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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學者的本份

楊度恭敬地應了聲是,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第四十四圖,讖曰:日月麗天,群陰懾服;百靈來朝,雙羽四足。頌曰:中國而今有聖人,雖非豪傑也周成;四夷重譯稱天子,否極泰來九國春。”

“日月麗天,日和月合一起就是明,也就是大明光復。我帝國始終以承皇明正統而據正朔,是為日月麗天。”楊度說道,“百靈來朝,雙羽四足。雙羽是飛鳥,四足是走獸,合起來就是禽獸也來朝拜。我華夏向來視夷狄為禽獸也,此圖說的便是中華大興,歐美洋人也要乖乖地跟帝國修好。”

“所謂中國而今有聖人,雖非豪傑也周成。”楊度雙眼放光,臉上浮現出一縷不健康的嫣紅,“周成王是周武王的兒子,是周朝的第二代君主。先帝一統華夏解民倒懸,堪比周武,那這個成王自然就是陛下您。雖非豪傑,說的就是開拓上不能和先帝統一神州比,但也是一代聖主。所謂四夷重譯稱天子,否極泰來九國春。這就是說我中華復興,九州大地的寒冬已經過去,春意重臨”

鄭宇這一刻似乎也有些動容,目光炯炯地看著這個光頭神棍。

“第四十五圖,圖為兩男子手持長矛攻向太陽,讖曰:有客西來,至東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恥。頌曰:炎運宏開世界同,金烏隱匿白洋中;從此不敢稱雄長,兵氣全銷運已終。”楊度此刻已經是語氣激昂,“陛下,此圖說的,便是本次國戰”

“有客西來,至東而止,我帝國如日中天,就是那太陽,兩個持矛男子,無疑說的就是兩大敵國。這說的就是日本與俄國聯手來攻,可到了我東方大國,也就寸步難進。”楊度朗聲說道,“所謂木火金水,洗此大恥。大恥者,鴉片戰爭,城下之盟,被沙俄割佔的百萬國土,海藍泡,甲午三國干涉還朝,旅順屠殺。木火金水,是我帝國的堅船利炮,也就是我帝國海陸大軍一戰洗雪百年國恥”

“金烏鳥住扶桑木,金烏說的就是日本。金烏隱匿白洋中,就是日本人從此就只能縮在自己國家出不來了,而且從此不敢稱雄長,兵氣全銷運已終,這說明這一仗之後,日本就國祚已終,再也無法和帝國爭雄”

楊度說完,已經是隱有金石之音,在屋內迴盪良久。

一片死寂。

半晌之後,一陣清脆的鼓掌聲響起。

微微垂著頭的楊度愕然抬頭,卻看見對面的鄭宇臉色平靜,正在鼓掌。

“好一番如簧之舌,朕也差一點就被你說動。”這位青年皇帝,此刻卻是眸子清亮嘴角微翹,“楊皙子,你這一番解釋,雖多有牽強附會,卻也難得與當世歷史勾串在一起,倒也是煞費苦心。”

他臉色一板:“難道你這兩個月,每天就在想著這些無稽之談。”

楊度此刻臉色已經驟變,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陰陽無行,乃天道運轉之常。天人合一,交相感應,此事非我楊度杜撰,我華夏綿延五千年,史有明載。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所言之事,日後自會應驗。”

“楊度”鄭宇厲喝一聲,“我本念你有些才華,也知你略有公心,本意想讓你認真反省,修心正己,可不是讓你妖言惑眾,禍亂國家”

“陛下,楊度如何禍亂國家?有何妖言惑眾?”楊度此刻似乎也上了湖南書生的倔脾氣,罕見地抬起頭與鄭宇毫不退讓地對視,“在下所言,皆出內心,而所言之事,除了為國施政所鑑,更是為了國家大局若萬民知曉陛下為中華聖主,知曉本次國戰帝國必勝,則民心可定,軍心可定,舉國一致,便是天人交感,帝國有必勝之理如不明天命,逆天行事,上天震怒,我帝國兆民何其之冤?”

“好個為國為民的楊皙子。”鄭宇冷冷一笑,“那我問你,你要散播此圖,那四十六圖,你作何解釋?”

楊度一愣,臉色又變了一變。

半晌之後,這人有些艱難地說道:“第四十六圖,讖曰:黯黯陰霾,殺不用刀;萬人不死,一人難逃。頌曰:有一軍人身帶弓,只言我是白頭翁;東邊門裡伏金劍,勇士後門入帝宮。”,

他囁嚅了半晌,還是沒說出話來。

“說啊,怎麼不說了?”鄭宇冷笑一聲,“要不要朕替你說說?”

