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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春天裡的寂寞

中華宮,御書房。

皇帝鄭鷹看著這位唐師收養的孤兒,術數之學唯一的傳承者,看著他讀完那張未完之信,看過那片帶字的圖讖,看著對方雙目緊閉,手中轉動念珠,嘴唇蠕動,目光依然平靜如昔。

半晌之後,唐一心睜開雙眼,卻滿是迷惘。皇帝的瞳孔猛地收縮,沉聲問道:“結果如何?”

“老師這些話,我想我大概懂了一些。”唐一心起身,恭敬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書案上,壓住,“老師恐怕,還是希望陛下……不要輕易易儲。”

皇帝看著這個說了一句話,就緊緊閉上嘴巴的枯瘦漢子,看著對方蠟黃的臉色,疲憊的神情,額角間隱隱的汗水,心頭一軟,嘆了口氣。他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說說那張讖紙。”

“最近老師閉關推演,並沒和弟子透過聲氣。不過這張讖紙弟子倒也常見,是《推背圖》第四十三圖,”唐一心說道,“老師之前也經常把玩這一頁,我試著問過,老師說……可能和本朝氣運有關。”

皇帝不置可否,只是盯著這人。

“其實老師還經常把玩其他幾圖,都是此圖上下的幾副圖讖。”

唐一心思索片刻,突然開口。皇帝神色一凜,目光炯炯地看向對方。

“推背圖第四十二,四十四,四十五。”唐一心容色一整,站直身子,整個人似乎也放出了一種莫名的神采,“第四十二象乙巳

圖為一歌女手持琵琶,地上左有一張弓,右有一隻兔。

讖曰:

美人自西來;

朝中日漸安;

長弓在地;

危而不危。

頌曰:

西方女子琵琶仙;

皎皎衣裳色更鮮;

此時渾跡居朝市;

鬧亂君臣百萬般。”

皇帝聽著,咀嚼著,眼神平靜。

“還有第四十四,丁未坎下離上未濟”唐一心說道,“圖為一帶弓男子跪拜聖人。

讖曰:

日月麗天,群陰懾服;

百靈來朝,雙羽四足。

頌曰:

而今中國有聖人,雖非豪傑也周成;

四夷重譯稱天子,否極泰來九國春。”

“第四五象戊申坎下艮上蒙

讖曰:

有客西來,至東而止。

木火金水,洗此大恥。

頌曰:

炎運宏開世界同;

金烏隱匿白洋中;

從此不敢稱雄長;

兵氣全消運已終。”

皇帝沉默半晌,開口說道:“汝師當年曾與我論之,言四十二圖,乃西太后女主亂國,雖平息了太平天國之亂,‘朝中日漸安’,然軍備廢弛,‘長弓在地’,但終歸國作未盡,‘危而不殆’。而四十三圖,乃是西太后外引光緒為嗣子,導致國運衰竭,‘黑兔走入青龍穴’,帝氣耗盡,‘欲盡不盡不可說’。唯安南邊陲,漢人王氣漸興,故‘唯有外邊根樹上,三十年中子孫結’,說的便是黑旗軍三十年生聚,一招改天換地。至於第四十四圖,說的乃是朕統一華夏,聖天子在位,萬國來朝,興復華夏。而四十五相,應該是講此次俄人來攻,卻最終敗走,國恥一朝得血,故而‘有客西來,至東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恥。’四十三圖已為往事,以你所見,此次唐師仙去,卻緊抓此圖,卻為何意?”

唐一心雙眼紅腫,顯然剛剛為了恩師仙去而嚎啕痛哭。此刻,他的神色卻是無比凝重,思索片刻,沙啞著說道:“陛下恩師至死不忘此圖,當為此圖乃當今時局之關鍵,故而一心參破天機,以饗陛下以家師所留信件,恐後面塗抹之處,乃家師寫下數語,卻恐洩露天機,思忖之後抹去。然終歸是心有不甘,故而撕下了推背圖的此頁,以供陛下自思”

皇帝雙眼精光大盛,一字一板地說道:“你說這圖說的是現在?那當何解?”

“草民但有些許思量,供陛下思之。”唐一心面露決絕之色,“‘唯有外邊根樹上,三十年中子孫結’,陛下於安南立鎮**,至今正好三十載,鎮**傳承漢家文化,子孫延續,可見此圖,說的卻是當今,而非十年前建國之時君非君,臣非臣,圖畫一長者牽一小兒,恐主權臣輔助幼主,故而雖經危局,然終究安定國家至於‘黑兔走入青龍穴,欲盡不盡不可說’……”,

唐一心一咬牙,顫聲說道:“恐怕是說的養子入嗣,皇統似絕而未絕。”

