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看出了林四方的猶豫，心中暗歎一聲，也不打斷林四方的話題。
他心中清楚，現在黑徒軍面臨的問題遠比他想象中嚴重，林四方現在不能輕易做出決定也很正常。
畢竟此刻他的一個決定就關係到黑徒軍的生死存亡，甚至進一步關係到太子殿下的生死。
良久，林四方才抬起頭來，望向蘇言道：“不知大人覺得，我們應該從哪方面入手呢？”
蘇言明白林四方這是沒有太多頭緒，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一個提議，說出來供林將軍參詳一二。其實還是要考慮到那兩個大營放過來的釘子，讓他們去做他們本來該做的事情！”
林四方聞言，眼睛一亮，急忙說道：“請大人明示！”
蘇言道：“我的意思是乾脆將他們派回大營，隨便給他們一個什麼任務，讓他們先主動去找軍師溝通，看看軍師那邊會再給他們什麼資訊。”
“畢竟他們之前來投奔的時候，軍師還不確定將軍是否會答應合作，他們是帶著潛在敵意而來的，現在既然將軍已經同意合作，至少在目前這個時間點上，我們和軍師的目標是一致的，以你的描述來看，軍師不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困境，或許會給一些更明確的資訊。”
林四方心悅誠服地點點頭，拱手嘆道：“蘇大人果然不愧是帝國的定海神針，短短幾句話便如同撥雲見日一般，讓我瞬間有了清晰的目標！”
蘇言笑呵呵道：“我這只是小道罷了，還是林將軍你知兵，這些朝堂上的陰謀詭計，未必適用於軍略，只能供林將軍參考參考。”
林四方連忙擺手，正色道：“不不，蘇大人不必自謙！我自家知自家事，讓我帶兵打仗，勇勐衝鋒，這沒說的，或者給我一個明確的戰鬥目標，我想辦法把它攻下來，這我都可以勝任。但是涉及到這種敵我不明的微妙把握，我就甘拜下風了！”
蘇言再次笑道：“好了，我們就不要在這裡互相恭維了，還是先做事情吧。”
兩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接著林四方跟蘇言告辭，回到自己軍帳。
“喊那兩個新來的過來吧！”
他吩咐了一聲，有人立即答應，然後便去傳喚，林四方坐在營中思索後續計劃。
那兩個獵戶很快來到帳前，報備入內，林四方看了一眼，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兩位這一身軍裝穿著，果然越發英武，適合非常！”
這兩個獵戶此時已經換了一身嶄新的軍裝，黑徒軍的軍裝和大營的軍裝稍有區別，以純黑為主，緊身覆面，看起來幹練精神。
特別是這兩位自稱的獵戶實際上本來就是老兵出身，軍裝上身自然而然帶著一股軍中沉穩肅殺的氣質，整體上無比融和。
這兩人其實聽得出言外之意，不過也不尷尬，畢竟他們的身份就是這樣，本來就是軍師的陽謀，兩人能來執行這個任務，本身也是膽大心細之人，聞言笑著拱手道：“還是多謝將軍給予我二人這等報效黑徒軍的機會，我等銘感五內，敢為將軍效死！”
這種場面話，聽聽就完了，林四方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不必如此客套。這次叫你二人來，是有一件任務要交給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低頭拱手道：“請將軍吩咐！”
林四方沉吟道：“俗語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今我軍駐紮在這寒山附近也有一段時日，我黑徒大營卻始終沒有得到一絲一毫糧草。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我需要你們去大營催促一番，瞭解一番。”
說到這裡，他看向兩人，笑著說道：“當然，我也知道二位初到我黑徒軍中，對於我軍和大營的關係多有疑惑，兩位若有不解之處，可向副官馮淵討教。大營方面事務複雜，兩位多用些心思，不必急著回來，但我希望兩位回來的時候，帶著足夠的資訊。”
他後面這句話基本上就是點明了他的要求，其實不是說給這兩位的，而是讓這兩位帶話給他們身後的大營軍師的。
