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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月之眼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歐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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嬋娟神殿,偏殿。

歐冶驚醒,條件反射般躍起,伏低身,呈虎撲之勢,目顧四周。

房間裡裝飾著精美的花紋,東西卻不多,居中一張桌子。大祭司阿爾溫在桌旁,忙活著女紅,桌子上整齊地疊放一套黑衣服,上放一瓶一刀。

歐冶反應過來,尷尬地坐回床上,扯過被單裹在腰間,肥得如同一尊雕像。

“冕下,早安!”歐冶開聲打破尷尬,他看到珊蒂斯正睡在另一邊的床上。

阿爾溫瞄了歐冶一眼,手中活計不停,道:“還以為你會睡到半夜,沒想到凝神花的效果一過,你就醒來了。”

“這些年,習慣了。結果如何?”

“稍等,差些針腳就做好了……”阿爾溫十指依舊靈活,銀針在她指間飛快擺動,在亞麻布的經緯間滑溜穿梭,引著白線,將布縫合一處。

歐冶點點頭,安靜地等待。很快,一條格外肥大的馬褲就在阿爾溫手上縫就,她抖了抖,熟練地摺疊整齊,遞給歐冶,“試試看合身不,年輕時有給矮人縫製過,但還沒做過這麼大的褲子。”

歐冶接過褲子,眨了眨眼睛,示意阿爾溫迴避一下。

阿爾溫卻立在他面前,眉眼帶笑,“怎麼?害羞?還是覺得醒來時沒有漂亮的年輕女子,失望了?”

“沒有,這是尊重。您老讓我想起老道長。”

阿爾溫沒有絲毫迴避的意思,“你在墮夜精靈裡,不用拘束,你以前如何,就如何。”

“在我們那裡,調戲年輕的護理姑娘,是個傳統。每個刀口舔血的人,受傷回來後,都享受這樣的輕鬆。不過,我特殊些,因為老道長不放心我,就找了他朋友中,醫術最好的來照顧我,老人家嘛,他的朋友也……老……”

說著歐冶把被子一掀,褲子一抖,雙腿一蹬,眨眼間就套好了褲子,“所以我煉就這速度!”

阿爾溫不由笑了起來,示意他站起來,左右瞧了瞧,對自己的手藝還滿意,臨了還拍了拍那格外肥碩的屁股。

“幸好,你不是練就了調戲老姑娘的本領!”

“過三五十年,或許會考慮,不過,現在沒機會了。”

“不用喪氣,以我的狀況,再活三五十年,沒問題。”

“您老貴庚?”

“活了九百九十九年,在精靈中也算是長壽的。精靈是個長壽的種族,珊蒂斯只有一百五十六歲,還是少女。我很喜歡這妮子,可捨不得這麼快把她嫁出去,還是另外給你找個年輕的吧。”

“為什麼說到談婚論嫁?難道契約還有這樣的制約?”歐冶有些訝異。

“邀月契約聯結雙方靈魂,心神相通,情愫暗生,也是正常的事。歷年來,月使與祭司結連理,也不是少數。月使一旦降臨,要回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做個過門媳婦、上門女婿,安家樂業。精靈中也不會阻止。不過,你的壽命,沒那麼長吧。”

歐冶搖搖頭,坐回床上,“少年時,遇見過心儀的女孩子,也憧憬過朝朝暮暮,攜手白頭。這幾年經歷過生死,反而覺得,像老道長和師傅一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挺好,老了就經書伴青燈,自掃門前雪過餘生。”

老人伸手撫摸年輕人的臉龐,道:“其實,這麼多年下來,精靈對此也發生了一些變化。除了精靈女王,全精靈族的女子,都是任由月使選擇的。特別是萬年來,再無出現過月使,為了表達對月神的虔誠,墮夜精靈就決定,奉獻全族女子,無論是已婚的女王,還是老身這樣的月神代言人,只求月使降臨。現在,你降臨了,這翻牌權,依然對你有效。年輕時,我也有外出冒險的經歷,接觸過很多不知明日性命落在何方的傭兵,他們也抱著跟你一樣的想法,不想禍害姑娘一生,但每次任務回來,他們都會去一些場所發洩,而且欲|望格外強。歷史上的月使,大都是元素生物,對此要求不大。現在你來了,我很慶幸先輩們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不然落到我頭上,還不知如何處理呢。或許,反過來,正是我們做出了這樣的犧牲,才感動了月神,派遣你降臨!”

