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一夜的烏雲終於散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在跨越一點五億公里的距離後，輕柔地喚醒了這座浪漫之都。
近十個小時的睡眠，讓蘇以晴終於回覆了精神，她起身一番洗漱，換好衣服，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蘇小曼是個獨立的珠寶設計師，身為自由職業者，一向不習慣早起。雖然昨夜已經刻意早睡，但仍舊沒有想到蘇以晴會起得如此之早。
公寓裡靜悄悄的。
赤腳踩著厚厚的地毯，蘇以晴走到窗邊。看著晨曦中古老的建築，和路上悠閒走過的行人，聽著遙遠的地方隱隱傳來的悠揚樂聲，她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
回身看了眼蘇小曼依舊緊閉的房門，她輕輕地在門上貼了一張便籤，便換上鞋，獨自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氣裡似乎還帶著昨夜雨水的冰涼，蘇以晴一身淡紫色長裙，身上多披了件白色的短外套，便只覺得有些清新。
沿路是大大的樹蔭，蘇以晴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便循著音樂傳來的方向，沿著聖米歇爾大道，一路向北而去。
隨著悠揚的小提琴聲越來越清晰，不大的聖米歇爾廣場出現在她的面前。
廣場座落於塞納河畔，由一座聖米歇爾大橋連通北岸。
蘇以晴沒有急著走到塞納河邊，廣場上，不少街頭藝人已經在擺著東西準備開始表演，而那一路將蘇以晴吸引到這的小提琴手，更是早已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音樂當中。
晨光繾綣，流連於塞納河畔……
年輕的小提琴家置身於如此環境裡，從他手中傳出來的樂聲，便也如詩一般的纏綿哀傷。
天光尚早，還沒有行人駐足於此。
清清淺淺的陽光中，蘇以晴怔怔地站在他前面不遠，那些孤單時才會泛起的溫暖回憶，一幕幕在她眼前流轉。
他笑著揉亂自己頭髮罵著“笨蛋”的樣子……
他板著臉替自己擦拭傷口說著“白痴”的樣子……
他在陽光下轉過頭拍拍後座說“上車”的樣子……
他拿著獎牌興奮抱起自己的樣子……
“笨蛋……”她輕輕笑了起來，眼裡卻滿是淚花。
……
樂聲漸止，樂者微笑著看她。
她回過神來，慌忙側過頭抹了抹眼角，回過頭，她將手一伸，卻發現自己除了手機，什麼都沒帶……
尷尬的笑容裡，樂者彎身，微微向她鞠了一躬。
“你的笑容，已經是最好的獎賞。”
……
別過優雅的樂者，蘇以晴獨自走到塞納河邊，沿著塞納河畔漫步，一道聲音突然叫住了她。
蘇以晴回頭，是一位滿頭白發，但依舊優雅精緻的老婦人。
看著老婦人面前的畫板，蘇以晴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擋住了她的風景，歉意一笑，正準備離開，老婦人再次叫住了她。
“美麗的東方女孩，可以允許我幫你畫張像嗎？”
或許看出蘇以晴不諳法語，老婦人用的是英語。
“啊？”蘇以晴有些無措地看向老婦人，“我很榮幸，可是我……我並沒有帶錢。”
老婦人笑著搖了搖頭，向她招手：“來吧孩子，不要錢的。”
見誤解了老人，蘇以晴愈發不好意思，卻終於走了過去。
與老婦人聊了幾句，才知道她原來是英國人，四十歲時才愛上了油畫並開始學習，自從她丈夫去世後，便定居巴黎，大多數日子，都會到塞納河畔寫生。
蘇以晴微微理了理耳邊的秀髮，便走到老婦人前面的一張椅子上，面朝她坐了下來。
前面是安靜流淌的塞納河，清晨的陽光從斜後方落在她的背影上，在她的秀髮裡反射出微微的光芒，老婦人搖頭驚歎著這無與倫比的美麗，開始在畫板上落筆。
幾分鐘後，老婦人看著畫板搖了搖頭，似是不滿意，笑著抬頭看向蘇以晴：“美麗的蘇，可以為我露出笑容嗎？”
蘇以晴羞赧地點點頭，輕輕地彎起嘴角。
老婦人笑著繼續低頭動起畫筆。
半晌過後，老婦人凝視著自己的畫板，終於嘆息地搖搖頭，蘇以晴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老婦人問道：“是我笑得不夠嗎？”
老婦人笑著搖搖頭，招手讓她走到身邊：“不是的，你笑得很美，只是我無論如何，都畫不出你眼裡的哀傷。”
她疼惜地拉起蘇以晴的手：“美麗的蘇，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或許是老人的眼神太過慈祥，或許是這一刻的陽光太過溫暖，又或許，人本來就擅長，向陌生人傾吐心聲。
