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保密會性質不一般。
莫敏學到場的時候, 各部門負責人陸陸續續趕來。都跟他一樣表情凝重。
“哪個部門出的事？”
“洩露給哪一方了，查出來沒有？”
大家紛紛互相交換資訊, 發現大家都是一臉懵逼。
保密單位，保密會幾乎是日常強調平時的保密意識, 學習其他單位先進保密手段, 順便警惕一下新形勢下的洩密行為。
他們平時謹言慎行, 走出實驗室不談專案, 朋友圈也是乾乾淨淨, 從不在微信上留痕跡。
現在, 收到訊息說中午出事，他們互相問了一圈，卻發現，沒人知道是什麼事情！
參會人員表情忐忑不安，唯恐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 將自家專案秘密洩露了出去。
等到領導入座, 關門開會，才漸漸說清了情況。
出事的, 是九院。
九院的內部伺服器從昨晚開始，遭到不明黑客攻擊，網路安防系統雖然阻攔了對方的入侵行動，但是第二天臨近中午，伺服器承載率突然攀升，情況明顯異常，九院決定強行斷網斷電, 阻止任何移動裝置接入電腦，等待專家處理。
截止七所召開保密會，通報這件事情並且強調網絡安全的時候，九院仍舊處於停擺狀態。
不能連線外網還是小事，內網、無網電腦設備是否受到了感染，急需逐一排查，避免九院保密資料外洩。
信息化時代，沒有沒網沒電簡直寸步難行。
七所的人聽到領導說九院現在逐一排查裝置的痛苦樣子，都感同身受。
九院儲存了大量軍工裝備研究資料。
一旦洩密，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領導傳達了上面的指示，“初步判斷這次黑客攻擊行動來自國內，但是對方身份尚待調查，為了避免我們遭遇相同的困境，將臨時對內部系統開展大清查，而且，本月之前，會統一由國家指定的網路安防公司，對我們的網路安防系統進行維護升級。”
七所一直是由內部系統網絡安全工程師負責，用的正規殺毒軟件和定製版的監控系統。
國家重視保密是好事，但是突然指定網路安防公司來保證他們的安全，在座所有參會人員，第一反應是擔心。
商人重利，不知道這家公司有沒有藏著間諜。
莫敏學覺得，國家敢指派的公司，絕對不會隨隨便便。
本著嚴謹慎重的態度，他開口問道：“哪家公司？”
領導笑道：“高科。”
邵煉成立高科的那一天起，就註定在他會這個圈裡沸沸揚揚。
做保密研究的天才回來了，開了一家科技公司。
這在科研圈裡不算稀罕事，多少教授、博士、專家都開著公司自行轉換自己的研究成果，方便又快捷。
但邵煉身份不一樣，做過的事情不一樣，導致圈內對高科格外關注。
這家公司成立之後，安安靜靜的坐落在澄明市的工業區，沒宣傳、沒響動，直到邵煉廣撒網求助國內外系統專家之後，他們才大致知道，邵煉是在做醫療系統。
一個聽起來神乎其技，能夠解決大部分常見病的人工智慧醫生。
彷彿瞬間將所有人帶進了未來科幻的騙局，在見到智慧醫療箱進入三甲醫院之前，沒有人相信，他能成功。
現在，邵煉成功了，醫療系統在三甲醫院順利執行。
七所對面的解放軍醫院都還有四臺，開放給病患自助使用。
可他們誰能想到，做成了醫療系統，眼見高科就要壟斷醫療這個大市場之後，兜兜轉轉又跑回來做保密相關的網路安防？
國家專案聽起來崇高偉大，大部分都是不賺錢的。
商人逐利，邵煉這麼聰明的人，專心做醫療乘著東風一躍而起不好嗎？
居然要回來接下保密單位的安防工程。
開完會，七所參會人員還得回去跟自己負責的員工開會。
沈明洲不是七所內部人士，理論上不能參加智慧仿生中心的員工會。
但莫敏學還是當著沈明洲面，將會議精神傳達得清清楚楚。
邵煉將沈明洲放在他這兒，不就是因為這件事嗎！
那個盯緊了蜻蜓的美國公司，來了中國還真是直奔主題，敢打九院的主意。
莫敏學給大家開完會，專門跟沈明洲私下溝通。
他說：“估計勞倫軍備已經在高科摸過底了，他們要是能從高科拿到蜻蜓資料，絕對不會鋌而走險碰九院。”
九院那是什麼地方，軍用無人機研究中心，各類軍用裝備圖紙資料一應俱全，航天航空集團花重資保護的研究院。
能讓九院被迫斷網斷電，勞倫軍備也是有備而來。