歐冶有些發愣,他握住蒼老的手,撫摸著上面的皺紋與褐斑。這是一隻很白淨的手,皮膚雪白細膩,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肯定很美,即使是現在,也如春末的梨花,帶著凋謝前的悽美。

看著這手,歐冶想起老道長黢黑粗糙乾涸的手,十分不解。究竟是什麼樣的困境,才讓墮夜精靈犧牲全族女性,就為了籠絡一個有可能解救墮夜精靈的陌生人?究竟是什麼責任,才讓墮夜精靈女性捨棄所有尊嚴,也要維護部族的希望?可是,這麼活著,值得嗎?沒意義地延續部族,為了什麼?

歐冶淚流滿面,臉色悲涼。

阿爾溫感到溫熱的淚水滴落在她手上。捨棄尊嚴的老人,嘆了口氣,忍不住摟住年輕人的腦袋,撫摸漆黑的短髮,任由淚水蹭在她精美華麗的金色祭司袍上,也眼眶溼潤。

至此,阿爾溫心頭的一塊石頭落下了。

老人確實捨棄了自尊!捨棄自尊對一個年輕人使用“美人計”!冒著對月神的不敬編織一個謊言!老人伺奉月神八百多年,曾經也是執掌嬋娟神殿的主祭,年輕時是墮夜精靈中最美的月光花,是無數英雄情愫暗牽的高貴少女“幕星”,可曾如此對過一個男子?

皆因事關重大,阿爾溫不得不親自試探一番。阿爾溫能夠透過一些技巧,在語言不通情況下,與月使溝通,也能不看他表情,分辨出此時月使的感情真摯與否。本來蓮恩雪特心疼老人,不想老人再操心月使的事情,可抵不過阿爾溫“倚老賣老”,安排她從別的角度試探,而埃拉丹最為瞭解魔獸,則從魔獸的角度去思考,月使變胖,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蜘蛛咬的一口。夢境畢竟是夢境,是依託現實變化來的,月使夢見“蜘蛛夫人”,或許是為蜘蛛咬一口,而導致的。

為蛛後蘿絲蠱惑而墮落的兩支精靈,血精靈摩爾殘忍嗜血、黑暗精靈卓爾邪惡淫|穢,從歷史的角度總結,阿爾溫認為月使如果真的被蛛後蠱惑,定會在這兩方面有所表現,便決定做出這番嘗試。

阿爾溫覺得,相比風華正茂的蓮恩雪特,她“倚老賣老”更有優勢。部族中年紀最大、地位最高的老人,提及這種事情,可信度更高。相比蓮恩雪特能表現出來的風情,阿爾溫所蘊含的母性,更能撬開年輕男子的心房,特別是在給他找情人的時候。畢竟,每個男人都有戀|母情結,這是生物的天性。阿爾溫自己都記不得照顧過多少精靈的成長了,她表現出的母性,更能讓月使在談論這些事時,不會因為自尊而忸怩,更容易開口提出要求。就可以趁機看出他的心性。

結果看來,年輕人的心性還不錯,不是聽到可以肆意採花的暗喜,而是體會到犧牲後露出悲哀。似乎意外驚喜是,他的心,與墮夜精靈更接近了。

當然,這只是第一階段的試探。接下來,還有另外的測試。

待眼眶中淚水散去,阿爾溫開口道:“你問夢境如何,我們看完後的心情,就如同你醒來看到一個耄耋老人,而不是美貌女子一樣。”

歐冶拭去臉上的淚水,執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發生了什麼?”

歐冶問得模稜兩可 ,阿爾溫也不想解釋一個謊言,轉而講夢境,“你是不是被蜘蛛咬了一口?”

