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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人面

64 人面

力場之中,整個房間盡收眼底。

這三人的穿著打扮和那夜在倉庫裡遇到的三人幾乎一致,灰色長袍黑色面巾,帽簷拉得很低,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但力場之中,盡收‘眼’底。

安迪並不是用雙眼看的。

老實說,他能看到這三個人的果體。

俠隱聯盟如今尚在地下活動階段,偵查小隊沒有任何標識,無論是物質層面還是資料層面。

他們自己不說,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他們的情況。

但安迪大約知道一些。

關鍵是,年齡。

從體表的各項特徵看,這三個人,應該在四十歲左右。

即便有一個一以貫之的信仰,但不同時代的人,有不同的成長環境,不同的心路歷程,所以便會萌生不同的解讀,形成不同的處事方式。

從七十年前Z與X建立俠隱聯盟開始,以二十年為一個界限,如今的俠隱聯盟中,同時存在四代人。

四十歲,是第三代,正值當打之年。

——這也是安迪從未考慮過霍格的邀請的原因之一。

很遺憾,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一股有可能改變一切的勢力,可在他們之中,最堅定不移的鬥士,不是生得太早,就是生得太晚。

“但是隊長,如果要銷燬資料,X先生那邊……”

隊長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默默的操作著有機池前的電腦。

是的,X先生還活著,這個與Z同一時代的人,會苟到非常遙遠的未來……他現在,不過九十多歲。

一分鐘不到,隊長已經銷燬了資料庫裡的所有資料,他轉過身來:

“我們最優先的任務,是確保這裡的研究不被人發現,這關係到組織的未來,X先生知道了,也會支援我們的——走吧,利維坦已經掌握了這裡的情況,很快就會對外公佈,我們得趕快離開……”

離開?

安迪有些疑惑。

這些人並不知道利維坦的特工已經死了,但就從目前的立場看……

利維坦要把這裡的秘密公之於眾,打擊哈勃。

而俠隱聯盟要保住這裡,保住哈勃。

就這麼簡單,對吧?

——銷燬資料是不夠的。

如果真要保住這裡的秘密,得把這地方全炸了,把從事相關工作的研究人員都給滅口才行。

只是把資料帶走,只能讓別人不清楚這裡的工作全貌,不清楚這裡真正在研究什麼。

可剩下的合成獸基因病毒乃至於研究人員,都是哈勃活生生的,罪大惡極的物證人證。

有此疑問的,看來不止安迪。

其中一名隊員指著屋子裡的玻璃罐問道:“那,那這些東西呢?不用銷燬麼?”

隊長笑了笑:“這些,本就在計劃之內,即便利維坦沒找到這裡,我們也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讓‘沙狐’知道。”

…………

他們走了,銷燬完資料就走了,別的什麼都沒動。

等等,有點兒亂。

霍格是俠隱聯盟的一員,這是確定的。

而整個金蘋果家族都和俠隱聯盟有關係——雖然霍格說從他父親開始,雙方就分道揚鑣,不過從剛才的這些事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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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所從事的研究,那張標準的俠隱聯盟式的生物改造人圖紙,還有這個偵查小隊在談話中提及的哈勃……

其實今天的金蘋果家族,今天的哈勃,仍舊和俠隱聯盟有關係,對吧?

或者更確切一點,哈勃在同俠隱聯盟合作做生物改造人研究……不不不,不是合作。

而是交易、利用一類的關係。

否則這個偵查小隊就不必偷偷潛入,如果是合作,他們可以直接進來,也不必‘不通知哈勃偷偷銷燬資料’。

然後是……沙狐。

在先前幫霍格傳遞圓球時,安迪已經知道,他的代號就是‘沙狐’。

使用代號的意義是什麼?

