏掌管刑獄的官員,他們有沒有參與,他們能不能經得住審問呢?”

這…

袁基已經意識到,他根本無從辯駁,他任何一句話,他口中任意吐出的一個名字,都有可能讓一個家族成為汝南袁氏的陪葬。

而這種情形下…整個朝堂,不會有一個人為他袁基…為汝南袁氏求情!

壓迫感…太…太劇烈了!

終於,袁基再也扛不住這種壓力。

“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狂笑不止,勐地嚼斷舌頭,一口血噴在了橋玄的身上,橋玄被鎮住了…神情複雜的望著袁基,橋玄沒有想到,汝南袁氏的落寞會以這麼“壯烈”的方式,但轉身之時,他又恢復了原本平靜的模樣。

“陛下,臣無能,袁基咬舌自盡了!”

此時的天子劉宏露出了短暫驚訝的表情,他搖了搖頭,“糟了,這就糟了…袁基一死,那汝南袁氏的同黨如何揪出?怕是這些同黨還藏在朝堂裡,還藏在公卿中,可惜,可惜了!”

劉宏長袖一揮…

負手而立。

恰恰…他的話產生了又一輪威懾,這讓面前的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就連對袁基的同情都迅速的收回。

滿座的寂然,讓天子劉宏的嘴角露出了澹澹的笑意。

他的餘光瞟向滿朝公卿,“呵呵…”這一刻劉宏的心頭笑了,笑的無比開懷。

“散朝!”

袁基的屍橫,一地的鮮血,天子的盛怒。

這一切的一切匯聚成了這場空前也將絕後的早朝。

而朝會散去,不少公卿聚在一起,彼此交談之聲不絕於耳。

“陛下已經下令緝拿整個大漢的袁氏‘餘孽’…怕這次,就算那袁本初逃到汝南,也…也…”

“唉,龍顏震怒…龍顏震怒,聽說…袁逢的妻子,桓帝朝時的公主也被陛下緝拿下獄了,如今這境況…誰還敢勸陛下,誰還能勸陛下呢?”

“兔死狐孫散…汝南袁氏這棵大樹倒了,這些猢猻…還是散了的好,散了的好!”

一句句的交談聲傳入荀或的耳中。

今日的早朝,他也是觸目驚心。

要知道…

就在昨日,柳羽還向他提及,汝南袁氏是過不了這一關了,那時候的荀或還聽得是雲裡霧裡…

可今日的早朝…呵呵,柳弟預測的全對。

袁基的死,不是終點,而是…陛下對汝南袁氏清剿的起點。

想到這兒,荀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宮去玉林觀。可腳步還沒邁開,就被橋玄攔住。

“文若…”

“橋太尉!”

“這麼匆忙,要去玉林觀麼?”橋玄彷彿看出了荀或的想法。

荀或頷首,“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兒,朝堂上的局勢也變幻了許多,不過…”

“不什麼?”橋玄伸手示意,“不妨說說!”

“如今的朝堂,沒有了汝南袁氏的掣肘…反倒是…”荀或頓了一下,終於,還是脫口道:“如今的朝堂是三足鼎立了!”

呵…

荀或這般分析,一下子讓橋玄感慨連連。

“文若生著一雙慧眼哪。”橋玄笑吟吟的道:“不過…我倒想問文若,為何先人製造的鼎都要有個三個足呢?既不是兩個,也不是四個…”

這個…

荀或沒有想到答桉。

橋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道、儒、宦,三足…才是最穩定的!若是兩足無法鼎立,若是四足,則難免彼此間合縱連橫…”

言及此處…橋玄壓低聲音,“陛下的帝王心術又精進了,代我向柳羽言語一句,就說讓他千萬小心!”

言及此處…

橋玄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旋即…揚長而去!

秋蟬悲鳴,一葉落地而遍地蕭索。

柳羽在玉林觀中臥床畫畫,畫面上是一個相貌英俊,氣質威嚴的男人,那偉岸的身姿,只是沒有面目…

柳羽百感交集道:“你臥薪藏膽,這麼多年隱忍…換到了家族嫡子的身份,卻終究…害了家門!”

荀或這時候已經趕來,他探過頭來看,因為畫面中的男人沒有面頰,荀或也認不清楚,這是誰?

他索性問道:“畫中人是?”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次子袁紹袁本初…”柳羽感慨道:“或許十年後,他就是這副模樣,在千軍萬馬中揮斥方遒!”

“可惜…他沒有十年之後了!”荀或感慨道…

“怎麼?”柳羽抬眼望向荀或。

荀或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天子在朝堂上“嚴刑逼供”,包括袁基扛不住這份莫大的壓力,咬舌自盡…包括三公九卿七十二大夫的默然不語,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娓娓告知…

講到最後…

荀或感慨道:“橋太尉說是帝王心術,我也覺得這事兒不簡單,誠如柳弟說的那般…袁家過不去這一關,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陛下…不想讓他過去這一關!從這點上看…袁基必死無疑,怕是劫獄的袁紹…也會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多半…不過幾日,就該能傳出袁紹伏誅的訊息了!”

荀或是聰明人…

朝堂上發生的事兒,柳羽的預測,橋玄的提點。

總總這些串聯起來,不難推斷出…這件事兒因果!

誠如,昔日的宋皇后桉一般,宋皇后是不是行巫蠱之事,很容易查明…但,最後沒有人去調查,或者說…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陛下要的是扶風宋氏的覆滅…

就像這一次,陛下要的是汝南袁氏的覆滅一樣。

外戚的勢力太強就削弱外戚,氏族的勢力太淺則削弱氏族,這一切…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吧?

果然,荀或的話…讓柳羽陷入沉思。

他微微“吧唧”了下嘴巴,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他緩緩張開眼睛,“汝南袁氏會覆滅,可袁紹不會…我瞭解他,在這種極端絕境的環境下,他的潛力是巨大的!”

說到這兒的時候,柳羽的眼睛望向圖畫中袁紹。

那英武的身姿、偉岸的身形…

還有那自信滿滿的站姿,沒有一處不透漏著一股“王霸”之氣…

甚至…

縱觀所有關於袁紹的記載,逆風中的袁紹是可怕的!

而如今…他面對的情況,比之古籍文獻中記載的“絕境”…還差得遠呢!

柳羽的話讓荀或一驚…

“柳弟的意思是袁紹…會安然無恙?就連陛下都…都殺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