這兩人能被選中派到這裡，自然也是機敏之輩，雖然有些不理解，但表面還是一副初次接到任務的患得患失激動模樣，拍著胸脯說道：“請將軍放心，我二人定然用心去做，將這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
林四方笑著點點頭，揮手道：“去吧，先找馮淵副官領命，並瞭解一下具體情況，準備好之後就可以出發了，不必再向我報備！”
“是！”兩人雙雙拱手，轉身出了軍帳，去找馮淵領命。
安排完這件事，林四方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暫時安排了一件心事，接下來他才把思考的精力放在太子和帝國未來上。
“軍中這般模樣，軍師和軍團之間的鬥爭都已經幾乎擺到表面上了，雖然對我黑徒軍有利，但可想而知，帝國的國力已經消耗到了何種地步！可嘆我黑徒軍淪落至此，無法協助太子整頓這個國家……”
他沉沉嘆息一聲，感覺到一陣無力，不過緊接著又重新振作起來。
“無論怎樣，目前還有機會奮起！只要抓住軍中各方矛盾這一點，互相制衡，在合適的時機，推出太子的大義名分，未必不能取得一些轉機！到那個時候……”
他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與此同時，在大營另一個軍帳之內，太子出雲風和老臣蘇言也在討論類似的話題。
“蘇大人，您說我們還有機會嗎？”出雲風看著蘇言，小心問出心底的疑問。
蘇言本想駁斥出雲風的想法過於悲觀，不過看到出雲風臉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和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心中瞬間一軟：“殿下，您要知道，帝國首先是出雲氏的，其次才是帝國。這個先後順序不能亂，這是出雲立國的根本。否則為什麼這個帝國名字叫做出雲？”
這話說得有些不講道理，如果出雲風還是之前的那個小孩子倒也罷了，不過這幾日他明顯思考了許多問題，這個說法並不能將他說服。
“可是……說到底出雲帝國只是個名字罷了，現在很明顯是你們說的那個壞女人說的算，那叫不叫出雲又有什麼意義呢？”
蘇言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慢慢解釋道：“殿下，這裡面涉及到一個人心所向的問題。”
“出雲帝國立國三百年，百姓都已經習慣和接受了出雲皇族的統治，也以自己的出雲帝國身份為榮。其它雜姓，也許可以短時間內竊取權力，但他們也必須藉由出雲的皇族身份來行使權力。”
“就像現在的妖女，她不能也不敢自立為皇，最多只能自稱皇后。什麼是皇后？有皇帝，才有皇后。而皇帝是誰？先帝。換句話說，她實際上依舊是借用先帝的威名，才能竊取國家的權力。”
出雲風聽得似懂非懂，不過最後一句話他倒是明白了，點點頭像個小大人般，拱手說道：“多謝蘇大人的教導，朕明白了！”
“此乃老臣分內之事，當不得殿下誇獎。”蘇言口中還禮，心底多少也有些感覺到太子疏遠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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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本就是他要求的，也是他希望的，所以很快他就調整了情緒，轉而說起另一個話題。
“太子殿下，剛剛我與林將軍定下了計策，準備與大營進行一次聯合。這個計劃涉及到的內容是這樣的……”
他將整個黑徒軍和大營之間的關係，軍師給他們帶來的壓力，以及他們最後的決斷，都一一給太子解說了一遍，又針對太子疑惑的地方仔細耐心地回答。
他並沒有因為太子是個八歲的小孩子便輕易湖弄過去，或者乾脆什麼都不說。
因為他非常清楚，如果要讓太子早些進入角色，這些事情必須要讓他瞭解。
他的孩童時代已經在他回到寒山關這一側開始便結束了，現在沒有八歲的孩子，只有一個帝國的太子，未來的皇帝。
無論對於這個國家，還是對於太子自己來說，他越早成熟，便越能真正帶來好處，反之則只有無限的麻煩。