蘇以晴突然就紅了眼眶。
“我……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可是在他危險的時候，我卻……卻沒有勇氣站到他身邊，我覺得我不夠好，我覺得……我還沒有資格和他在一起，我……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老人看著她通紅的眼眶，笑了起來。
“你非常喜歡他嗎？”
蘇以晴吸了下鼻子，點了點頭：“是的，我非常喜歡他。”
老人提起放在椅邊的手提包，從裡面掏出錢包，打了開來，指著錢包裡的一張兩個年輕人的黑白照片：“這是我丈夫。”
蘇以晴有些奇怪，但還是禮貌點了點頭：“看起來真英俊。”
老婦人笑了笑，眼神落向塞納河中：“有一年，在我剛剛學會開車之後，我們需要去很遠的地方運送貨物。他希望我一起去，旅途中輪流開車，我因為害怕拒絕了。”
蘇以晴眨著眼睛聽她的故事。
“第二天，他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出了車禍，因為疲勞駕駛。”
“啊！”蘇以晴輕輕叫了起來。
她笑著搖了搖頭：“事故不嚴重，他只是受了輕傷。”
“但從那一天開始，我就不再畏懼駕駛，不再讓他一個人上路。”
“因為我知道，比起駕駛，我有多麼害怕失去他。”
她轉頭，看向蘇以晴：“如果時光回到那一天，現在的你，會站到他身邊嗎？”
蘇以晴一怔，忽然猛地捂住嘴，淚眼迷濛間，她用盡力氣地點下頭！
“是的，我會。”
“美麗的蘇，”老婦人站起身，疼惜地將她抱進懷中，“當我們愛上一個人並希望一生陪伴他時，不是因為我們有多好……”
她捧起蘇以晴的臉，像是看著當初深深愛著一個人的自己，緩緩笑了起來。
“而是因為，我們願意為他，變得越來越好。”
……
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依然還在回想著老婦人那些話的蘇以晴怔怔地走在路上。
晨風拂過她臉龐，像是一點一點地吹走她眼神深處的塵埃，陽光爬過枝椏，終於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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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亮起，她隨著人流，停在十字路口前。
不經意地轉頭，咖啡館裡，一位男孩正笨拙地為女孩擦去嘴角的雪白泡沫，熟悉的畫面中，好像突然響起了張揚帶著寵溺的說教：“白痴，你嘴邊都是泡沫啦！”
綠燈亮起，來往的人潮隔斷了視線……
她茫然轉身，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中，一股無以言說的孤單感像是巨獸一般將她吞沒……
“那我也選江大吧……”
“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會怪你……”
“好啦，你要散心就去吧……”
“我就把你抓回來……”
……
她用力地捂住心口。
蘇以晴！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人來人往的街頭，她就這樣蹲了下來，委屈得嚎啕大哭！
“嗨，你怎麼了，需要陪陪你嗎？”一位英俊的法國男孩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誠懇地笑著。
蘇以晴哭聲陡然停住，一塊很重很重的東西突然天崩地裂般轟在她胸口某處！
她全身發抖，站了起來。
男孩有些驚愕地看著她。
“謝謝。”看著男孩身後大大的陽光，她突然哭著笑了起來，“但我想，我已經有世界上最好的陪伴了。”
她迎著風，用力地跑了起來！
跑過小店，跑過街口，跑過人群……
她要回到他身邊，
她要彌補自己的任性，
她要勇敢站到他面前，用力地說一聲，
我喜歡你。
淚水在臉上橫淌，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不顧一切地跑啊，跑啊……
匆忙的開門聲中，她撲進蘇小曼的懷裡。
抬起頭，她滿是淚水的眼睛裡滿滿寫著讓人心疼到無法拒絕的哀求。
她哭著說。
“我要回去！”
(沒想到竟然過了十二點，對不起大家……可是這章真的不好寫，我又不想斷在半中間。感謝天美，二懵，和書友15010064144498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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