是隱藏身份。

對自己人隱藏身份。

可從剛才這個小隊的談話中,他們顯然知道沙狐是誰。

這也就是說……

見鬼了。

要麼,這個小隊的職級比霍格還高,他們是霍格的上級。

要麼,現在的三角洲,有兩支俠隱聯盟的人。

——後一種的可能性更高。

因為隊長在最後提及了:‘我們也會在一個合適的時間,讓‘沙狐’知道’。

金蘋果家的兩兄弟,並不知道,彼此之間還有另一層關係。

他們,都和俠隱聯盟有關係。

立場變得奇怪起來了。

眼下的情況,像極了……

俠隱聯盟找到了哈勃,讓他幫忙研究生物改造人,然後現在哈勃麻煩了,他們把研究資料一抽,轉手把哈勃賣了,同時……

他們也在扶持一個備胎。

老實說,就眼下的情報,安迪覺得這只是個猜想,不過他非常篤定這個猜想的可能性很高,因為這就是X先生的風格。

雖然還有一些細節之處搞不明白,但安迪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些了。

因為大滾就快把這一池子有機組織吃光了。

從剛才那三人離開後,大滾就鯉魚打挺翻到了有機池表面,渾身的觸手一邊划水仰泳,一邊撈起池中的有機物,大快朵頤起來。

而同一時刻,小滾也伸出了觸手,瘋狂去拽動大滾撈東西吃的那些手。

很顯然,它不讓大滾吃。

接著倆球又打了起來,雖然沒剛才那麼激烈了……

安迪站在池邊,抹了一把臉上黏糊糊溼漉漉的有機物。

啪!——

又是一團‘爛肉’砸在了他臉上。

這倆傢伙就地取材打起了‘肉仗’。

這一次,安迪沒有趁機溜走,因為從剛才的情況看……

剛才,倆傢伙把自己拽進了池子裡,又都沒有傷害自己,小滾還給自己輸氧……大體上說,它們都沒有惡意。

起碼不是那麼明確的惡意。

小滾是打不過大滾的,所以它並沒能阻止大滾的進食。

大約那麼十幾分鍾,大滾已經吃掉了池子的一角,動作也變得慢了下來。

圓乎乎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蠕動、扭曲……

有些許人形浮現,可又馬上平復下去。

如此週而復始,過了差不多半小時,它都沒能真正變幻什麼。

安迪看著它的樣子,心中大約明白了。

那天在生命科學部裡,爬到自己身上的,應該是滾球獸的內丹。

或者更加精確一些,是許多妖化實驗體的內丹集合。

丹,是儲存炁之場所,它並不是肉身。

妖化實驗體只剩下生物本能,它仍舊是一種碳基生物,需要透過肉身攝取能量,在脫離肉身後,沒有能量攝取渠道,生存與繁衍的生物本能會直至一個目標:獲得新的肉身。

所以這一池子的有機物才會對它有那麼大吸引力,因為這堆肉,本來就是用作生物改造的高階素材。

但這是一條死路。

它不可能透過這堆肉塑造出新的肉身,即便靈能神妙無窮,也決計做不到。

果然,在長達半小時的努力後,它憤怒的將觸手砸向池裡的有機物,把碎肉攪得到處都是。

然後它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安迪。

稍微頓了頓,猛的就撲了上來!

整個身子都化作一條長條,往安迪的鼻孔裡鑽。

小滾大驚失色!

!!!∑(?Д?ノ)ノ

它也撲了上來,拽著大滾的屁股往外拉。

而安迪,倒也不是那麼驚慌……

雖然的確鑽得自己鼻腔生疼,再有那麼一會兒,它就該鑽進自己腦子裡了。

他握住大滾的身體——當然,這動作其實沒什麼用。

“也許我能幫你找個身體?”

——這句話有用。

大滾停了下來。

“你知道,奪舍我是沒用的。”安迪說。

精元,合一。

妖化現象是因為紅能量暴走,導致了肉身畸變,而畸變之後的肉身,產生了畸變的藍能量。

所謂的畸變是什麼?

是混沌。

是時刻都在發生的,無規則改變,無論肉身還是意識都是如此。

後天所創造的任何東西,都是有規則的。

所以大滾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找不到第二個肉身,它自己的混沌意識只能匹配它自己的混沌肉體。

“你已經把自己的身體扔在那裡了,你不想回去。”安迪說。

意識混沌意味著它沒有善惡,甚至沒有理智,但並不意味著它沒有智慧。

它有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它清楚,在白銀城的生命科學部裡,只有被切片研究一條路。

所以才爬到了我身上。

大滾緩緩從安迪的鼻孔裡爬了出來。

但仍舊沒有完全放開安迪,而是瞪著無數雙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安迪明白,這是要自己給它個靠譜的回答。

