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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談話裡的刀光劍影

“人總有私慾,大難臨頭,但凡還有活路難免先顧自己,怕的就是不給活路。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鄭宇很誠懇地說道,“兒子的想法,就是別把大部分人都往絕路上逼。畢竟國家內有叛逆外有強敵,邊疆不靖,腹心隱有暗流,這個時候,一旦事有不協,國家……”

他偷眼看了看皇帝的表情,卻失望地發現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有效的資訊,心中忐忑,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兒子還想著,當日和李達在莫斯科談論過的一些事情,事後思量,李達所言自上而下之統御,與自下而上之監督相結合,倒是有幾分道理。帝國今日之**,據實言之,中央實好於地方,而地方**之源首在監督不力。一直以來,帝國行自上而下之監督,但以兒子觀之,終究難敵地方勾連狡詐。地方體制政府獨大,上下勾連重重羅網,中央鐵拳雖重卻也難有著力之處,即便一時奏效,然藕斷絲連,時日一久難免因襲舊弊再生**。而自下而上之制衡,卻正有裨益。”

皇帝眼中精芒大盛,開口說道:“帝國各省已有參政會,中央有國會,難道還不夠?”

鄭宇偷瞥一眼,心念電轉。

“目前的參政會,權力不過審議政府收支預算,制訂修訂地方法律,審議地方公債而已,並無彈劾地方長官,且議員人數不過三十,僅有三分之一為公選,其餘皆為……陛下推薦,內閣推薦。”鄭宇小心翼翼地說道,“重大議案,需三分之二票數,而內閣一直是復興黨主導,實際上地方議會三分之二鐵定落在中央和復興黨,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能選出來的基本也是復興黨等內閣諸黨的候選人。地方參政會對政府的制衡作用,自然有限。是以兒子想,可以增加地方參政會的公選代表人數,並且授予彈劾地方長官之權,如地方長官被彈劾則自動下臺,由中央另行推薦人員,而此人就任還需地方參政會審議透過。”

鄭宇這一番剖肝瀝膽下來,自己隱隱感到了些許悲壯些許暢快。他知道皇帝很可能龍顏不悅,但他依然認為,以皇帝的高瞻遠矚和遠見卓識,自己這樣推心置腹終究能夠有所助益。可惜他偷眼一看,卻見到皇帝臉色隱有失望,眉宇間浮現出了冷厲之色,心頭忍不住一寒。

“你以為那些所謂公選代表就是好人?”皇帝微嘲說道,“這些年地方選舉,所謂公選代表,以賄選和謊言上臺,以貪汙受賄而倒臺,數不勝數。這些地方士紳,甚至所謂名家,多是沒什麼良心的,混入政壇,也都是抱著自己的一些陰私算盤。朕豈能讓這等人如願以償?”

鄭宇沉默片刻,輕聲說道:“人性本私,本就是人之常情。與其以表面無私之人為官,不若行制衡之策,讓其互相監督檢舉。人各有私利,則互相制衡,任何一人不得妄為。”

皇帝冷冷地看著這位青年,臉上隱隱露出了失望之色。

“朕以為,官場之**,在於獲益太大,代價太小。”皇帝緩緩說道,一股無形的威壓就這樣瀰漫開來,鄭宇忍不住心頭一凜,微微低頭,身形越發佝僂,“你所提之議太過繁複,一弊未必去除卻要再興新弊。其實這事情本來很是簡單,只是大部分人看不透,身在其中啊……其實只要讓他們貪汙的成本足夠高就夠了。那無非就是中央加強監督,嚴刑峻法,勤加檢查,鼓勵官民舉報。一有犯者從重處理。”

“官員薪俸已是極高。”皇帝盯著鄭宇,聲音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朕原本定了養廉基金,每個官員安然退休未有**貪汙瀆職等事,則可獲豐厚之養老薪俸。無奈此等奸猾之人,疑國祚之長久,不以百年大計為念,橫徵暴斂貪汙挪用,魚肉百姓以自肥,這等人無君無國,不以百姓社稷為念,不以民族復興為念,怙惡不悛自當嚴懲。”