他叮囑沈明洲，“我不管之前你在美國對他們做了什麼，最近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儘量注意實驗室裝置安全，手機也不要隨便連線不知名熱點。除非勞倫軍備敢跟武警對沖，我保證他們找不到你。”
舅舅就是安全可靠，沈明洲乖巧懂事點頭，繼續待在實驗室研究外骨骼材料。
周圍都忙碌於實驗測試，免得七所哪天慘遭九院斷網斷電待遇。
沒人圍觀的沈明洲，盯著螢幕深思。
他可以理解邵煉為什麼接了保密單位的網路安防工作。
駭客入侵這樣的手段，他對勞倫軍備用過，這家公司漂洋過海來到中國，總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放過他。
沈明洲面前的程式視窗，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他猶豫許久，仍是不敢利用七所的裝置做點什麼。
這是保密單位，網絡安全格外重要，如果他在追蹤勞倫軍備痕跡的同時，出現了疏忽，遭殃的可不止他面前這一臺裝置。
他剛來七所，就開始想邵煉了。
可能只有在高科實驗室，沈明洲才能任性大膽的挑釁對手。
保密會開完好幾天，七所各個研究部門都在進行自查自糾，例行防毒，嚴控連線外網的行為，並沒有耽誤研究進度。
沈明洲密切關注九院動向，還好沒有收到壞消息。
九院的排查結束，恢復正常工作，唯一遺憾的是：沒能抓到攻擊伺服器的發信源，不能將入侵者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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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洲理解這樣的結果。
勞倫軍備自家伺服器保密技術又老又舊，不代表他們的黑客技術也是同等水平。
入侵給九院帶來麻煩，卻逃得無影無蹤。
他只要想起這件事，都忍不住陷入沉思。
“這個材質有問題？”研究員見他盯著螢幕上的新材料目不轉睛，只好出聲詢問。
沈明洲搖了搖頭，“我走神了。你切換吧。”
研究員差異片刻，平靜的切換了下一套外骨骼材料。
沈明洲在實驗室裡向來嚴肅認真，很少會走神，今天這狀態實在是少見。
短短幾天，沈明洲看遍了智慧仿生中心的新材料，仍是無法完美的模擬出俄羅斯外骨骼使用的碳纖維效果。
那套負重100公斤無電設計的外骨骼，不止碳纖維那麼簡單。
一項創新研究，總會把最為核心、關鍵的構造藏起來，哪怕原原本本告訴外界：它就是採用碳纖維按照人體工學設計的被動外骨骼，也沒有人能夠成功復刻出來。
智慧仿生中心的任務，是透過大量模擬實驗，選出最適合第三代無電設計外骨骼的材料。
可惜，沈明洲幫忙寫的模擬系統，只能為他們加快測試結果的速度，卻無法精準無比的選出答案。
因為，新材料的複雜特性不是簡單模擬就能獲得的。
莫敏學在反反覆覆測試了所有可以想到的新材料之後，甚至產生了創造一種全新材料的瘋狂想法。
當他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研究員的視線都透著震驚。
創造一種新材料？
那可是能夠獲得諾貝爾獎的實驗難度！
“所長瘋了瘋了，只有給他放長假才能搶救了。”
“很好，這說明我們所長依舊是一位很有創造力的領導者，我宣佈新材料名字叫莫須有新材料了。”
“我要把莫所這句話寫到日記裡，然後傳給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再傳給我的孫子，這樣我的孫子就能知道，莫須有產生的偉大過程。”
大家嘻嘻哈哈，沒有當回事。
做外骨骼還算一個正經目標，創在新材料可遇不可求，僅次於火星撞地球。
然而，沈明洲陷入了詭異深思，忽然響應了莫敏學的話。
“舅舅，我馬上給你寫一套新的模擬系統，幫你測試新材料。”
研究員的視線快要化成實體，拉住沈明洲的肩膀搖醒他。
孩子！別跟你舅一起瘋！
沈明洲說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莫敏學要研究新材料，他就幫忙寫材料類模擬實驗系統。
低溫、高溫、極端實驗環境，雖然智慧仿生中心沒有合格的材料實驗裝置，但是用超級計算機進行模擬演算未嘗不可。
模仿俄羅斯碳纖維顯然不可能成功。