皇帝臉色劇變,惡狠狠地盯著這人,胸膛劇烈起伏,伸出手指著對方,卻是說不出來話。

好半天之後,皇帝喘過一口氣,看著對方驚懼卻依然倔強而坦然的神態,心中也是一痛。他按捺心神,有些吃力地說道:“朕……還沒死哪來的權臣輔助幼主”

唐一心腿一軟,終於噗通跪倒,狠狠地叩了幾個頭,口稱該死,隨後站起,卻依然是一臉的執拗:“恩師撫養草民多年,言侍君必以誠,我等妄窺天機,無非為黎民蒼生計,若信口開河,曲意奉承,便是佞臣賊子。草民雖術數不精,愧對恩師,然這心性上頭,萬萬不可有失”

皇帝看著這個中年漢子,執拗的眼神,坦然的目光,心中漸漸軟了下來。他惱怒地哼了一聲,恨恨地說道:“朕……朕與你師半生好友,就不責怪你了,下不為例……”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說……如果朕有了親生兒子,這圖有沒有可能是說……這權臣到底又是哪一個?這黑兔走入青龍穴……又是說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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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宇沒有直接回中華宮。

他挽著蘇菲,漫步在公園裡。

“你的身上什麼味道……”蘇菲皺了皺眉頭,“好像是煙味……你平時不抽菸的呀,看看這味,你該不是和一群大煙鬼混了大半天吧?”

“哦,去看了場實戰演習。”鄭宇笑了笑,“是硝煙。戰場上的味道。”

“呀,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好像有點……腥味。”蘇菲吃驚地問道,“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是豬血,”鄭宇面不改色地說道,“讓士兵們習慣了到處是鮮血和碎肉的場景,上戰場就不會腿軟。”

“好噁心啊……”蘇菲抱住鄭宇的胳膊,有些厭惡地搖搖頭,“你們男人啊……怎麼成天就是打打殺殺的?”

鄭宇苦笑一下,默默地隨著她漫無目的地走著。

感受著身邊之人的呼吸和心跳,蘇菲有些羞澀地說道:“皇后娘娘好像真的很喜歡我呀。對了,我有好幾天沒去了,咱們一會……唉。”

她的情緒又低落下來:“還是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不知道鄧小姐有沒有時間……”

“蘇菲,今天你先別去了。”鄭宇轉頭,對著蘇菲很認真地說道,“母後最近身體有些不太好,醫生說要靜養。等她好些,你再過去。”

蘇菲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又把小腦袋靠在鄭宇的肩頭。

鄭宇和蘇菲在林間漫步,他輕輕地撫摸著剛剛抽芽的樹枝,體會著那股蓄勢待發的春意,勃勃的生機,深深吸了一口氣,讓那股飽含春意的沁涼空氣,在自己的肺葉間流轉,彷彿要把那股飽含希望的生機,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

他閉上眼睛,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感受著春天的氣息。

蘇菲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學著他的樣子,閉上眼睛,喃喃地說:“你在想什麼呢?”

“春天就要到了。”鄭宇柔聲說道,“我多希望能夠帶上你,還有母親,很多很多的男孩子,女孩子,一起去踏青,迎接春天。”

“冰河解凍,萬物生長,這就是春天。”他平靜地說道,“春天,是給人希望的季節。”

蘇菲微笑著,靠在他的肩頭,很舒服地哼了一聲。

鄭宇閉著眼睛,輕聲地唱了起來:

“……

雖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橋下,田野中

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如果有一天,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裡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裡

……

可我覺得一切沒那麼糟

雖然我只有對愛的幻想

在清晨,在夜晚,在風中

唱著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也許有一天,我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裡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在這春天裡,春天裡

凝視著此刻爛漫的春天

依然像那時溫暖的模樣

我剪去長髮留起了鬍鬚

曾經的苦痛都隨風而去

可我感覺卻是那麼悲傷

歲月留給我更深的迷惘,

在這陽光明媚的春天裡

我的眼淚忍不住地流淌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

請把我留在在這春天裡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

請把我埋在在這春天裡春天裡

……

蘇菲聽著聽著,莫名其妙地就留下了眼淚。她哽咽著問道:“這是什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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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裡。”鄭宇輕聲說道,“有兩個很普通的男人曾經唱過它,他們什麼都沒有,只能在歌聲中尋找希望。”

蘇菲似乎感受到了身邊這人心中的寂寞與痛苦,可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只能緊緊地抱住這個青年,努力把他們的心跳融合在一起。

“蘇菲,如果,我是說如果……”鄭宇低頭輕聲說道,“我離開這裡,做一個普通人,漂泊世界,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蘇菲愕然,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半晌之後,臉上浮現出了震驚和恐懼。

鄭宇只是溫柔地注視著這個女子。

片刻之後,蘇菲似乎想通了什麼,靜靜地點了點頭,臉上的驚恐化做平靜,把頭又輕輕地靠在鄭宇的胸口,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心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太子當得沒意思。”鄭宇嗅著她的髮香,輕輕吻了吻,“想換個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