楊度一咬牙,抗聲說道:“要在下說,那在下就說了。此圖,說的便是軍人主政,濫殺異己,國家黑暗。此人年老昏聵,終有勇士刺殺了**之人,光復國家。”

“好你個楊皙子”鄭宇拍案而起,“你要宣傳此圖,到底是何居心?是讓朕疑神疑鬼,濫殺武將,還是讓朕崇文抑武,壓制我民族尚武之精神?還是你要煽動野心之人起兵篡權,鼓動國戰之後軍人干政,甚至是暗諷朕年老之後昏聵,禍國殃民,要遭人刺殺?朕也是軍人朕也有白頭的一天朕說你禍亂國家,有冤你沒有?”

楊度此刻也是臉色蒼白,不知如何分說。

“你給朕接著講,朕倒要看看你還有何說。”

楊度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第四十七圖,讖曰:偃武修文,紫薇星明;匹夫有責,一言為君。頌曰:無王無帝定乾坤,來自田間第一人;好把舊書多讀到,義言一出見英明。”

說到最後,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幾乎沒了半點血色,身子也微微顫抖。

“怎麼?怕了?”鄭宇哼了一聲,“讓你解,你就解”

楊度囁嚅半晌,一咬牙,開口說道:“好……此圖說的便是上圖的**者被殺,國內無主,從此偃武修文,人人可以競選總統,以演講政治綱領爭取選票,國家沒了皇帝,沒了君王,依然可以秩序安定,而總統就來自民間,可能是農民家庭……這位總統是國學大家,微言大義……”

楊度說著,臉色越發蒼白,最後咽了口唾沫,頹然不語。

一陣死寂。

“楊度啊楊度,你的書,真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鄭宇盯著他看了半晌,長嘆一聲,“今世科技昌明,可如你一般的青年俊傑,居然也一頭栽到這些荒誕不經的陰陽五行之說裡邊,每天妄論鬼神之說,動輒以知曉天命自詡,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周易,伏羲六十四卦,河圖洛書……”

“古人愚昧迷信,不明科學道理,以一套宗教迷信的學說愚弄眾人,敬天法祖,君權神授,以建立穩固的社會秩序,這是當時社會條件決定的,也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階段所需。”鄭宇擺了擺手,“楊度,你要知道,社會是不斷向前發展的,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也在不斷加深。儘管現在還有很多東西不能完全以科學來解釋,但也不能把幾千年前古人折騰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玄學看作真理。要以此來妄談治國,更是誤國誤民。”

鄭宇說完,沉默半晌,終於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放下了什麼東西。他盯著對面一身普通工人的制服,光頭確青,神色惶然的楊度,語氣也平緩了不少:“楊度,***也好,燒餅歌也好,梅花詩也好,這類讖書,其實也是互相抄襲,手法也差不多。大多是按照以前應驗之事不斷篡改之前的圖讖,又把眼前的重要圖讖根據自己的政治目的進行篡改,以顯示自己是‘應讖之人’。一代一代地累積下來,也就成了今天的這個‘***’。”

“至於你解釋的這些圖讖,多有牽強附會,而且多半語焉不詳似是而非。你自己捫心自問,前面那些圖讖,個個都活靈活現符合符節,現在說後事的這些圖卻都是東拉西扯。稱王只合在秦州云云,更是不知所謂。”鄭宇哼了一聲,“還有甲午那個所謂的金雞一叫大海沉沉,什麼是金雞?說雞年一到日本戰敗也可以,說屬雞之人打敗了日本也可以,說雞是飛禽,套到先帝身上也可以,這種牽強附會,總能弄得象鼻子像眼。還有那個生我者猴,按你的解釋,猴就是猿,那袁世凱行不行?是不是說袁世凱是滿清忠臣,要不是戰死朝鮮,還能保住滿清?猴者猢猻也,是不是說姓孫的扶起了大清?那是說孫承宗?還是孫之獬?甚至還可以說是某位侯爺,怎麼湊不行?生我者猴死我雕,難道不能解釋成滿清這個海冬青遼東出產的獵鷹,女真特產死掉,而姓孫或者姓袁的人取而代之?”,

“你那個若逢木子冰霜渙,我倒是聽到另一種解釋。”鄭宇微嘲說道,“說是我父皇能讓滿清冰霜瓦解,靠的卻是與李家聯姻。”