歐冶點點頭,“我的任務,就是盜取蜘蛛,沒想到當時有一隻逃出了培養箱,我被咬了一口,不過跟夢中有些差別。”

“還有呢?你的體型也不符合。”

“來到這裡之前,我確實是夢中的身材,不知為何變胖了。另外,我也不像夢中那樣力大無窮,飛簷走壁,那些功夫,只存在人們的想象當中。我以前的戰鬥力,雖然不差,但比起今天,要差很多。我感覺的,來到這個世界後,力氣似乎越來越大了。而且,我也不能像這樣彈出蛛絲……”

大概就如阿爾溫估計那樣,年輕男子在充滿母性的老人面前,更放得開,更帶著孩子氣,歐冶說道興起出,對著牆彈出一股蛛絲。

阿爾溫也有些吃驚,不過對月使受蜘蛛影響,也有一些猜測,並無看到“蜘蛛夫人”時的失態了。她伸手捻了下蛛絲,黏性十足,頓時將她手指粘住。她又扯了扯,韌性十足,根本扯不下來。

歐冶也試了試,發現蛛絲能夠隨他心意,是否粘著他的手。

阿爾溫道:“應該是反過來,你的手能控制是否被蛛絲粘住,你再試試其他地方?”

歐冶將信將疑,把蛛絲往肚皮上一按,結果粘的緊緊的,扯都扯不下來。阿爾溫看著有趣,粘住蛛絲的手,也往歐冶身上一按,結果一樣,被緊緊黏在一起。

試驗結束,阿爾溫指尖亮起皎潔的光芒,淨化了蛛絲,“那蜘蛛有什麼特殊嗎?你瞭解多少?”

歐冶點點頭,現在身體發生了變化,他也懷疑是染疫蜘蛛造成的,“在我們的世界,人們認為,所有動物植物的能力,像鳥長翅膀,魚能水裡呼吸,螞蟻力氣大等,都是由於生物體內的基因決定的,不同動物的基因不同,所以能力也不同。就有人嘗試,將動物的基因提取,注入人體內,培養擁有某種動物能力的超級戰士。這只蜘蛛,就是這樣的實驗體,所以我們才盜取。只是沒想到,這技術已經成功了。”

“為什麼是蜘蛛?”真的是巧合嗎?

“據傳還有蜥蜴和蛇,只是我們沒能找到地方。”

“也就是說,是這只蜘蛛賦予你特殊能力?”

“不確定,或許是別的原因,畢竟我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或者是月神賦予的呢。我覺得挺好的,蜘蛛網跟我老家亙古相傳的一個圖案很像,我們祖先以它來解釋自然現象、社會現象,可以說是一種圖騰了。”

阿爾溫點點頭,沉默了下來。埃拉丹已經研究過這只蜘蛛,德魯伊能夠跟動物交流,這是他們能力的來源。可以說,在古代精靈帝國,德魯伊就是專職與動物交流的,甚至還得處理一些異界魔獸事務,早就摸索出一套獨特的方法了。

從交流的結果來看,蜘蛛確實是咬過月使,這是它的本能驅使,讓它必須咬點什麼,以排除身體裡讓它不舒服的東西。而選擇月使下口的原因,是因為他的腦袋是黑色的!

阿爾溫還是決定把這點發現告訴他,“埃拉丹能夠與動物交流,我們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沒想到這小小的蜘蛛,居然是稀有的染疫類魔獸,你們世界的技術發達到能夠人工製造染疫類魔獸,真是高超的技藝!可惜是一隻蜘蛛,真不知是墮夜精靈的幸運還是不幸。”

歐冶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中的黯然,心中納悶,難道自己被蜘蛛咬了一口,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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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噴吐蛛絲,還獲得巨大的力氣,這不是很好嗎?

難道……歐冶突然想到自己變得肥胖的身軀……

“冕下,難道有什麼不幸發生在我身上?或者墮夜精靈身上?”

阿爾溫看著他的眼睛,她能夠從中看到堅定,以及智慧。這樣一個為月神選中的年輕人,他真的會被蛛後玷汙嗎?而且為什麼龍神會干預他的出現?