出雲風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沒有抗拒，而是認真地瞭解這些事情，哪怕他並不能馬上理解這些，也強迫自己死記硬背地將蘇言的解釋記在心中。
他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理解的。
……
許國帝都，皇族祠堂偏殿內。
“梧州……呵，果然是梧州！”
許烈冷笑著將一份情報隨手丟在桉上，坐在他對面的太子伸手取過來，仔細
他知道父皇這話意有所指，同時也是有意在指點他朝政，因此他也不會放過每一個能學習的機會。
他展開情報內容，只見上面寫道：“梧州暴亂！暴民自城中心彙集，十人一組，沿中央大街向四周衝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半日內製造傷亡達千餘人！因前日黑徒作亂，知府身死，令出無門，一時間無人制約，有愈演愈烈之勢！請朝堂速速決斷！”
這訊息明顯是用梧州的詩文香陣傳遞而來，這種渠道多半掌握在某個不起眼的小吏手中，身為觀察使本身暗處有護衛保護性命，作用便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傳遞訊息，避免朝堂完全無法掌握情況。
“父皇，這梧州暴亂，接續之前的黑徒作亂，這前後是否有因果關係？”
許清然向父皇請教道。
許烈點點頭，說道：“此事如此恰好，自然逃不脫有人串聯，但根據發動的時機來看，雙方定然不是同一夥人，否則中間不會留有一天多時間的空檔。”
說到這裡，許烈看向許清然，聲音嚴肅道：“清然，我知道你不願非議兄弟，但你應該明白，此事與慶王逃不脫干係！”
許清然沉默片刻，默默點頭。
父皇最近一直在培養他，所有國內資訊和隱秘情報都會與他共享，他自然清楚慶王在各地遊玩之時額外做了什麼事情。
不過就如父皇所說，他不願去想慶王到底要做什麼，同時也清楚父皇心中的憤怒和傷心，也正源於此。
其實之前在玉陽關外，他曾經打算找機會與慶王見一面，親自勸說一番，雖然明知道未必有什麼效果，但又抱著萬一的想法。
然而許烈知道他的意圖，一直帶在身邊不許他走開，又在結束後迅速返回了帝都。
從許烈的角度，既然許清然才是帝國太子，他自然不允許自己的繼承人需要給別人主動低頭。
他更希望慶王主動來找太子，哪怕沒有什麼實際的表示，僅僅是出於兄弟之間的情誼，或者更進一步來說，出於父子之間的情誼來求見自己，他心中的憤怒也會減少許多。
然而慶王選擇了最容易激怒他的做法！
這也是一個最愚蠢的做法，許烈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殘忍。
“好了，此事你不要參與過深，專心準備三日後的繼位大典吧。”許烈揮揮手，轉移了話題。
“父皇，說到這件事……”許清然連忙急切開口，想要勸說許烈打消這個念頭。
許烈自然清楚他要說什麼，搶先起身結束了話題：“此事朕心已決，太子不必再勸。有這個時間，太子還是多進祠堂體會修煉，也免得下次還要我帶著你跨越千里。”
許清然不由有些慚愧，想好的勸說之語也沒機會說出口了，連忙起身拱手：“謹遵父皇教誨，兒臣這便去了。”
他們討論地方本來就是祠堂偏殿，走幾步就是祠堂側門，許烈滿意地看著許清然走進祠堂，片刻後感受到祠堂內的浩然氣息，不由露出微笑來。
“哼，你不坐上帝位，怎麼繼承這浩蕩傳承？我的極限差不多也就到這了，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將祖宗的力量盡數繼承下來，帶領帝國走得更遠……”
許烈心中沉思片刻，轉身走出偏殿，離開了祠堂。
許國能夠傳承至今，不僅僅是依靠帝王的英明決斷，最主要的是，許國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傳承，這種力量體系是獨立於天地才氣之外的，即便是在現在這個靈氣復甦的世界，許國皇族傳承依舊強大無比！
這一點只有歷代皇帝才最清楚，蕭何只因身份特殊，所以也知曉一二，但最清楚的，自然是皇帝許烈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