“這些圖讖,靠的就是語焉不詳,以便野心之人牽強附會。隨後又根據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斷篡改,到了現在,焉知原本是個什麼摸樣。”鄭宇搖了搖頭,“故而你看到事涉過去的圖讖無不表述清晰,具體而微,而講述現在和將來的卻往往牽強附會。這種荒誕不經的玄學,靠的無非是似是而非。要是國家領導人把這當了真,那才叫亡國無日了。”

“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鄭宇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到楊度面前,低頭看著這人,“自古英雄成事,靠的不是讖語,而是智慧,氣量和勇氣。父親能光復神州,也是因為他的學識,氣魄,手段,才華和胸襟。我有今天,靠的是父親遺澤,但更要靠自己的努力。這些讖語,信則有不信則無,意志不堅者可用來自我激勵,狂妄自負者可用來自我陶醉,但對於我來說,便是無用之物罷了。”

楊度此刻,已經是呆若木雞,臉色蒼白,半晌之後一咬牙,嘶聲說道:“陛下所言固然是正理,可先帝和唐大師……”

“唐師,異人也。父親與其相交,卻是師友之情為上,而非簡簡單單的占卜吉凶。”

鄭宇其實心裡對唐師這類人物也有些忌憚,可現在的他無上權柄在握,又如何會願意被些許語焉不詳的讖語擺佈,徒落笑柄。

在他看來,這楊度倒是胸有錦繡,可惜心術上有些過於陰柔,一旦放縱,搞不好便是被其操控撥弄而不自知。對這類人,便是要冷酷無情地在其最自信的事情上投加以摧折,徹底粉碎那一點野心謀算,讓他真正知道,這天下有些人是他根本無法影響和控制,甚至連念頭都動不得。

“你楊度算不得正人,甚至可以說,你現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走邪路”鄭宇冷笑一聲,“你楊皙子以帝師自居,一向視天下事如反掌觀紋,自忖算無遺策,滿腦子布衣卿相甚至官居宰輔。可惜你雖知憲政之皮毛,卻不知憲政之精髓;雖知中學之糟粕,卻不知華夏之精神;雖有鴻鵠之志,卻無匡扶之才;滿嘴誇誇其談,實則滿腹謀劃,只是‘上位’二字罷了”

鄭宇看著楊度臉色漲紅,卻是毫不留情地說道:“你楊度捫心自問,先帝與諸賢於安南白手起家,引入西學,闡發華夏之新精神,倡導中華之民族主義,統一華夏,禦侮外敵,興工商改政治,大刀闊斧改革弊政,建立全新之帝國體制,哪一樣是你楊度所能及?你想上位,又不得其門,於是諂附穆鐵以求倖進,全不思國家安定民族命運,滿心只是你個人的齊家治國平天下,你也不想想,你充其量不過是個讀了幾本書的酸腐文人,你又懂得什麼治國?”

“好出大言,眼高手低,談則千言萬語,治政則全是憑空想象。格局偏狹,一腦子陰陽五行治亂迴圈的陳腐破爛,你楊度若是上臺執政,睥睨天下目無餘子,恐怕便是亡國無日”鄭宇盯著楊度,語氣森然,“楊度你是個有天分之人,於中西政治體制,社會運轉,民族歷史都多有涉獵,你寫的幾本論著,連父親也是稱許的。可惜你不該捲入政治你的屁股一坐過來,腦袋也就歪了你也就失去了***自主的思考力”

楊度此刻已經是臉色蒼白呆若木雞,在這樣雷霆暴雨,卻又偏偏直刺人心的言語打擊之下,這位一貫從容淡定,心中自有錦繡的陰陽縱橫家,此刻突然發現,自己自以為傲的東西,原來在這位真正的權力者眼中,是如此一文不值而對面這個人卻是如此年輕,卻又如此犀利

“我們這個民族的知識分子,這麼多年下來,也積累了太多糟粕思維。讀書就是為了做官,就是為了權力,所謂修身,為的也不過是為了齊家治國平天下。無論道德修養如何,實際上都把公權力和私權利混為一談,權力所及就如同自己的私物,貪墨公產,以權謀私,蓄養妾侍,盤剝百姓,巧取豪奪,公私不分,打著治國平天下的旗號,滿口道德文章,一肚子宗族私利,所差也不過程度不同。”,

“以近世而論,即便道學功夫做到曾國藩一流,依然免不了任用私人,甚至隱瞞其弟血洗南京劫掠財寶,又私藏號稱‘戰死’的曾國華。以李鴻章之才,也免不了任用私人,以權謀私,置下諾大家業。至於前明,國家危殆之時,所謂‘眾正盈朝’的士大夫們還在為了權力和理念鬥得你死我活,最後又爭先恐後報效了新主子。這樣的讀書人,於國有何用?於民有何益?在臺下則動輒高談闊論指責在朝之人,在朝則爭權奪利,以自己為正人,以對方為邪人,滿口天理道德,幹的盡是齟齬下作。心口不一,寡廉鮮恥,學術也成了權力的附屬品和遮羞布,讀書人也就不再具備***的人格和思考力,變成了權力的奴隸”

