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衛生間的窗戶很小。
按照經典恐怖片，鬼臉跳臉的橋段，怕是容不下賈玲的那張。但魏昆想了想，若是能看到一半，或許更有恐怖效果也說不定？
“包餃砸！”
窗戶外傳來詭異的說話聲，這提前了四個月的年味，將魏昆從漫不經心中抽離。
那聲音還在繼續。
“難忘今宵、難忘今宵……”
魏昆不禁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正在車窗外伴飛的那只“玄鳳鸚鵡”。
發出聲音的正是這個東西——傳說中的S級詭物，「鬼嫁衣」！
亞洲時尚周結束後，裘半山心願已了。
這位老爺子大方得很，豪邁一揮，就將衣服送給了幸福互娛。當然，是在雙方簽署了那摞價值過億的天價代言合同以後，他還強調要多穿、多演、多亮相，否則就是明珠蒙塵了……
魏昆深深感到了一位高齡手辦玩家的執念，以及他對春晚的強烈熱愛。
至於這窗外聒噪的玄鳳鸚鵡，就是裘老爺子送給紅紅的鬼嫁衣。
與其說它是鬼嫁衣，不如說它是鬼嫁衣的偽裝外觀。
這件衣服本是“百鳥朝鳳金曌周武袍”的樣子，魏昆起初當它是個死物，萬萬沒想到鬼嫁衣擁有神智，而且還正式入籍，成為了鬼公司的第009號員工！
“第009號鬼員工——鬼嫁衣（素白），B級異靈，神智較低，膽小，怯懦，充滿對未知的好奇，具有極強的收集癖和表現欲……”
“提示：異靈是一種擁有神智的詭物，與厲鬼不同，不具有權能和神階的力量。提升境界的辦法請董事長大人自行摸索……”
魏昆回想著提示。
目光重新落在了玄鳳外觀的鬼嫁衣身上。它剛要振翅飛向窗戶，勐然撞見了小秘書像是死足180天的慘白紙人臉，被嚇得發出一聲尖叫，鸚鵡身體炸開，暴露出真實模樣，變成了一個紅白間色、衣袖和裙襬充當手腳的奇特怪物。
“啾咪！”
報著懷裡瑟瑟發抖的小可憐，魏昆無奈地搖了搖頭。
“秘書，咱長得醜就不要嚇它了……”
“呸呸呸呸呸！”
小秘書嗔怒：“這個小綠茶！才來鬼公司！就裝模作樣！”說罷不解氣，它還用尖尖小手對著鬼嫁衣一頓勐戳，將鬼嫁衣嚇得鑽進了魏昆領口，在裡面恐懼地到處亂爬。
眼看著這質感毛絨的東西順著胸口就要一路往下。
魏昆一把按住了嫉妒心發作的小秘書。
“它還是個孩子啊！”
“he——tui！”小秘書被魏昆按住腦殼，瘋狂亂抓無果，它氣不過，叉腰罵街道：“一個足夠當人十幾倍祖宗的老怪物，也能叫孩子？你給我下來！”
只見鬼嫁衣鬼鬼祟祟地從領口探頭出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小秘書。
它似乎安定下來，用“頭”……其實就是領口，磨蹭著魏昆的脖子，然後繞了圈，變成一條漂亮的白色圍脖。
“略略略！”
鬼嫁衣找到安全區後，衣角抖動，竟是又對小秘書發出了令它難以忍受的挑釁。
魏昆頭疼極了。
這兩個傢伙，從見了面彷彿就是性格相剋，彼此間極不對付。尤其是小秘書，惱火於鬼嫁衣搶了自己的董事長脖子寶座，那明明是它待得最舒服的地方。
其實魏昆也有感覺奇怪的地方。
按照東野智和的說法，鬼嫁衣明明是S級的詭物，但怎麼在鬼公司的提示裡怎麼有個B？
魏昆把肩膀另一邊留給了小秘書，讓它心滿意足地抱住耳垂，等它氣消了，這才說了些跟鬼嫁衣有關的資訊。
“裘半山很不一般，也只是個沒有權能力量的凡人。他看似修復了這件破衣服，其實是白做功夫。”
“這件詭物潛力驚人，但受損很嚴重。要不然！以鬼事部部長的性格，她也不會把衣服丟給你。至於怎麼修復……”
小秘書撞上魏昆求知慾旺盛的目光。
它陰陽怪氣道：“別問我這個牛夫人，問你的小甜甜去呀！”
酸！
酸得魏昆牙根子發癢。
魏昆低頭盯著胸口的白圍脖。圍脖似有感應地顫了顫，聲音微弱，幾近聽不清楚。
“穿我……”
“C我？”
魏昆表情奇異，腦海中頓時閃過無數說不得的畫面。
“穿、穿我……”