倒不如協助莫敏學進行大膽創新。
沈明洲寫模擬系統熟練又快速，他寫，莫敏學在旁邊監工提要求。
舅甥兩人動力十足，搞得實驗室研究員都不好意思偷懶。
沒法為諾貝爾新材料添磚加瓦，那就為外骨骼嘗試新的探索方向。
明明是遇到了研究瓶頸，卻因為所長和沈明洲兩個人的熱情，重燃了一群人的幹勁。
智慧仿生中心忙忙碌碌，渡過了充實的一天。
傍晚晃悠去食堂吃飯，忽然聽到有人議論高科。
“聽說高科搬總部了，上週開始動工。”
“他們這又搬家又搞安防的，能保證我們的網絡安全嗎？”
“其實我們單位的網路安防挺好做的，少用外網就行了。”
沈明洲聽著聽著，不由自主的過去問道：“高科搬哪兒去了啊？”
“不知道。”對方搖了搖頭，“這訊息都是我家澄明市親戚說的，市政府怎麼都留不住，聽說上週連夜搬的，工業區都只設聯絡部了。”
上週，連夜搬家。
沈明洲上週還跟邵煉道別，仔細算算，這是他剛走沒兩天，高科就搬家了。
“自家”搬家，他一點兒也不知道。
問莫敏學，莫敏學比他還茫然。
“搬了？”他一臉詫異，摸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電話撥出去秒接，莫敏學在哪兒直接開門見山問高科總部搬哪兒去了，哦哦恩恩了半天，掛了電話就推著沈明洲往七所大門走。
“怎麼了舅舅？”
“煉煉來了，這人幹什麼事兒都沒聲沒息的。”
莫敏學嘴上抱怨抱怨，心裡歡喜無比。
沈明洲步伐都變得輕盈快速，邵煉說的一個月，剛到一週就結束了。
他心情不可能不激動。
邵煉來了，代表高科搬好了家，他可以拿到一套配置合格的裝置，實現他接下來的計劃。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隨意的長風衣站在門外。
寒風吹過掠得他衣襬獵獵。
見到沈明洲過來，他勾起恣意的笑，張開雙臂等著一個飛撲。
然而，沈明洲放滿了急切步伐，走得平穩悠然，默默打量他的張開的雙臂，眼神緩緩掃過邵煉鬍子拉渣的臉。
他毫不懷疑，自己撲過去，迎接他的必然是一頓胡茬亂扎。
簡直酷刑。
“怎麼回事啊大寶貝，這才幾天不見就嫌棄我了？”
邵煉語氣低沉醇厚，挑眉笑道：“以前你還會給我一個愛的擁抱呢。”
“擁抱算了吧。”沈明洲皺眉表示拒絕，“你一臉鋼刷。”
別說是鋼刷，邵煉哪怕一臉釘板，也要捉著沈明洲彰顯大人威嚴。
莫敏學站在一邊，看邵煉伸爪逮著沈明洲往臉上扎，把沈明洲扎得誒誒叫，差點笑岔氣。
“煉煉，你太幼稚了，放過孩子！”
“舅，你看他演。”邵煉絕不承認自己鬍鬚扎人，還伸手摸了摸，“都長長了，根本不扎人。”
沈明洲對邵煉的想念全給扎沒了。
鬍鬚野人，不知道又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你最近這麼忙？”
他跟邵煉在實驗室待那麼久，邵煉都習慣了剃鬚，再忙也會刮的乾乾淨淨。
現在，他們剛分開一週，邵煉這鬍子不知道多少天前剃的了，茂盛得能跟刺蝟拼刀。
邵煉一臉得意，伸手捏住沈明洲後頸不準他往莫敏學那兒躲，“一個月的工作，我一週做完了，你不誇我就算了，還敢嫌棄我。”
沈明洲不嫌棄邵煉，他嫌棄的明明是邵煉的鬍子。
抬手甩開邵煉的鉗制，沈明洲終於問了正事，“你把高科搬哪兒去了？”
“你猜？”邵煉神情倨傲，收穫了沈明洲的一雙眼刀。
沈明洲不跟他玩猜猜遊戲，直接開門見山，“我想要一套效能過得去的工作站。”
邵煉一聽，懂了。
“你要抓老鼠？”
“嗯。”沈明洲點點頭，“我考慮很久了。”
如果不是害怕給七所造成負面影響，他早就想在保密會結束那天，用七所的電腦開工了。
“行啊，帶你去高科總部，專門給你留了實驗室，你要的裝置全都有。”
“不猜了？”沈明洲笑著看他，“你到底把高科搬哪兒去了。”
邵煉散漫站著，視線裡都是蓋不住的驕傲。
他抬手指了指七所門外不遠處的體育廣場，越過寬闊廣場，隱約能夠看到波光閃耀的寫字大樓矗立在立交橋旁邊。
“那兒。”邵煉說，“我們的新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君說：“可能只有在高科實驗室，沈明洲才能任性大膽的挑釁對手”，討債除外、遠在美國除外、沈老師心情不好的時候除外。
沈明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