鄭宇說到這裡,已經是目光如刀,直刺楊度的雙眼:“你只是個治學的文人,天生不是個玩政治的料你沒這個才能,也沒這個心胸氣度,更沒這個手腕放下你心裡那點齟齬思量,做回你學者的本份,好好做你的學問”

楊度身子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鄭宇,臉上全無血色。

“雖然你之前犯了罪,受到了國法的懲處,但你這一輩子並沒有完,你還可以為國家,為社會出力。”鄭宇頓了頓,又開口說道,“你在學問上頭是有天分的,你的一些思考,父親和我都是很稱許的。雖然你這人熱衷功名,滿心輔佐聖君開萬世太平的雄心,但朕想,你這也是受了這世世代代讀書人傳統的影響。朕以為,你還是可以挽救的。”

“盧梭,伏爾泰,孟德斯鳩世人皆知,可又有誰記得那個時候的法國大臣是些什麼人?”鄭宇說道,“身為學者,就該超脫於政治之外,不諂媚和附和任何政治力量,客觀地分析,明確地表達。以你楊度的眼光,用心學術,千年之後,也許沒人知道這個時候的總理和部長,可你楊皙子的宏論大作,卻可能傳頌世間”

楊度的臉上驟然湧上一陣嫣紅,神色激動:“陛下……”

“國法已經宣判,你是出不來的。”鄭宇盯著他,搖了搖頭,“你要好好反省,認真悔過,把你的刑期服完,對自己,對國家,對所有受害者的在天之靈,對全體國民有一個交代。”

他看著楊度有些迷惑,輕聲說道:“以後不要再沉迷這些陰陽八卦之類荒誕不經的東西了……你在裡面好好改造,用心讀書。朕特批你,每月可以開出書單,可以給你一個單人囚室,給你紙筆,有什麼想法,哪怕是偶得,寫出來。朕給你這個清靜些的環境,讓你好好收收心,做回你學者的本分。如果你改造得好了,未嘗不能每月特批,和三五好友論論學術,探討些歷史現實。”

“不要有顧慮。朕需要的不是歌功頌德,這個民族也從來不缺歌功頌德”鄭宇哼了一聲,“朕要的是針砭時弊,洞察世情的真知灼見是不偏不倚,客觀而務實的評論和建議是通曉中西,洞察古今,能夠幫助施政改良的中立之言朕信任你楊度有這個能力和潛質,可你楊度首先要擺正位置,放平心思,別再盤算你那些治國平天下的荒誕心思學者就是學者,治國不是你們的事情,平天下你們也沒那個能力”

“陛下”楊度此刻已經是心旌搖動,噗通伏倒在地上,嚎啕痛哭,“是我對不起先師,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國家,走錯了路哇……”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鄭宇平靜地說道,“以後好好做你的學問,政治這玩意太複雜,太……髒,你這樣的人,不要再摻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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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鍾後。

屋內只剩下了鄭宇,邱海陽和對面的楊永泰。

“陛下,這***宣揚治亂迴圈,易為奸人所用,蠱惑民心,的確不可借重,否則長久必然反受其害,這是不消說的。”楊永泰字斟句酌地說道,“不過此人所言***之讖語,確也有些門道。無論如何,早做些防備也是好的。”

“東邊門裡伏金劍,勇士後門入帝宮?”鄭宇哼了一聲,“暢卿,你怎麼也如此糊塗。如果所謂讖語為真,那便是命中註定,防與不防有何差別?若讖語不過是妄言,那又何必掛懷?”

楊永泰微微一愣,半晌之後也不得不點了點頭:“陛下所言甚是,倒是我有些想左了。”

“暢卿,這楊度有個有才華之人。他的事情,按我說的處理。這樣的人,在監獄裡默默無聞呆一輩子,浪費了。”鄭宇說道,“不過,他這人野心勃勃不甘寂寞,滿腦子都是治國平天下為己任,可偏偏他本人又沒那個格局。如果讓他再攪和到政治裡邊,於國,於他自己,都不是什麼好事。好好磨磨他的性子,讓他在監獄裡清靜一點,好好做回學者的本份,這才是正道。”

“是。”

“對了,上次所說文化界的事情,你串聯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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