終於聽清楚鬼嫁衣說的是穿，而不是另一個字，腦海裡的畫面才勐然定格在了紅紅那條完美白絲大長腿上。
魏昆覺得兩者是一回事。
鬼嫁衣也需要「盯望」，彷彿對於「人障」晉升體系的詭異而言，「盯望」就是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力量來源。
怪不得全世界都那麼多的鬼故事和都市怪談，完美地解釋了鬼嚇人的動機。
否則的話，鬼閒的沒事嚇人幹什麼，刷陰間KPI、拉動GDP嗎？那還不如去炒墳頭價格，讓一部分厲鬼先……再說又不友善了。
白飛對魏昆從廁所偷出來的那條白色圍脖十分好奇。
“好香啊！”
他本想伸手摸摸，結果被魏昆不客氣地打了手背。
“摸一下唄，感覺白白軟軟嫩嫩的呢……”
“我剛剛尿上邊了。”
“哦，講究。”
他們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乘客，那一臉見了鬼的驚恐表情。“現在的年輕人，玩的真開啊……”
到了車站。
魏昆拎著裝有詭影機和膠捲的手提包，等王守業開車來接自己。
他本想捎上白飛。
結果看到這小子晃悠悠走到路邊，獻寶一樣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不遠處那正被網紅圍著拍照的帕加尼，頓時滴滴作響！
“我攤牌了。”
白飛很滿意魏昆的表情，他一臉正經道：“我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繼續跟你相處，但現在不得不攤牌了。我其實……覺醒了超級神豪系統……”
“第一個任務是用新認識的網紅小女友去刷錢？”
“開個玩笑，朋友幫忙租的。我最近也做了點新買賣，得撐些牌面，等有起色了再跟你說吧，回見了老魏。”白飛開著車瀟灑的走了。
魏昆感覺有點小問題，但沒去細想。
等了十分鐘，王守業終於開著公司的A6姍姍來遲。
“魏總，這一個禮拜休假氣色不錯啊！又帥了——白圍脖哪買的，魔都的洋貨？一看就高階上檔次。”
“啾啾~”圍脖高興地叫了聲。
“少說話。”
這位中年禿頂的老男人，心領神會，露出一個我懂的表情。畢竟男人在外，有點紅塵知己的禮物在正常不過了。但他沒發現圍脖會叫，更不知道這東西根本不是禮物，而是某部長用過就扔給魏昆的一次性“廢棄物”。
他有滿肚子話有對魏昆說。
幸福互娛的業績，自從在非遺大賽後就在一路走高。
只看鯊魚臺的流水和合約分成，上個月的統計報告中，午夜檔頭牌“紅紅不紅”以730萬一騎絕塵，其次是紅王后的忠誠僚機“紗紗真的不怕黑哦”以190萬勉強追趕，“依依好帥”也表現出她獨當一面的直播水準，憑藉179萬的月業績榮登第三。
單平臺月營收突破千萬，考慮到該月沒有大型直播活動，只是日常分成。預測全年總流水，大概會落在1.5億到2億的區間範圍上。
“老闆，這還只是鯊魚臺的，而且也沒播幾天，更沒有商務單！光是禮物流水就這個數！”
王守業扶著方向盤，感慨道：“不過，這幾天的核心抓手是鯊魚臺外的其他平臺，資料漲得快到匪夷所思！抖聲、慢手和瓜瓜的影片平均播放量，首次突破300萬，要知道這可是平均播放量！”
“M的人三天兩頭就往咱這跑，有的想談合作，有的是來挖角。我沒擅作主張，因為我覺得，咱們這才是剛剛起步，幾位核心藝人剛表現出潛力，距離峰值還早著呢，這時候籤合同那純純的大傻帽！”
王守業越說越興奮。
卻沒注意，老闆悄悄塞回了裘氏集團的那份合同。
他又說起一件八卦。
“找蕭紅的快把咱公司門檻都踩爛了……我頭一回見到倆老外記者，在咱門口掐起來，一個嚷嚷著自己是國際時尚雜志，另一個強調自己是法新社還是什麼，真能吹！我還敢說我是央視的呢！”
魏昆忍不住說道：“你平時上網嗎？亞洲時尚周該聽說過吧？”
“老闆您說笑了，公司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知道呢？但我覺得，什麼時尚圈、什麼走秀展，畢竟跟咱老百姓太遠了，誰能當回事啊，咱們的業務重點還得放在直播上——”
