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客廳裡，能清晰的聽到背後牆上鐘錶秒針滴答滴答走針的聲音。
陽臺的推拉門緊緊關閉，只容許月光進入，一窺究竟。
但徐毅把窗簾一拉，連同月色也被關在屋外。
這之後，他也沒急著坐到沙發上，而是先走到過道那邊的口子上面，仔細看了看過道盡頭左手邊的臥室門，確認徐行這小子真的走進去。
隨後，徐毅在餐桌上拿起煮好的熱水壺，給兩個人倒了杯水，端到茶几上，才終於坐到徐年年身邊，大概差了一個身位的距離。
“在門口蹲著聽了快倆小時，來，先喝口水吧。”徐毅把一杯溫水推到徐年年面前。
原本有些應激的徐年年，在徐毅這一連番的舉動下，原本還板著張臉的臉色，逐漸緩和下來，看了眼茶几上的溫水，拿起來抿了一口，象徵性的沾了沾嘴唇，又放下。
徐毅倒是喝了一大口。
啤酒喝多之後，反倒讓人有些口渴，更別說剛才跟徐行聊了兩個小時，確實有些口乾舌燥。
潤了潤嘴巴和喉嚨，徐毅嘆了口氣，靠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努力鬆弛下來，看著黑屏的電視機，在心裡斟酌用詞。
本來覺得有挺多要說的話，但卻唯獨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做開場白。
結果還是徐年年先問道：“你跟徐行聊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徐毅反問道，“你們倆不是在門外偷聽到了嗎？”
“又不可能真的蹲兩個小時，而且音量也不大，聽的斷斷續續的。”徐年年伸直了腿，雙手安放在大腿上，貼著牛仔褲上下搓動，緩解自己的不安。
“也就那樣吧。”徐毅回憶了一下剛才在臥室裡跟徐行的交流，又扭頭看向自家的黃花大閨女，重重的嘆了口氣，“我以前還總在想，以後會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會把我的寶貝女兒給拐走。”
“但是怎麼也想不到，拐倒是沒拐走，人還留在家裡，但拱倒是拱了。”
“老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但誰知道徐行這小子還惦記自家後院的白菜。”
聽徐毅這麼說，徐年年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徐毅，又立刻轉向窗外，直直的盯著窗簾上的花紋，隨後用蚊子般的聲音小聲說道：“那萬一是你家白菜主動往人嘴裡送的呢？”
徐毅：“……？”
之前徐行雖然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經過，但細節上可沒說清楚到底是誰主動先手的啊。
按照徐毅的想法，就算是徐年年先喜歡上徐行這小子的，也應該是徐行自己沒管住，主動把年年給吃了。
可是現在自家女兒告訴他，是她自己送上去的？
徐毅滿臉愕然的看向徐年年。
但徐年年此時面向窗簾的方向，徐毅只能看到個後腦勺，看不到徐年年一臉心虛不好意思的表情。
徐年年此時的兩隻手就緊緊攥在一起，耳後根都通紅的厲害。
當著自家老爸的面聊這種事情，還真是尷尬的要死。
但她又不想徐毅把徐行看的太壞，畢竟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當初太優柔寡斷，沒能早早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才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後來的事情，終究是她傷害了醋醋。
她很感激醋醋能夠接受這件事，也很想靠自己的力量，讓家裡人也接受。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曾經的自己就是因為過於不想影響到徐行，才決定獨自一人等畢業後跟家裡單獨攤牌，才錯過了那個最好的時機。
所以這一次，她是跟醋醋，跟徐行都商量的清清楚楚之後，才決定找機會先把徐毅找來。
一切的現狀和條件都明明白白的擺在徐毅面前，三個人只要一條心，家裡人其實就已經沒有反對的餘地了。
尤其還是徐毅這種偏理智的人，往往更不會感情用事，他會權衡利弊。
仔細想想就知道，徐行都說出可以扯證結婚再離婚這種騷操作，而且還是跟徐年年和顏池醋一起商量出來的對策。
那其實這三個人已經想的很明白了。