阿爾溫突然覺得自己一千年的經驗,以及墮夜精靈萬年來積累下來的智慧,都不足以讓她想通其中的緣由。

心中祈求著神佑,阿爾溫握緊歐冶的手,嚴肅道:“年輕人,你獲得染疫的能力,這是一種幸運。月神召喚,讓你作為使者降臨,這是我們的幸運。但任何力量的獲得,都是需要代價的,你染疫得特殊的能力,會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麼說,我變得又矮又胖,就是這個原因?!”

阿爾溫摸了摸歐冶的臉龐,道:“如果僅僅是這樣,你還是幸運的。以前有一種叫肯德雞的染疫類魔獸,吃了能夠讓人獲得毒免疫的能力,即使落入沸騰的黑曼巴毒液大鍋中也能安然無恙,其代價跟你現在一樣,變得肥胖。體形的變化並不是最大的問題,我們精靈追求完美,你的樣子在我們眼中醜陋無比,但你是月神的使者,會獲得所有精靈的尊敬。但我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變成醜陋的胖子還不值得擔心?那……

“你們擔心什麼?”

“唉,這是精靈的一段隱秘。”

阿爾溫說起了讓精靈羞恥的歷史,“我們擔心,有人從中作祟。月神艾露恩有一名敵人,蛛後蘿絲,本體是一隻蜘蛛,曾誘使精靈墮落,導致了精靈大分裂。我們擔心,你遭到蛛後的玷汙,會將墮夜精靈引向墮落,走向末日。你夢境的最後,那位詭異的蜘蛛夫人,正昭示著這點。”

聽到質疑,歐冶沒有暴跳如雷,他明白這些,因為他曾當過臥底。墮夜精靈將希望都寄託在月使身上,月使降臨定讓墮夜精靈漫卷詩書喜欲狂,可月使身份存在疑點,有可能是間諜時,是多大的反差?

想到墮夜精靈奉獻全族女性的犧牲,歐冶心頭沉重。當臥底時,極力讓對方相信他的身份。可現在,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身份了,拿什麼證明?

歐冶看看阿爾溫,又看看珊蒂斯,內心掙扎,他本來很抗拒莫名其妙扛上墮夜精靈的重任,現在身份值得懷疑,重任自然就不會落到他身上了,這本是值得高興的。歐冶卻高興不起來。

歐冶不自覺地揉搓起阿爾溫的手,腦海裡各種念頭閃過,有老道長與老護理的,有阿爾溫與珊蒂斯的,更多的是,他醒來後,阿爾溫與他聊天的各種神態與動作。歐冶驀然發現,他醒來後,阿爾溫的言行,有很多不符合長輩的地方,也不同於剛見面時給他的感覺;阿爾溫的神態,也有著很多扭捏和不自然之處。似乎阿爾溫在努力迫使自己,扮演著某種角色,某種她一輩子沒做過的角色。

歐冶想到老護理,她總是嘮叨要不是不要臉的牛鼻子,她也不用照顧一個小屁孩。以及嘮叨時的眼神,滿是幽怨與思念。

歐冶想到阿爾溫說的奉獻,想到她說“包括她自己”時的掙扎。

事實的奇妙之處,就在於誤會與巧合之間,會產生很多意想不到。阿爾溫演技的不自然,被歐冶誤會成了扭捏!

歐冶重重嘆了口氣,正視著阿爾溫,道:“阿爾溫冕下,我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畢竟這個世界有太多神奇的力量了,我不能確定,我身體裡是不是發生著某些改變。珊蒂斯跟我說過一句話,無論我是好是壞,她都積極面對,都往光明的方向走。我開始還以為她是小孩子心性,單純的將我定義好人、壞人。不過,想到你跟我說的那麼多話,我才明白,你看中的是心性,是需求一個符合你們道德要求的人。老道長教給我最多的,是仁義與責任。我不能確定蛛後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但你對我做出的犧牲,你對我仁至義盡,我看得很清楚。你們的奉獻,我不需要,就算蛛後玷汙了我,我也不會玷汙任何一名墮夜精靈!現在,我願意扛下墮夜精靈的責任!反正都是我一直都是盡能力護國安邦,再過這樣的日子也無妨!不過,因為我沒法表明自己的身份,而你又做好了覺悟,那麼我就必須做一件事,來表明我的心跡,我不會背叛你,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讓墮夜精靈毀滅!抱歉了!”