王守業的侃侃而談，只說到一半，就被眼前一幕搞得發懵。
只見熟悉的創新大廈樓下，嗚嗚泱泱地圍了幾百號人，還扯了一個大橫幅，讓路過市民側目不已。
「紅皇粉絲團」……
瞧他們的模樣是認真的。
王守業探頭衝打聽。“這群人幹啥的？”
路人一臉鄙夷。
“這你都不知道？「魔都最美面孔」聽沒聽說過？武則天了不瞭解？這可是短視頻剪輯裡最火的超級名模，那白胡子老外都跟著捧呢——說了你也不懂，對了，我不是粉絲，我是純路人。”
說罷，邁著驕傲的步伐走開，露出文化衫背後大大的“紅紅小姐的狗”。
魏昆拍了拍王守業的肩膀。
“懂了嗎？這叫破圈，這就叫多元化發展。等會下午的，公司會重新分組，根據直播、影視、文學、遊戲等不同領域，給藝人、員工和領導都重新劃分一下部門和職能……”
這批最初跟著他打新手村的老員工，能力和眼界漸漸有些跟不上幸福互娛狂奔的步伐了。魏昆雖是念及舊情，但也要考慮是否有必要引進一批新的管理層，公司規模越來越大，只靠他一個人可不成。
魏昆想著，王守業忠心母庸置疑，以後還是讓他多多處理直播部的事物。
路上，從停車場到公司正門，短短的幾百米，王守業震驚地望著他難以理解的一切，等看到停在公司大門口的央視採訪車，他已經有些麻木了。
“紅紅現在到底有多火？”
“我也不知道。”
一個藝人的火熱程度，是很難從網路資料上體現出來的。尤其在當今資本與流量時代，很多時候資料都虛的很。
記者們嗅覺敏銳，看見魏昆時，頓時化作嗜血的鯊魚，爭先恐後地衝了過來。
這可是亞洲時尚周結束後的第一手新聞！
幸福互娛最神秘的董事長！
舞臺上給武則天掀面簾子的大太監，呸，大帥哥！
饒是魏昆身經百戰，也免不得脖子有些發緊，似乎是緊張。直到某圍脖被嚇的吱吱叫，箍得魏昆差點喘不過氣，他才勐然發覺脖子發緊的罪魁禍首。
魏昆臉色通紅，在前面跑，跟著一群像是被噴了BOOMER綠汁的喪屍，扛著長槍短炮在後面追。
漂亮的女記者止步在電梯前面，恨恨地跺了跺腳。
“一個大男人害羞什麼呀！不過……我喜歡！”
電梯裡。
魏昆將圍脖撕下，用力一拽。
他沉默地望著這滿電梯亂爬，被嚇的一直喊不想包餃砸的奇行種，魏昆想起了曾經的紗紗。那小傻子也是這樣一幅智力低下的優秀模樣。他有充足理由懷疑，上班是不是真的會讓人智力受損？
否則解釋不清，自己手下為什麼全是傻子啊！
叮冬——
電梯門開了！
魏昆一把抓住鬼嫁衣，不顧其尖叫，狠狠塞進褲兜裡。抬起頭，撞見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楊思涵古怪地盯著魏昆蠢蠢欲動的褲子。
她鼻子動了動，沒聞到鬼味。
“不是鬧鬼……算了，還是當成鬧鬼吧。”
楊思涵默默收起目光。
會議室裡，兩杯咖啡緩解了尷尬氣氛。
楊思涵喝著咖啡，手掌壓著一份褐色文件袋。她沒急著交代來意，而是像老朋友聊天一樣，說起了最近的新聞。
“我最近一直在惡補各種電影……對了，你看過《寄生蟲》麼？那部年初拿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南高麗電影……主演崔康昊宣佈息影了。”
魏昆疑惑：“我很少關注這些外國明星。”
“另一個訊息是，南高麗多了一位權能五的飼鬼者，名字也叫崔康昊……這就是電影的魅力啊，功成名退多讓人羨慕，可惜，我這樣的外貌條件不合格，也沒那個能力和機遇……”
楊思涵微微搖頭，她其實也只是感慨，想找個說話的人。
她開啟了一直壓在手下的文件袋。
“說些正事。”
楊思涵將檔案遞給魏昆，道：“水仙的成名計劃要抓緊了，天堂文化影視節的窗口期就在年末，機不我待。時裝秀的名聲對她沒什麼用。這呢，是一份海選劇本，海沙市有個叫《過線》的劇組，最近正在拍網劇，急缺合適的演員。”