鄭宇沉默無言,心中翻騰不已,額頭上也冒出了冷汗。他沒想到這位皇帝,居然是如此自負而強悍,真的要和整個帝國的官僚機構開戰了

“兵在朕的手裡,民眾也站在朕的一邊。”皇帝堅定的話語,聽在鄭宇的耳中,卻是如同轟雷一般,“朕可以把這些齟齬官從平頭百姓拉起來,給他們權力,給他們金錢,給他們地位,自然也可以把這一切收回來。這個江山,是朕一生功業,決不允許這等蠹蟲啃蛀。”

鄭宇沉默著,思考著,回想著。

他的思緒穿越了歷史的重重迷霧,從始皇帝的嚴刑峻法,到文景之治的清淨無為,到漢武帝獨尊儒術行刺史巡查州郡,再到隋唐的諫官體系,到武則天的告密羅織,一路而下。他想起了慶國的監察院,想起了“清正廉明”的牌匾,想起了衙門口的鳴冤鼓,想起了言紙和告密信,想起了人皮口袋,想起了前世的種種,後世的種種。

他的眼前,又出現了自己那一晚寫下的幾句話:

凡是陛下說的道理,都是對的;凡是陛下下的命令,都要堅決執行。

可隨即,他的眼前卻閃過了自殺的扶蘇,閃過了慘死在漢武帝刀下的太子劉據,閃過了唐太宗的廢太子李承乾,康熙的廢太子胤礽,想到了慶帝死去的太子和二皇子。他思來想去,那一晚補上去的那句話卻終於如閃電一般掠過他的腦海。

一切,為了帝國。

鄭宇隱約把握住了一些東西。

這句話,他從歐洲聽到國內,聽不同的人講過無數次。也許,對有些人來說這句話只是幌子,但鄭宇相信對皇帝來說絕對不是。這句話,一定是皇帝有意灌輸給手下之人,並以此作為衡量他們心術的基本標準。

他已經賭了。既然要給皇帝一個一心為公的印象,那麼雖然目前看效果不佳,但鄭宇只能堅持下去,否則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成了見風使舵,而這一定是皇帝最為厭惡的一種品格。

鄭宇緩緩抬起了頭,直起了身子,整個人在這一瞬間似乎就挺拔了起來。他目光澄澈地看著皇帝,表情平靜而肅穆,皇帝冷厲的目光就這樣射在他的臉上,如同兩把利劍。

鄭宇語氣誠懇地說道:“父親所言甚是,是兒子有些想迂了。”

“哦?”皇帝眼中光芒一閃,表情似笑非笑,“怎麼個迂法?”

“亂世行重典。兒子在這上頭欠了些想頭。”鄭宇說道,“兒子盡在機巧上下些功夫,父親所言才是光明正大的王道手段。行此事,合天理順民意,自然是以堂堂之陣為上。”

他頓了頓,格外認真地說道:“不過兒子還是以為,反腐非一日之功。今國戰在即,內外焦灼,國勢板蕩,反腐固為要害,仍需配合大局。大局者,帝國興亡也。”

“兒子想,此次國戰,以父親之英明,帝**人之英勇,國民之團結同心,雖有險阻,料可取勝。而帝國之煌煌國威,父親之威望,也必臻千古未有之高峰。屆時順勢而下,再行斬草除根,雷厲風行之肅貪新政,必然事半功倍,且無慮內外掣肘。”鄭宇面對皇帝越發凌厲的目光,神色坦然,“聖明無過父親,兒子只是個痴人。兒子以為,千古難解之積弊,武周,明太祖,也曾極力整肅,仍難有根治,且僅有一時好轉,可見這事並非嚴刑峻法告密揭發加上派員監察就能迎刃而解。根子早已藏於民族幾千年文化傳統之中,深藏於萬民血液之中。”

