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的話，父王和月應該還記得吧……至少有個印象吧。”
隨著方玉道出這個早已被塵封在心底的名字，離寒的眼神瞬間變了，彷彿乾涸的枯井被倒入了苦澀的墨水，那是何等的悲痛與哀傷的光彩。
就連目睹五萬族人獻祭的時候，他也從未流露出這樣的神色，可僅僅是那個人的名字就令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個整天嚷嚷著想去外面世界看看的白痴，那個明明是妖族卻喜歡人類糖果的傢伙……我可憐的妹妹，你們應該都還記得她吧……”
方玉如同失去了生機的木偶一般站在原地，兩行清冷的淚珠緩緩從銀眸中流下，為他覆蓋上了一層陰暗。
此時的他，已經開啟了心中關於噩夢的枷鎖，徹底陷入了回憶的風暴領域，每時每刻都遭受著那些最不願意面對的記憶的撕咬折磨，在他的靈魂上啃下一個個殘忍的牙印。
“你……這是你第一次告訴我，虹的逝去與你這雙眼睛有關！你這混蛋……到底拿你妹妹做了什麼，你還是個妖麼！？”
離寒毫無理智的宣洩著自己的全部力量，如果沒有葉陌的壓制的話，恐怕早已揮動尾巴上去揍在方玉的臉上了。
“好強的勁力……”就連葉陌拿南天門和乾坤鼎雙重鎮壓，都有點不穩定的感覺，顯然離寒是動了真怒，完全沒有壓制自身的力量。
明明對自己的兒子也沒有這麼關心，可卻居然會因為逝去的女兒如此暴怒，和那個視生死如無物的冷血族長真的是同一個人麼？
“是啊，你當然會如此憤怒！畢竟虹她崇拜的，就是父王您啊，直到她隕落的時候，肯定也在大聲呼喊著您的名字吧，呼喚著那個無所不能的父王能夠如同神靈般從天而降拯救她……”
“可是您呢？那個時候的父王，卻在忙著和別的妖族交涉商會路線！即便是在親生女兒生日的那一天，也沒有注意到她有沒有消失在自己的房間，她所憧憬的父王真的有想象中的疼愛她麼！？即便是在虹離開的二十年後的今天，您也從沒帶回過她最想吃的那款糕點吧！”
方玉淚流不止，大聲控訴著離寒，一點也不像那個謙虛溫和的少年，向世人展示著他最真實的內心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那一天你真的有注意到這一點的話，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吧！虹她會成為最可愛的公主，而我也將只是一個平凡的蛇族公子！如果這就是命運的話……我多希望命運的天平能向虹她更傾斜一點，即便是放棄我的生命也再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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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縱、無知、自以為是……
人類所發明出的這些形容詞完美的概括了八歲時候的我，青眼白蛇族太子，玉，多麼耀目的稱號，耀眼的甚至令那個白痴的傢伙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
族長後繼有人？新生一代無人能敵？或許對八歲的我來說，就算將前面的新生一代四個字去掉也不會感到羞恥吧。整天幻想著自己打遍天下無敵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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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有這罡體六階的修為，卻比任何人都要來的猖狂，完全不懂得收斂是什麼意思，厚顏無恥的自稱父王之下第一人。如今想來，若是那時候的我提前因為這份自大失去了性命該多好……至少不會連累到虹吧。
那一日，是虹的六歲誕辰，然而最重要的父王卻忙著和外族人談生意而忽略了虹再三的請求。
可憐的小家夥已經連續三年沒有離開過著暗無天日的蛇窟了，就算是被所有族人疼在手心裡的小公主也會感到寂寞和憋屈。
她想出門走走，看看美麗的鮮花，而不是對著陰冷的石壁。
於是作為她的兄長，我居然決定一個人帶著妹妹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可惜從小就活在父輩羽翼下的我們，從來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麼的危險，為何數萬族人願意擠在這個狹小憋屈的洞穴裡而不去看美麗的風景……
