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域。
一座山。
當素還真降臨在一座山上時,並未受到任何人的接待。
他望著空空蕩蕩的道場,臉上不禁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不久之前他來到此時,正是靈心異佛接待的他。
如今再來,前後不過短短幾月時間,故人便已經不在。
這等變故,的確是令人不得不感嘆一聲世事無常。
素還真一步步向前,穿過道場,向上行走。
這條路他在過去曾經走過很多次。
卻從未有哪一次的心情像是今日這般沉重。
因為他即將見到數百年未曾見過的一頁書。
其實對於他們這些活了數萬年的人而言,幾百年的時間並不算長,一次閉關就過去了。
但是這都是在心無旁騖,一心修煉的情況之下。
如果心裡有了牽絆,有了顧慮。
那就不一樣了。
至少對於素還真而言,自從得知一頁書入魔之後,他過得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的感覺。
今天,終於是到了解決這一切的時候。
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今日總歸是要做出一個了斷。
素還真一步一步,緩緩來到了山巔。
山巔之上,矗立著一座白牆綠瓦的院子。
牆壁乾淨潔白,一塵不染。
瓦片鋥亮,如玉石一般瑰麗。
在山路的盡頭,是一座木門。
木門是硃紅的顏色,看起來很濃豔,並不像是院牆和瓦片那樣清新自然。
但是這三者結合在一起,卻又並不讓人覺得違和。
這就是一頁書的佛堂所在的小院子。
名字也是一貫的命格,就叫做一座院子。
素還真緩步上前,伸手將門推開。
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摩擦聲傳來,兩扇硃紅的大門被推開。
院子裡的景象也便呈現在素還真的面前。
院子並不大,方圓不過幾丈。
地面上鋪著的是平整光滑的青石,乾淨整潔。
而在院子的盡頭則是一座看起來並不算大的佛堂。
佛堂和院牆一樣,都是白牆綠瓦的模樣。
門同樣是硃紅的顏色。
此時的門正微微敞開著。
透過約莫一尺寬的門縫,素還真可以看到佛堂內部的景象。
在他的記憶當中,佛堂內應該供奉著一座金燦燦的佛像。
除了佛像之外便是一張供桌以及蒲團。
除此之外,便是每次都是背對著他,誦經唸佛,敲打木魚的溫和身影。
只是在如今,他將目光看向佛堂,所看到的景象唯有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之中,再看不到半點別的東西。
這是自從一頁書入魔之後,素還真第一次見到佛堂。
看著那即便是以他的眼力也無法看穿的黑暗,他愈發肯定其中必然供奉著一座域外天魔的凋像!
就在素還真想到這些的時候,靜謐的佛堂之中突然傳來一陣敲打木魚的聲音和誦唸經文的聲音。
這兩種聲音他都很熟悉。
因為這是一頁書獨特的節奏。
他聽著這聲音,深吸一口氣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一頁書,老朋友來了,你難道不打算出門歡迎一下嗎?”
雖然說素還真只是天道聖人,而一頁書是大道聖人。
但是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都很隨意自然。
並不會因為境界的高低而產生隔閡。
只是隨著素還真的話音落下,佛堂之中除了依舊在迴響的敲打木魚的聲音和誦經唸佛的聲音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傳出來。
這就讓站在院子裡的素還真顯得有些尷尬了。
他望著佛堂方向,說道:“你若是不出來迎接我,那我便要進去了。”
說話間素還真已經朝著佛堂邁出一步。
就在素還真邁步第二步和第三步時,佛堂裡那敲打木魚的聲音和誦經唸佛的聲音終於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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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瀰漫在佛堂之中的黑暗彷佛化作了洶湧的潮水,將兩扇門緩緩推開。
啪嗒。
隨著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便有一道身影從佛堂當中走了出來。
當素還真看到這身著黑色衣衫,滿頭黑色頭髮的人影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和當初靈心異佛在見到一頁書時一樣,素還真在第一時間完全沒有認出眼前人就是一頁書!
因為兩者從氣質到外貌,再到穿著打扮,這一切都截然不同!
“一頁書?”
素還真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有些遲疑的詢問。
眼前這個人,除了臉龐和一頁書一模一樣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讓他將對方和一頁書聯絡在一起!
一頁書目光平靜的望著素還真,澹澹的說道:“數百年不見,便不認得我了嗎?”
當再一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素還真終於是確定,眼前之人就是一頁書!
他有些吃驚的問道:“你怎麼會突然就變了一個模樣?”
一頁書不應該是一個慈悲為懷,心繫天下的得道高僧嗎?
即便是入了魔,也應該變成一個邪佛,又或者是惡僧,怎麼會變成這樣陰森冷酷的模樣?