說完,歐冶突然抱住阿爾溫的腦袋,大嘴狠狠地印在她額頭上。

短短的一秒,歐冶就像突然觸電一樣,從床上滾下去,撞到凳子,扶著桌子,勉強坐下。他心跳如雷,面紅耳赤,彷彿感到背後有三雙昏老的眼睛,正以目光將他凌遲!

阿爾溫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歐冶揉了揉臉,有些話放在心底,他沒說。阿爾溫打纜時的嫻熟與細緻,動作間對美之極致的追求,這些刻在骨子裡的優雅在每個細小的動作自然流露,體現了阿爾溫是個怎樣的人,也以小見大,她照顧千年的墮夜精靈部族,有著怎樣的美好?

慈母手中線,縫的是一個部族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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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張床上,珊蒂斯為聲音驚醒了過來。

門外,時刻注意裡面的守衛,聽到動靜,立即扯開了手中的卷軸。

鐫刻於羊皮紙上的魔法陣,接觸到元素,立即啟用起來,將“來電轉駁法陣”投影到地上。“來電轉駁法陣”由空間定位的“空間錨”與遠端呼叫的“百靈鳥”兩個子陣構成,用於通知遠方傳送者,以及給其定位。

隨即,另一個星光璀璨的魔法陣,在門外亮起,星光熠熠,爛若星河,給人一種遨遊太空的深邃感。星光的法陣出現在守衛腳下,他的身體開始模糊起來,星星點點,最後化作一道星光,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錦袍女子,肩上站著一隻星光閃爍的小鳥。

蓮恩雪特並不放心阿爾溫獨自試探月使,便做了這番安排,一旦發生意外,她就可以憑藉定位,透過鬼金商羊安貝可的“斗轉星移”,瞬間抵達。

待傳送帶來的不適稍緩,蓮恩雪特毫不停留,快步搶進了房間裡。

房中,月光盈盈,如水流淌。蓮恩雪特愣在了門口。

原來,歐冶看到珊蒂斯醒來,藉著剛做完壞事的虎膽,徹底豁了出去,快步走到珊蒂斯面前,朝還在迷糊的珊蒂斯,伸出了右手。

珊蒂斯還完全沒弄懂發生了什麼事,歐冶突然逼近,嚇得她一個激靈。未待她開聲,先聽到月使說話,聲音顫抖,“珊蒂斯!我決定了!決定了幫你們!”

珊蒂斯訥訥點頭,握住了面前的大手,鬼使神差地用上了“艾妮露之吻”。這是月神祭司入門月術,能夠安撫起波

瀾的心靈,撫平心中的狂喜、悲痛、哀傷等情緒,一般是剛入門的祭司,用來自我安撫,在祈禱時更容易溝通月神的。

珊蒂斯從小就是孤兒,禱告時總會想到父母與姐姐,心神不寧。為此,她每次做禱告時,都會先給自己釋放“艾妮露之吻”,後來甚至夜深人靜,思念親人時,珊蒂斯都會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平靜下來,久而久之,每當情緒波動大時,她都會使用。

當下,珊蒂斯見月使神情激動,滿臉通紅,而她迷糊間感到自己聽到一個驚人的訊息,接下來自己也會非常激動,條件反射地釋放了“艾妮露之吻”,這個她使用了無數次,熟悉得無需再吟唱的月術。

這個月術,卻成了催化劑,誘發了神奇的反應。

月光,在珊蒂斯之間流淌,隨著大手小手握在一起,流淌在歐冶手上。

僅一接觸,天地異變。

已是近黃昏,太陽還沒西沉。蓋拉德上方的天空,卻突然暗了下來,明月當空。

本已開始虧損的月亮,再度圓滿,投下一片比夕陽更亮的月光,籠罩嬋娟神殿。

月光似乎能夠穿透房子,本已消失在兩人指間的白光,再度亮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蓮恩雪特踏進門,恰好看到這一幕。

兩人掌心間,縮成一團的白色光芒迸發而出,以手掌為中心,分出八道光線輻射向四周。然後,散射出去的光線再次分裂,相匯,頃刻間在空中交織出一扇八邊形的蜘蛛網,兩人就位於蜘蛛網的中心。

