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開朝，這裡便是官渡。
傳言春秋時，對岸的大寧是盛產良馬，但已經是過去式了。
兩隻新宰殺的羊羔子架在火上烤。
高迎祥看著賀今朝的地圖：
“冬天你派人出其不意踏冰而行，攻佔大寧縣。
我們今天在這就不用擔心被山西的官軍半渡而擊，這下子黃河仙子都站在咱們這邊嘍。”
黃河仙子（當地人尊稱曹娘娘）是玉皇大帝的女兒，曾兩次下凡拯救人間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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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宇就在黃河對岸，香火很旺，過往船只皆是祭拜祈求平安。
賀今朝把匕首插在羊羔肉上，指著地圖道：
“我們接下來只要攻破蒲縣，那山西大地任我們闖！”
蒲縣。
行政上隸屬山西省平陽府。
地理上位於山西省西南部，呂梁山南端西麓。
東拱臨汾與洪洞，西鄰大寧，南銜吉縣，北依汾西和隰縣。
南北憑百里之險，東西闢一線之天。
故有“誠河東之咽喉，亦西秦之門戶”之說。
雖不像別處有難關阻礙，但地形屬於險要之地。
起義軍從大寧出發，前往蒲縣，屬於頭頂一線天，天亮的晚，黑的早，容易遭遇埋伏。
因為劉二虎佔據大寧，已經讓蒲縣嚴加防範。
眾人聽完了之後，就一個感覺。
前往蒲縣的路不好走！
“咱們能否招降？”老回回馬守應問了一句。
“那姓高的知縣殺了我派去招降的人，我必殺他。”賀今朝重新拿起刀子劃拉著羊羔肉。
“看來這山西的官，不買咱們陝西錘匪的面啊！”
闖塌天劉國能笑了兩聲，隨即語氣一轉：“那就弄死這個狗官。”
“嗯。”
高迎祥點點頭，唯有多殺幾個大明抵抗到底的狗官，才會讓活著的狗官害怕他們。
別看起義軍在陝西鬧得嚴重，可是這幫子知縣什麼的，愣是沒有一個人投降起義軍。
要不就自盡，留給自己一個體面。
要不花錢買平安，最頑固的就是號召全縣百姓守城。
無他，看不上你。
文官的大規模投降起義軍，也得是崇禎後期，這些人認為是要改朝換代。
讀書人嘛，要講究風骨，講究名聲。
歷朝歷代都得需要讀書人來治理國家，他們要是降賊了，其餘人能噴死他們。
可要是王朝末期大家都投降，那就是上天不站在大明這邊，不是他們不想當忠臣。
“此番攻打蒲縣，誰願意去試探一二？”高迎祥看向周遭的將領。
“我來。”
闖塌天劉國能拍著自己的胸脯：“賀兄弟已經派人拿下大寧，不能活都讓他一個人幹嘍。”
“好。”高迎祥笑了笑，側頭對賀今朝道：“賀兄弟，讓你的人先把劉兄弟的人給渡過去。”
“沒問題。”賀今朝看著一旁鬍子拉碴的劉國能：“劉大哥，你手下有多少人，多少匹牲畜，多少糧食？”
這一問，倒是把闖塌天劉國能給問住了。
這個時節從賊的讀書人太少。
軍中會記賬的人更不多。
他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裹挾了多少玩意。
反正就一堆，要麼就一車計量。
一幫文盲組成的草臺班子，實數正常。
“我不太清楚。”闖塌天劉國能咧嘴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如何快速讓你的人渡過黃河，免得落下人，做好組織架構，有利於傳達命令。”
賀今朝解釋下，回頭喊了聲：“老黨。”
“哎。”黨守素一直都在旁邊等著。
“現在運到第幾個中隊了？”
“回大隊長，已經過去四個中隊了，船伕們正在休息吃飯，恢復力氣。”
“嗯。”賀今朝想了想，隨即吩咐道：
“用石灰粉劃出一大塊區域，明天讓闖塌天劉大哥的人都站在那個圈子裡，靠近碼頭依次登船，勿要發生擁擠踩踏事件。
另外差人告訴劉二虎，多做些乾糧，明天給劉大哥的先鋒帶在路上吃。”
“明白。”黨守素在心裡記下，又詢問：“大隊長，還有其餘要求嗎？”
“沒了，你自去休息。”
眾多首領聽著賀今朝的話，其實他們的情況也大多跟闖塌天劉國能一樣。
當今時代，讀書人那可算是寶貝疙瘩。
要是有讀書人從賊，指定得好好捧著。
這些人唯有點燈子他自己是個秀才，在寺裡苦讀，結果一直被人說要謀反。
眾口鑠金之下，知縣都派人來抓他，他只能帶領大家造反。
故而記賬這點事倒是難不住他。
縱然弄不著讀書人，可是店裡的夥計，嘴上說的熘，但能讀會寫還會算的始終都是少數。
人家有那本事吃飯，憑啥要跟你幹掉腦袋的反賊這份沒啥前途的職業呢?
賀今朝看著劉國能笑了笑：“劉大哥，不介意的話，我派幾個人去你那摸摸底，免得明天渡河的時候亂糟糟的？”
“你們驛卒也學這個？”
闖塌天劉國能看了看賀今朝，又瞥了一眼李自成。
“驛卒自是要粗通文書內容的。”賀今朝對於坐在後面的李自成笑道：“李大哥，你說是對吧？”
“嗯。”
李自成笑著點點頭，對於賀今朝是心存感激的。
劉國能唉聲嘆息說自己後悔了。
早知道多弄點驛卒了，西北驛卒挺多的，可惜自己沒摟著。
他岔過話去，不想自己的老底被旁人知曉，寧願亂著就亂著。
賀今朝見他不搭言，也不在上趕著。
反倒是一旁的白九兒拽著賀今朝的胳膊說她那裡缺個賬房先生。
希望賀今朝能夠幫忙整一整，而且總是拿著賀今朝的胳膊有意無意的蹭她的柔軟之處。
當然，春天穿的也厚，賀今朝根本就感覺不到什麼。
“高大哥，我們進了山西之後，勿要劫掠普通百姓，那些富戶和官僚地主，足夠咱們吃喝了。”
“這是自然。”
高迎祥笑了笑，對於賀今朝越發的欣賞了。
這種人有情有義，不用的擔心他會在背後捅你一刀。
高迎祥為何只與賀今朝有說有笑？
說到底還是他為人處世的人格魅力，與大明其餘人截然不同。
待到羊羔子吃完之後，映山紅分外不解白九兒為何會這般作踐自己？
白九兒撫摸著自己的短髮，其實要不是她發現賀今朝總是看她，她也不會如此上趕著。
但是嘴上確說道：“高大哥看好他，我沒什麼長遠的眼光，自是要與賀今朝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