這已經不能說是入魔,而是徹底換了一個人!
一頁書並不因為素還真的驚訝而出現什麼特別的情緒變化。
他只是澹澹的說道:“人總是會變的,你難道不是嗎?我記憶中的素還真可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素還真聽到一頁書的話有些無言以對。
他的確是在近幾百年的時間裡才開始走上超脫之路。
性情開始變得和以前不同。
再加上他們已經有數百年時間沒有見面,所以一頁書說他變了,這也是事實。
但是這兩者之間的性質卻存在根本不同。
他變了是為了超脫,為了自成大道,追求更高的境界。
主動權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裡的。
但是一頁書不同。
一頁書變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域外天魔,是被汙染,是身不由己。
素還真看著一頁書那澹然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的這一切問題都壓了下去。
現在不管一頁書變成什麼樣子,都沒必要去關注。
現在的重點是如何將一頁書引誘出去,讓他離開佛堂!
想到這些,素還真對一頁書說道:“我這次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出手幫忙。”
一頁書聞言澹澹的問道:“什麼事情?”
素還真回答道:“我發現了一個地方,其中疑似孕育著一件先天至寶,不過那個地方有著一道天然的石壁保護,即便是以我的力量也難以將這石壁破開。”
“所以我想請你出手,幫我破開這石壁,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你總不會不想幫我吧。”
如果還是以前的一頁書,此時聽到素還真的話一定會二話不說選擇幫忙。
但是如今的一頁書卻是未必。
所以素還真特意加上了後面這一句話。
一頁書聽到素還真的話,問道:“你是在哪裡發現的這件先天至寶?”
先天至寶極為罕見,那是要從開天闢地時便已經存在的事物才能孕育出來的寶物。
比如說陸言手裡的海皇螺,那便是盤古開天闢地時出現的人間第一只海螺。
一般而言,這等寶物一旦被人發現,立刻便會被人取走,絕不會有任何一件先天至寶被遺留下來。
此時素還真說他發現了一件先天至寶。
一頁書心裡自然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如果真的有先天至寶,哪裡還輪得到素還真去發現!
素還真回答道:“那是一處剛剛開闢的小位面,只孕育出一些尚未開智的生靈,我的一個化身因為空間風暴被傳送到了這個小位面,偶然發現了它的存在。”
素還真的解釋可以說是非常合理。
他的化身經常在四方走動遊歷,這件事情並不算是什麼秘密。
再加上空間風暴罕見,他的化身會被傳送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小位面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說的這一番話,可信度極高。
一頁書聽到素還真的解釋,問道:“你確定?”
素還真點頭回答道:“當然。”
一頁書看到素還真如此肯定,便說道:“那就去一趟吧。”
對於他而言,朋友邀請幫忙,自然是要幫一下的。
不過這先天至寶最終的歸屬,卻還是可以再討論一下的。
至於要在什麼時候討論,那自然是要等取得這寶物之後。
素還真看到一頁書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當即說道:“那我們立刻出發。”
說話間素還真便取出一顆界石,說道:“我可以透過化身來定位那處小位面,現在我就開啟傳送通道,將我們傳送過去。”
隨著素還真的話音落下,他手中的界石忽然綻放出一抹明亮的光芒。
當這光芒變得越來越明亮之後,界石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變大,在空中變成了一個方圓一丈左右的傳送通道。
此時此刻,素還真和一頁書都可以透過傳送通道感知到另一邊的世界的存在。
那是一個極為原始,極為落後的世界。
未開化的生靈還在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的確是一處剛剛開闢不久的全新的小位面。
“走吧。”
素還真邀請一頁書。
一頁書沒有說話,主動上前一步,邁入了這傳送通道之中。
素還真看到一頁書進入傳送通道,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土域的方向,然後便跟著邁步走進了傳送通道之中。
而在素還真也進入傳送通道之後,那傳送通道便在瞬間消失不見了。
傳送通道的另一邊。
素還真和一頁書降臨在一片荒蕪的平原之上。
放眼望去,除了石頭和雜草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整個世界給人的感覺就是單調,蕭條。
一頁書看著素還真問道:“那寶物在哪裡?”
素還真辨認了一下方向,說道:“我的化身在我進行傳送時突然遇到了一些狀況,現在已經消散了。”
“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來重新尋找那個地方,我好像已經有些頭緒了。”
素還真一邊說著,一邊很認真的在尋找那先天至寶所在的地方。
一頁書看著素還真,澹澹的說道:“不必了,我的神念已經將這個世界掃視一遍,並沒有發現任何的寶物。”
素還真聽到一頁書的話,有些疑惑的說道:“難道是我的定位出現了問題,降臨錯了地方?”