“艾露恩在上!”阿爾溫回過神來,感慨一句。

天空中出現更讓她驚訝的事情。一道亮白的光芒從突兀出現在空中的月亮照射而下,落到光網中。

月光順著網線,匯聚到網的中間,匯聚到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心中。

一個比月光更為明亮的光球形成,從兩人的手心間升起,帶著光網升到空中,使得整張網平展開來。

精靈們還沒來得及驚訝它的美麗,光球收斂了它的光芒,連帶把光網收斂到其中,變成一個晶瑩的球體,球體表面上卻有著一塊如同樹一樣的暗影,整個看起來,彷彿縮小了無數倍的月亮,又像是一顆眼珠。

“月之眼!”蓮恩雪特也發出驚歎。

“月之眼”,來自月亮的力量的具現,能夠看透精靈起源,影響精靈之樹的存在。

驚嘆聲落下,月之眼從空中落下,繞著兩人,漸漸隱入月使眉心。

兩名主祭被詫異與驚喜包圍著,抬頭看著月亮再度消隱,迴歸正常的天空,不住的吟唱著艾露恩的名字。

遲來的“月光洗禮”出現了,這本是在“碧海青天邀月儀式”結束後,伴隨著元素生物降臨而出現的洗禮,會把艾露恩的旨意,以及祈神祭司的思想、願望傳遞給初來乍到的神使。

光芒消盡,月使睜開漆黑的眼眸,再次向三名祭司點頭致意。

阿爾溫與蓮恩雪特相視一笑。

問題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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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涼,月色皎潔,輝光之城一如既往的乾淨整潔。

明鏡湖邊,珊蒂斯開心得像一朵盛開的月光花,帶歐冶漫步生命之樹蒼翠濃陰下,少女說著瓶中沙藏的話,咯咯笑聲驚飛枝上棲鴉,不知不覺走到了城牆之下。

株株蒼翠的大樹,板狀根高高隆出地面,彎曲、交錯、勾連,構成了輝光之城的城牆。板狀根上有著一幅幅浮雕,或長或短,描繪一個個圖景。

歐冶的月使身份確定後,珊蒂斯心頭石落下,童心大發,提議歐冶玩一個遊戲。

墮夜精靈是夜行性的,一路走來,看到的墮夜精靈或歌或舞,或嬉戲或沉思。外敵入侵,似乎並未影響墮夜精靈的日常生活,跟歐冶想象的很不一樣。當歐冶問及外敵是否很容易解決時,珊蒂斯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很能代替墮夜精靈生活態度的話:

縱使明天就陷入絕望,不妨礙享受當下的美好。

歐冶聽完,心頭有些疑惑,墮夜精靈是奉行及時享樂,還是積極地活在當下?

歐冶沒有問出這個問題,按照珊蒂斯的意思,玩一個遊戲,拉近兩人的距離。

踩在城牆上,歐冶不斷踮腳跳躍,變換身形,快速挪動著,如同在荷葉上滾動的露珠般流暢,絲毫不受板根間的縫隙影響,甚至連揹簍上的水果都穩穩當當。

珊蒂斯一身短裝,在其身後奔跑著,手中短弓一揚,箭矢準確劃過果柄,將一隻牛咁大的菠蘿蜜射下,當頭朝歐冶砸下。

歐冶一聲怪叫,連忙將舉起的柳條框撤下,框裡嬌嫩的葡萄可受不了菠蘿蜜的轟炸。他伸手一託,用巧妙的力度接住了菠蘿蜜,抱在懷中,絲毫不受其尖刺影響。

珊蒂斯停在歐冶身邊,用弓敲了敲菠蘿蜜,看向歐冶的目光滿是驚訝。

歐冶放下菠蘿蜜,朝珊蒂斯挑了挑眉毛,示意只是小菜一碟。

“你的動作真奇妙。”

板根城牆高低不平,彎曲起伏,板根之間還有縫隙,或大或小。珊蒂斯能夠做到在上面奔跑、跳躍,已經是多年的練習了。歐冶初次上來,卻可以做出退步、旋轉等動作,靈活得如同牆上的蜘蛛,矯健得如同樹上的猿猴。

一路下來,珊蒂斯射下各種水果,歐冶都能夠以適當的力度準確接住,珊蒂斯覺得歐冶的水平堪比卡多雷裡專習武技的三位武技長!