“是以當務之急,反貪要準,要快,要狠,但也有有所餘地,給個以觀後效的機會。對於屢教不改或頂風為惡者,戰後自有嚴刑伺候。國戰在即,還需上下官員團結一心,若人人自危,國家危殆,一切恐怕就無從談起。”他深深一躬,沉聲說道,“兒子一片赤誠,天日可見願父親思之。”

皇帝默默地看著這個青年,眼神漸漸柔和,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好吧。”半晌之後,直到鄭宇額角隱隱見汗,皇帝終於開口說道,“此事且擱下,朕自有主張。你一路行來,於歐美和帝國多有觀察,有什麼想問朕的嗎?”

鄭宇微微一怔,挺直身子,抬頭看了看皇帝,心中盤算對方的用意。他本來做好了繼續據理力爭的準備,當然也想著如果皇帝真的動怒,自己該如何下臺階。卻沒想到皇帝居然輕飄飄地一揮手,就把這事甩在了一旁,這讓他如同一招重拳打空,分外難受。

不過,鄭宇也是久歷考驗的老戲骨,尤其這臉皮厚度已經混出了相當水準,他馬上就把思維的焦點轉換到了眼前的問題上。

他其實有太多話想問皇帝。

比如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來幹什麼?

比如你到底要把這個國家帶到何方?

比如……你還有沒有隱藏的私生子,流落民間的格格阿哥,或者隱藏的接替人之類的,提前說出來讓哥有個思想準備好伐?

可這些他卻無論如何問不出口,鄭宇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位皇帝,自己名義上的養父,這個充滿謎團的帝國開創者。良久,他低聲問道:“父親,這一仗,您到底有沒有把握?”

皇帝的笑意一收,點了點頭:“把握,自然是有的。”

“此戰,朕與諸公謀劃長久,自甲午北上之前已有佈局。今日日俄之聯合,德國之推波助瀾,實於意料之中。帝國看似處於下風,然俄日命門,朕已通曉,而朕之底牌,彼卻不知。”皇帝坦然說道,“當然,戰爭終歸是世間最為難料之事。人力有時而窮,而世事常多奇詭之變,故雖操必勝之券,布必勝之局,難保最終之必勝。然此戰既勢在必行,又何須畏首畏尾。大國之崛起,無不以他國屍體為踏板,甲午年乃開國之戰,統一之戰,而此戰,方為強國之戰,為帝國崛起,逐鹿亞洲關鍵之一戰。此戰勝,帝國百年基業定,亞洲命運,將系我手,而帝國基業,也可穩如泰山。”

鄭宇忍不住問道:“父親,您說的底牌……”

“不可說。”皇帝擺擺手,“以後你自然知曉。”

“你年紀還小,”他看著鄭宇,表情越發高深莫測,“知道太多事,對你的成長沒好處。”

鄭宇愣愣地看著對方,感覺這皇帝玩藏貓貓,果然狗血。

“總之,這事你不必擔心。其實,你那個北風又何嘗不是朕的底牌?”皇帝玩味地笑笑,“還有什麼問題?”

鄭宇暗罵一聲老狐狸,思索片刻,很是誠懇地問道:“父親,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馬江的事情?那為什麼要到大戰之前才動他?”

皇帝反問道:“那你覺得是為什麼?”