如果說父王是虹的頭號仰慕物件的話，那麼我應該就算是那個無知丫頭的第二仰慕物件了吧，對她來說待在兄長身邊一定是安全的吧。
她一定是這麼想的，因為她從來都不會懷疑我的話，單純而無知，如同懸崖上的雪蓮花一般純潔無暇。
她是一個沒有人保護絕對活下不去的小丫頭，可卻不幸的相信了我這個弱小的哥哥！
多麼希望……她能夠更討厭我一些，和這個遲早惹來殺身之禍的傲慢的哥哥離得遠遠的！那樣，或許能夠在這個世界活的更好吧。
【南方有黑鼬族的惡賊在侵擾零散的蛇族部落，偷盜他們的幼崽當做食物，主要是以罡體級為主，但極其難捉，需要宗族這邊給予援助。】
在父王的書房裡找到了還未來得及蓋章的密函，我和虹都顯得很是高興。
“區區罡體級的賊人，還用得著麻煩父王他們！？我一個人都能夠收拾他們！”面對妹妹，我自然不願意落了下風，傲然的說道。
“嘻嘻，玉哥哥好厲害！玉哥哥居然能夠一個人對付黑鼬族的壞蛋，以後會當族長保護更多的族人吧！”
虹開心的叫道，似乎是幻想著老哥成為族長後，她能夠獲得更多的糖果吧。
“那是，既然我們決定到外面去看看，那就順便幫父王處理處理這些瑣事吧！到時候咱們帶著戰功回來，父王一定會對我們刮目相看的，至少獎勵絕對不會少……”
“好吖好吖！虹好想吃春繡糕的說，聽說超好吃的，幫父王做事的話，就可以吃了麼！？”
聽到虹的幼稚發言，我無奈的一笑，用頭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那是肯定的，到時候絕對給你買雙份的春繡糕，吃一份丟一份，才能顯示咱們小公主的身份！不過虹啊，你的名字雖然是虹，但要用‘我’來自稱才對哦，不能自己說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虹說的不好麼，虹最近好努力在學說話的，可是好難啊……”
看著虹突然變得沮喪了起來，我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給虹化了一個偽妝後便帶著她悄悄走出了族長府。
族地的邊緣都分佈著守衛，但我卻知道這些守衛的弱點。父王上任的百年間，戰爭和侵略大幅度縮減，守門的戰士們也不再向以前那樣警惕。
只要掏出幾枚靈石，聲稱自己是外出探親，等不及籤通行證就行了。畢竟這種情況很常見，也沒出過什麼漏子，白賺幾枚靈石的機會誰不想有，足以多喝半個月的靈酒了。
大叔爽快的給我們放行，並給我們指引了前去南方的路線……那時的我們還沒察覺到這條死亡之路的危險，而是沉浸在沿途的花花草草的美麗上。
溫暖的蛇窟外是寒冷的雪地，但是對於蛇族來說寒冷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一向活潑好動的虹開始漸漸顯得疲倦睏乏，像是要進入冬眠狀態似的。
我有著靈力的緩和，因此勉強能夠抗衡著這股刺骨的寒冷，可卻沒辦法將靈力傳給虹。
好冷……空蕩的平原純白一片，幾乎看不清任何區別。我們沿途走過的痕跡很快便被大雪覆蓋，於是連方向也分不清了。
當我們開始後悔的時候才發現，我們已經迷失在了這片蒼茫的白色雪原之上，沒有食物、沒有大人、兩個奄奄一息的小蛇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是這麼的龐大，絕不是一個小小的蛇窟能夠概括的。
“好睏啊……玉哥哥，睡一覺的話，父王就會來接我們了吧……虹要不行了……”
“虹，不要睡！還不到我們休息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個溫暖的地方，可惡！”
無知的小蛇後悔不已，卻愚蠢的無法做任何事情來自救。
但我還是知道，絕不能停留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我們的身上的確有父王種下的訊號，可距離蛇窟這麼遠，父王想要尋找我們也得費很長時間。
在這期間，一直停留在這裡的話說不定會被永遠的冰封在雪原之下，甚至會被凍死！
可虹還只是個年幼的孩子，根本不清楚什麼是該不該，既然想睡就得睡才行啊。寒冷之下，虹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身為兄長，絕不能將妹妹一個人丟在險境之中！年幼的我或許傲慢，或許無知，但對妹妹的愛卻是毫無保留的。
明明自身也沒有多大的力氣了，可仍然一個人卷著妹妹沉睡的身體，朝著未知的地方爬行，哪怕是絕境也要將妹妹完好無缺的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