與其說是找他徐毅過來做決定，不如說更像是一個通知。
徐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慢慢的把嘴裡的水咽下去，徐毅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番思路，問道：“我可以同意。”
“真的？！”徐年年一臉驚喜的轉過頭來看著徐毅，雙手連忙撐到兩人之間的沙發上，湊近了問道，“我沒聽錯吧？你答應了？！”
“誒誒誒，我話沒說完呢。”徐毅無奈的皺起眉頭，身體有些後仰的避開突然變得熱情的徐年年，把這丫頭的腦袋摁回去，“你得先回答我的幾個問題。”
“你問你問。”在得知了徐毅此刻的基本態度後，徐年年頓時乖巧軟化下來，半個身子都轉過來，一條腿橫著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面向徐毅，身體坐的筆直，像個乖學生一樣等著老師出題。
“我知道你們小年輕談戀愛，感情因素佔比很重。”徐毅說道，“所以我得問你幾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你說唄。”
“第一，你們以後怎麼住？”徐毅問道，“你跟顏池醋是分開在兩個房子單獨住，讓徐行每天或者每週陪不同的人，還是三個人像現在這樣住在同一屋簷下？”
“現在你們算是還在熱戀期，至少感情很火熱，還有新鮮感，一旦這股勁過了，三個人生活更容易出矛盾。”
“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面對這些更複雜的問題？”
“我跟你媽兩個人尚且經常會有日常生活中的碰撞摩擦，互相吵架，更別說你們還多一個人。”
“如果你倆分開，那徐行在陪醋醋的時候，你這邊是什麼感覺？耐不耐得住寂寞？”
“同樣的，徐行陪你的時候，醋醋那邊呢？你們兩個真到了那個時候，別人女孩子都是跟男朋友膩在一起，但你倆卻不行。”
“到時候真後悔了，可就來不及了。”
徐毅說的很現實。
徐年年安靜的聽完，只是搖了搖頭：“我們應該會住一起，徐行說群星大廈附近有幾個別墅小區，打算之後帶我們去看看房子。”
“至於你說的生活矛盾和感情問題，這本來就是任何婚姻都要面對和克服的事情，我沒法保證說一定能怎麼樣。”
“但至少我們三個早就已經做好面對的準備了，不然也不會把您找來攤開說這事兒。”
“行，這個問題可以留給以後。”徐毅點點頭，繼續問道，“然後是財產問題。”
“徐行現在的身價很恐怖，尤其是群星集團的股權，除去對高層的股權激勵和一部分員工激勵池，至少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股權都在徐行手裡。”
“這個比例對比騰信和阿里這些巨頭而言，都是非常誇張的事情。”
“以後一旦群星徹底發展起來，徐行一個人的身價可能就得有幾千億。”
“他現在還年輕，但估計平日裡找上門來推薦他做家族信託之類的機構肯定數不勝數。”
“在感情裡談錢確實不好，但這種事情必然要涉及。”
“徐行怎麼規劃他在婚姻中的財產？你跟醋醋又是什麼態度？”
“我知道你們兩個女孩子都不是看重金錢的人，但既然是結婚，這方面的東西就得提前說清楚。”
“更何況……”
“百分之三。”徐年年突然開口說道，打斷了徐毅的思路，隨後又重複了一遍，“百分之三，群星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
“徐行已經給我跟醋醋分別轉移了百分之三的股份。”
“這個股份不可轉移，不可交易，只享受集團每年的分紅。”
“至於家族信託這一塊的事情，我們是打算等跟家裡人都攤牌說清楚之後，再帶著你們一起商量著來的。”
別看百分之三這個數字挺少的，但放到群星集團這麼個龐然大物上來說，已經相當恐怖。
要知道，當下阿里的市值就已經有幾千億，後世到2020年之後，更是有幾萬億的市值。
如今群星的體量已經足夠恐怖，手握的一系列平臺軟體生態都是頂尖的王炸。
一個集爆款遊戲加微訊流量池，再加拼購購電商，吃了麼外賣，嗶站，逗魚直播，滴滴打車等一系列綜合平臺，並以微訊支付串聯整個移動支付的網際網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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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有百分之三，那也是起碼幾百億，甚至上千億的身價了。