一頁書看著素還真臉上那疑惑之色,澹澹的說道:“朋友,你還要繼續演戲嗎?”
聽到一頁書這一番話,素還真依然還在努力的裝作無辜的樣子,說道:“我是真的發現了寶物,想要和你分享的,只是似乎降臨時出現了一些狀況。”
一頁書看著素還真那真誠的模樣,說道:“那你先找到寶物再來找我吧。”
說著一頁書便要開啟傳送通道返回仙界。
只是當他取出界石,將一股仙力注入界石當中之後卻發現界石竟是毫無反應。
一頁書檢查了一下界石,在確定界石沒有什麼問題之後,他便將目光看向了素還真。
素還真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也取出一塊界石,然後在發現無法催動界石之後他便十分驚訝的說道:“嗯?怎麼會沒辦法催動界石?”
一頁書看著素還真,冷聲說道:“真是拙劣的演技!”
素還真聽到一頁書如此說,臉上的神色也從驚訝變成了無奈。
“如果不用這種拙劣的演技來欺騙你的話,你又怎麼會跟隨我來到這裡呢?”
一頁書看到素還真終於是承認了對他的欺騙,便問道:“所以這就是你對待朋友的方式嗎?”
素還真認真的說道:“如果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一頁書,我一定以真誠待你。”
一頁書搖頭說道:“我是一頁書,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是一頁書。”
素還真目光複雜的看著一頁書,說道:“但是我的朋友,只是過去的那個一頁書,而不是被域外天魔汙染了的你!”
一頁書聽到素還真這一番話,忽然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對素還真問道:“你覺得我是被汙染了?”
素還真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一頁書搖頭說道:“我從未被汙染,這是神聖力量的加持,你難道感覺不到現在的我比過去的我更加強大嗎?”
素還真皺眉說道:“你的確是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但是現在的你還是你嗎?”
一頁書反問道:“為何不是?難道我一定要活成你心目中的樣子才是我?那還真的是我嗎?”
素還真有些無言以對。
因為從正常角度去思考,一頁書說的的確是沒有任何的問題。
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那才是自己。
活成別人想要的樣子,那又怎麼還能算是自己呢。
只是別人身上發生的改變是因為自己的意願。
一頁書身上發生的改變是因為外物的汙染。
這在本質上還是有極大的不同的。
只是眼下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素還真搖頭說道:“你暫時無法離開這裡了。”
這是他精心挑選的一處小位面。
這個小位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卻有一個很特別的法則在約束。
那就是每日只能開啟一次傳送通道。
不管是降臨還是離開,就這一次。
如果想要再開啟傳送通道,那就要等到第二天。
所以即便是強大如一頁書,想要離開的話也需要等到明天這個時候。
而有這一天時間,足夠陸言去完成他們的下一步計劃了!
一頁書聽到素還真的話,深深地看了素還真一眼,問道:“你是認為我將你當做朋友,所以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傷害你嗎?”
素還真搖頭說道:“我來到這裡,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早在得知靈心異佛已經遭了一頁書的毒手的事情時,他便知道一頁書已經六親不認。
他並不覺得自己可以讓一頁書例外。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被一頁書殺死的準備。
如果可以用他的死來換回一頁書的清醒,那對於他而言,這一切犧牲就都是值得的。
畢竟一頁書的清醒與否,關係到的是整個仙界的安危。
而他的個人生死,無關緊要。
謀為天下謀、利為天下利。
這就是他素還真!
一頁書看著已經做好一些準備的素還真,冷聲說道:“我不會殺你。”
素還真聞言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一頁書回答道:“因為你們的計劃不可能成功。”
素還真有些驚訝,反問道:“你知道?”
一頁書說道:“發生在人間巫族身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們以為我在佛堂之中供奉著一座域外天魔的凋像,所以才想要將我引開,然後藉機毀掉凋像吧。”
素還真聽到一頁書這一番話,臉色驟然一變!
一頁書所說的確是他和陸言的計劃。
難道說佛堂之中並不存在所謂的域外天魔的凋像?
就在素還真吃驚之時,一頁書緩緩拔出了揹負在身後的神器,如是我斬!
素還真看著一頁書手中這柄神劍,臉色不禁變得有些難看!
這神劍之上散發出滾滾魔氣,汙穢邪惡,和域外天魔身上的氣息簡直如出一源!
如果不是一頁書主動亮出這柄神劍的話,他先前竟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柄神劍的存在!
難道說真正將一頁書汙染的並非是域外天魔的凋像,而是這柄劍?!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他們這個計劃就算是徹底的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