珊蒂斯帶歐冶走下城牆,“我們自小都在城牆上訓練,你的水平已經比得上最優秀的夏多雷戰士了。”

歐冶有些驚訝,畢竟拉克萊斯給他的印象太深了,“這也是長時間訓練的結果。我從小就在梅花樁上練拳。固定在地上的木樁。”

說著,歐冶比劃一下,“要不我向你展示一番?”

珊蒂斯從柳條框裡取出兩隻紅色小刺蝟般的紅毛丹,纖細的手指避開尖刺,掰開硬殼,翻出雪白的果肉:“是孰能生巧嗎?我小時候從會被紅毛丹刺著,現在能很快掰開了,我叫它紅色小刺蝟。”

“你也先吃一個。”

歐冶接住紅毛丹,在手上拋了拋,道:“是瞭解事物的特性。”

珊蒂斯問道:“你以前是怎麼做到呢?”

歐冶:“觀察。瞭解事物的特性,於錯亂無章中找出規律,就可以發現。道路不平,不過是高低滑溜,避不開此類。每一步你都知道怎麼落腳了,連起來,就能夠跑過這條路了。我經過這樣的練習,才做到如同行雲流水。”

珊蒂斯:“我們精靈也有能夠在樹冠上移動的人,我曾請教過。我也經過很多年的練習,只有現在的水平。我也是擅長觀察的,譬如剝紅毛丹,我用箭矢一劃,就可以不擰掉幾根刺。”

“還不夠”,歐冶捏著紅毛丹,稍稍一用力,就將果殼裂開成兩半,露出潔白的果肉。

兩人漫步至一棵大樹下,枝幹如同糾纏的藤蔓,綠葉間掛著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葫蘆。珊蒂斯招呼歐冶靠著一枚格外巨大的葫蘆坐下,巨大的葫蘆從枝蔓垂到地上,穩穩當當如同柱子。

“暗夜精靈歷史上也出現過月之眼,那位先賢改造一株葫蘆藤,每千年結一枚葫蘆,赤橙黃綠青藍紫,到了第七千年的時候葫蘆成熟落地,變成七個葫蘆娃,個個有著魔法的天賦。最為神奇的是,七位葫蘆娃一同進入紫娃的寶貝葫蘆中,會變成一位掌握七種能力的金剛葫蘆娃,金剛葫蘆娃走到壽命終點,迴歸大地時,他頭上的葫蘆也會結出一枚葫蘆籽,種下後就是這株多寶葫蘆。那場大戰後,原先的七子葫蘆不見蹤影,墮夜精靈只剩下這株多寶葫蘆。”

珊蒂斯指了指頭上的葫蘆,“多寶葫蘆結出的葫蘆個個都不同,有的充滿油,有的酒香四溢,有的整個就是塊鐵疙瘩……我們身後這個巨無霸,裡面應該是一把劍。”

歐冶靜靜聽著,一路上聽著珊蒂斯如數家珍,少女最自豪的,不是墮夜精靈裡有多少寶貝,而是將其藝術加工成各種東西,精緻優雅,又充滿生活氣息的實用。

吃完紅毛丹,歐冶將半個果殼捏扁,湊到嘴邊,嘗試幾下,就吹出一首《一閃一閃小星星》。

音色雖然很差,珊蒂斯還是感到驚奇與欣喜,她從沒想過,用果殼也能過演奏歌曲。

珊蒂斯對新鮮事物感興趣,專注研究事物的不同一面,期望找到別人沒發現獨特的美,分享給別人,贏得別人的喝彩,以及關注。

今天,她發現自己觀察研究的真的不夠。

歐冶看她感興趣,又表演的樹葉演奏。

珊蒂斯來了興致,不再介紹頭上的葫蘆,轉而研究各種葉笛的聲音。

歐冶看得出來,墮夜精靈的特質,他們執著技藝,享受生活色彩,對未來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