當然，如果是不可轉讓不可交易的股權，身價也就是看看而已。
但以群星目前的趨勢來看，全年營收很可能會超過1000億，利潤會有好幾百億。
光是分紅，就足夠一個人十輩子衣食無憂。
徐毅聽完徐年年的話，張了張嘴，完全沒想到徐行竟然早就已經做了決定。
那著還問他個蛇皮？！
那可是群星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啊！
就這樣交給了徐年年和顏池醋。
當然，按照法律來說，股權本身轉讓出去後，怎麼處置都是股東的自由。
只不過徐行手裡握有三分之二以上的股權，佔有絕對掌控的地位，所以除非真的是徐年年顏池醋兩個人跟他徹底決裂，否則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
想要私底下轉讓是不可能的，肯定得經過股東大會的投票決定。
不過這就不是重點了。
“你們還真是……想的挺周到。”徐毅有點沒話說了，勉強點了點頭，算是初步認可他們的處理方式。
“我們只是很清楚，真的想要過好三個人的生活，那就不能有一點芥蒂。”徐年年抿了抿嘴說道，“徐行現在的成就，已經註定了他和他身邊的人，都能過上衣食無憂甚至是奢靡的生活。”
“本來我和醋醋都沒提這種事情，但最後還是徐行自己堅持下來，還說什麼這是屬於補償我倆當初身為初創團隊的股份。”
感情上確實只能一分為二，徐行也只能儘可能從物質層面提供補償。
雖然這種補償大概是很多人都趨之若鶩的，但只有徐年年和顏池醋，可能會安之若素的面對這件事。
畢竟只有堅信三個人的感情不會出問題的人，才會對這樣一筆鉅額財富視若無物。
只要他們的感情不會改變，那這些錢是在徐行手裡還是在她們手裡，都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左手倒右手罷了。
“那對外宣稱呢？”徐毅問出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他既然結婚了，總會有一些必要的場合，要對外展示自己的家庭。”
“未必是網際網路這種公共空間，但至少也是一些高階場所，出席一些重要活動等。”
“另外，如果有人刻意調查曝光，這種事情往小了說只是私德問題，往大了說就是影響公共道德了，可大可小的事，太容易被人做文章。”
“呃……”徐年年有點無奈的撓撓頭，“這個我也不是很懂啦，但徐行說沒什麼關係。”
“以徐行現在的身份，估計也沒幾個人敢這樣做文章的，畢竟他這好歹還只是私德問題，真要撕破臉……”
“嗯……這話不太好聽，按徐行的話來說就是，微訊捏在群星手裡，就是一個流量領域的核武器。”
“每個大廠之間，都有屬於自己的核武器，但正常情況下沒人會主動去使用它，尤其是對付另一個核武器的主人。”
“除非是……”徐年年說到這裡，手指指向天花板，眨眨眼示意了一下，“不然別說曝光了，不幫著把訊息摁死就不錯了。”
徐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哪怕已經兩三年時間了，他還是容易把徐行這小子看做晚輩，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下意識就忽略了如今這傢伙的巨大能量。
真要這麼算下來的話，在絕對的金錢與地位面前，很多普通人面對這種事情會產生的問題，還真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現在唯一最重要的問題，反倒是家裡人的態度……
徐毅看著一臉認真的徐年年，看她年輕漂亮的臉蛋，青春靚麗的氣質，還有那雙嚴肅又真誠的眼睛，第一次感覺到女兒真的徹底長大了。
但如果不是這種長大方式，那就更好了……
“去把徐行和醋醋叫出來吧。”徐毅揉了揉雙眼，又搓了搓自己的臉，拿起水杯站起身，去餐桌那邊倒水。
徐年年跟著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在徐毅身後，小聲問道：“所以老爸，你到底怎麼說啊？”
“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麼辦？”徐毅轉回頭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們也沒給我第二個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