“既然父親問起,兒子就試著說說。”鄭宇恭敬地點了點頭,“馬江是個可用之人,他敢幹,手段狠辣,敢殺人,能夠短時間內安頓地方,打碎舊秩序,建立一套新東西。他是一把快刀,可斬亂麻。不過時間長了,這人心太大,手伸的太長,諸侯的心思太重,容易尾大不掉。”

皇帝輕輕點了點頭,不過神色上並無太多變化。

“馬江不是一個個人,他代表了一股力量,也就後的新貴,老功臣。”鄭宇自認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對皇帝來說,什麼樣的臣子最安全?無疑是孤忠的赤誠耿直之臣。太子,也是如此。

此刻,鄭宇的臉上已經是一派的欽佩與坦然:“對帝國來說,對父親來說,這些人在**的時候是起過積極作用,但當坐了天下之後,沿襲千年的官場積弊之下,很多人也就成了啃噬帝國基礎的蛀蟲,潛移默化地腐蝕著國家。但他們畢竟是統治這個國家的枝幹,如果貿然打擊,很容易引發離心和動盪,而帝國目前外敵進逼,國勢的穩定至關重要,是以對這些人的打擊,必須名正言順,而且一擊制敵,還要順應天理人情,順應民意,不能給他們反擊的機會。”

“所以您在等一個機會,也是能夠最大程度發揮成果的機會,那就是日俄外敵進逼,馬江等人因為做賊心虛想要狡兔三窟,和外敵有了勾連,而青年黨又跳出來以打擊貪官為幌子行禍亂國家之事。”鄭宇輕嘆一聲,“父親您思慮深遠佈局周密,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是雷霆萬鈞,組織嚴密雷厲風行,又是名正言順,符合帝國的王道大義。不但內部之人無話可說,民眾更是歡欣鼓舞。此役之後,**黨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貪官汙吏惶惶不可終日,而一些心有異念之輩,看到了帝國中樞的強大力量與父親您的鐵腕,也要心生顧忌,這國戰的態勢,自然也就走到了對我們最有利的一面。”

皇帝眯著眼睛聽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鄭宇一時也看不出來底細。但他對於這位皇帝,大致上也有了些把握,知道這人其實和自己玩的,從根子上講還是帝王心術,也自然就有規律可循。而這老貨到了這個年紀,做了這麼多年太平天子,恐怕也逃不脫喜歡歌功頌德那一套,無非是看你馬屁的技術含量高低罷了。所以心裡反倒安定了下來,這君前奏對也更加地天馬行空揮灑自如。

“馬江敗了,是因為他沒有父親您能忍,更沒有父親您的力量和格局。他不過是一個想做個土霸王的混混而已,而父親您,卻是雄才大略,眼睛看的是整個天下,是未來的百年大業,千年根基。”鄭宇說到這裡,其實至少也有七八分的真誠,對這老頭子他是真的又敬又怕,卻也發自內心地欽佩,“兒子最佩服父親的,就是‘高瞻遠矚思慮周密一心為國’這十二個字。只有您,才是一切為了帝國,才是一切為了國民。所以您佔了天理,佔了人情,也佔了民心。兒子這次一邊辦著差事,一邊仔細琢磨著,鄧書記長那句‘格局再大一點’,恐怕不僅僅是告訴我在黑省的局上多從高處著眼,更是提醒我父親您的格局氣魄。兒子最近仔細揣摩,的確是獲益匪淺。”

鄭宇說得口乾舌燥,後背也隱隱起了點雞皮疙瘩,但自認這一番話至少有七八成的真心,而且也確乎就是這個道理。他恭鞠躬:“兒子於馬江一案上頭,愚人所得,差不多就是這些。斗膽請父親指點。”

皇帝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不錯,能想到這裡,也算有些長進。”皇帝的聲音有些低沉,“不過,你卻是把朕想左了。”

鄭宇一怔,心頭又是一緊。

“朕確實有些安排,有些籌劃,”皇帝神色有些黯然,“但你還是沒說到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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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宇心頭一動,很誠懇地說道:“父親請講。”

“朕是希望他自己明白,主動請辭,還能全了這份君臣情義。”皇帝輕嘆一聲,“可惜他是利令智昏了……”

鄭宇聞言嘆了口氣,黯然低頭,心裡卻是大罵此人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