“你並不是只有回去找自己的身體一個辦法,”安迪說,“你是被創造出來的,而創造你的那個藍本,稍作改造,其實也適配你。”

沒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被它奪舍。

“你只要乖,聽話,”安迪拍了拍大滾滑溜溜的小腦袋,“我就帶你去找她。”

這一次,大滾終於消停了。

安迪滿意的笑了笑。

——小孩子真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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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車窗,霍格看著街對面那輛黑色的轎車,心中嘆了一口氣。

那是白天鵝監視自己的人,自從那天賓來過實驗室後,這些人就像影子一樣,24小時貼著自己。

這幾日來他一共有三次和賓獨處,儘管每次都妥善的應付了下來,但他能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賓的耐心越來越差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幾天……

一股涼意從後背升起,心裡毛毛的。

——焦躁的不止是賓,還有自己。

三角洲的情況越來越糟了,昨天晚上,勞斯鎮的安全部隊竟然發生了騷亂……

“霍格少爺,他出來了。”

司機的提醒聲打斷了霍格的思索,把目光朝另一側的車窗看去,在一棟白色的建築物前,聚攏了很多人。

這是泰格鎮兒童醫院。

穿著黑色防護服的保鏢簇擁著一個身材瘦長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男人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有一個大大的鷹鉤鼻,金色的頭髮梳得鋥亮,一手握著鑲嵌著寶石的手杖,另一手穩穩的抱著一個膚色暗棕,短鼻深目,脖子上戴著固定器,穿著一身病號服的小女孩。

男人把小姑娘輕輕放在地上,滿臉笑容的迎向人群,大聲說著什麼。

在昨晚的騷亂裡,一幫極端種族主義分子襲擊了一處育嬰所,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作為泰格鎮鎮長,哈勃先生今天一早就到醫院看望受驚的小朋友們……霍格看著笑對人群的哈勃,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笑過於刻板,是典型的假笑。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問題,沒有人是能時時刻刻都笑出來的,假笑在很多時候不代表虛偽,只是一種善意的偽裝。

哈勃的所作所為,他在三角洲的聲望……無可挑剔。

就連這間專為兒童服務的醫院,也是在哈勃掌權後才設立的。

看到醫院門口那些人了麼?

那些人,以及醫院裡受驚的孩子,包括哈勃抱出來的那個小姑娘在內,都是本土原住民。

這麼多年來,哈勃的確友善而一視同仁的對待他們——並不是所有原住民都敵視哈勃,還是有不少人信任他的,否則局面早就控制不住了。

這時,車門突然被開啟了。

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鑽進車裡,把豎起的衣領拉下,露出了長著巨大鷹鉤鼻的臉。

哦,原來醫院門口那個,是替身啊。

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現在的美容技術,弄幾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太簡單了。

哈勃探著頭朝車窗外張望著,似乎是在確定沒有被人注意,隨手從兜裡掏出了一個紙袋子,反手遞給霍格,喃喃道:

“芒果幹,實驗田裡的新品種,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

霍格頓了頓,終於接過紙袋子,幾乎是同一時刻,哈勃轉過了身來,張開雙手,咧嘴一笑:

“好久不見,我的弟弟。”

霍格沒有和他擁抱,因為他們兩天前才見過的,況且,作為有競爭者屬性的二人,關係從來就沒有這麼好。

“說正事吧,情況怎麼樣?”霍格道。

哈勃的臉色也是一正:“根據你提供的訊息,我的確找到了乃猜策動幾場暴動的證據,但是,恐怕還是沒有用,他的身邊已經聚集了大量頑固分子,證據已經不重要了。”

種族矛盾就是這樣的東西,一旦真的激化,相互仇恨的理由就無所謂了,反正,大家都仇恨和你不一樣的人。

“這是不得不作出的犧牲。”霍格說。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哈勃面露難色,“這樣勢必會在三角洲人的心中留下傷痕,緬爾鎮的原住民……會死很多,他們都是勤勞的人吶。”

——有那麼一瞬,霍格會以為哈勃是裝的,因為他臉上的那些表情,真的很做作。

可是……沒有人能把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都裝好,他這些年來,幹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