“劇組有我們雲海國投的部分投資，我能幫忙要來一個主編劇或是執行導演的位置，到時候你看著辦吧，把水仙安插進去，應該不會有難題。你要是有興趣，讓幸福互娛跟投些錢，把你們公司的藝人也安排進去。”
楊思涵頓了頓，解釋道：“近期缺演員，又有線上備桉號的劇組不多。沒有線上備桉號的話，你就只能去拍短影片了，那個不夠格。”
魏昆匆匆掃過劇本，若有所思。
“這對你而言，也是個挑戰。原因有二……”
楊思涵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這劇組不存在詭異的身影，即便萬分之一的可能有，那也是沒登記在冊的孤魂野鬼，不用在意。所以你要務必小心，絕對不能暴露水仙的詭異身份，否則會很麻煩。不只是會嚇到旁人，造成洩露事件，同時會引起某些勢力的不必要的關注。”
等了好久，魏昆也沒等到楊思涵說第二個原因，他疑惑地抬頭看去。
他看見楊思涵在憋著壞笑？
“第二，水仙是鬼。”
“我知道啊。”
“在近距離的鏡頭裡，她更是鬼，而且有可能，看上去比午夜兇鈴還要可怕……魏昆，你必須想辦法，無論是服裝、道具、化妝也好，還是P圖，AI換臉，弄錯位鏡頭也罷，總之，水仙要完完整整的出現在網劇之中，你是做直播的，應該有經驗，不人不鬼的都能紅，水仙條件這麼出眾的編制女鬼，也是行的嗎？一定能行的吧！”
楊思涵雙手合十，重童裡滿是信任和期冀。
魏昆差點一口氣沒喘勻，重重咳嗽著。
您確定是拍網劇……而不是要搞劇組版靈異怪談嗎？
聽楊思涵話裡話外的意思，她竟然還要讓自己往裡邊投錢？！
魏昆覺得吧。
不如給劇組成員們買人身意外保險，賺的一定比拍網劇多點，心臟病發作和猝死都是可以報銷的。
到了下午。
幸福互娛浩浩蕩蕩的部門改組計劃要開始了。
無論是中層領導，還是底層員工，對此都倍感忐忑，他們對公司未來的計劃方向都感到一絲迷茫，尤其是時尚周結束後的第一個大專案，到現在還是個未知數，而這次改組和會議結果，將決定幸福互娛員工的命運，以及下一步的核心戰略！
“肯定是直播！咱們老本行了！”
“會不會是網絡小說？我聽梁大作家講，他最近採風遇到好幾個有文筆的女作家……”
“那能是筆嗎！”
“遊戲，一定是遊戲！《女神線上》的月流水可不比直播低，該提升咱們遊戲組的級別了！”
“別吵了，這事啊，還得聽那幾位大美人和魏總的……”
大家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著，平時最喜歡帶薪拉屎的幾位，也似乎實現了體內自迴圈，愣是一天都沒去廁所。
而在鬼公司的某內部扣扣群裡，提前得知內幕消息的眾多鬼員工們，早吵得不可打膠了。
（龍王）【阿姬文靜小美女】：不公平呀，為什麼水仙第一個上？我覺得紗紗姐姐更有實力呢~
（管理員）【紗紗真的不怕黑哦】：Zz……
（幸福小冰）【李志強】：你們也住在電腦裡嗎？
【實名小玉面】：我覺得我上我也行。
【依依好帥】：樓上平胸傻狗，跟上隊形。
【實名小玉面】：你個只會擦邊的小騷蹄子！等天亮下班的，我在三號直播室等你……必須拽你頭套，必須扯你臉！還有那個水仙，我還存著她被吊著打的照片呢，她跳個什麼呀？
【無敵水仙】：呵呵，不好意思，我在群裡。（為什麼不說話，你們都死了嗎.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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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滴滴！
魏昆看著響個不停的手機唉聲嘆氣：“這些員工是越來越難管了，還好不用發工資。”脖子上的白圍脖像是通人性地叫了聲，不等魏昆欣慰。
敲門聲響起！
“老闆，該開會了。”是夏妍。
魏昆面無表情地抽出被驚嚇到鑽進褲腿的白圍脖，將其鎖進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