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積滿白雪的黎明，路上走過一個個沒有臉的白色影子。
一串串無聲的腳步踏過雪地，一陣陣風像看不見的手一樣撩起衣角。
一個渾身掩蓋的黑袍之下的男人出神地盯著眼前的一個洞窟。
他循著那股氣息而來，正好看到那道藍光一閃而逝。
這讓松了一口氣。
“哦哦？鮑爾溫和那女孩回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耳旁。
這是一個有著光頭的男人，眼睛總是眯成一條縫，臉上帶著笑容。
剛特。
黑袍男人這樣稱呼這名像是吟遊詩人打扮的光頭，只是對方將那詩人那標誌性的羽毛帽子摘了下來，露出光滑的腦袋。
晨光照射在對方的腦袋上，然後反射到了他的黑袍上。
黑袍男人一點也不驚訝對方的突然出現。
鏡子大師幾乎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任何角落。
“他的靈魂似乎也強上了不少……反觀你，似乎更虛弱了。”
鏡子大師眯著眼睛打量洞窟，然後，他像熟人一樣將手放在了男人的肩上。
骨頭的觸感……
實際上，他正在洞窟觀察裡面的二人一狗。
黑袍男人聳了聳肩，也沒有掙脫剛特的手。
“虛弱而已，我還活著……是的，活著……剛特，你總能找到我。”
“不不不，朋友。我這一次尋找的可不是你，而是他。雖然你們可以說是同一個人。
但是，他的靈魂比你的美麗，我是聞著他的氣息找到這裡的。你的靈魂……已經被你用去交易了，還是他的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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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沉默了片刻，才感嘆道：“所以，我才會選擇他。”
聞言，鏡子大師笑了幾聲。
男人也聽不出其中的情緒，畢竟是不可捉摸的鏡子大師。
“真是瘋狂啊！那麼多試驗品，終於活下來了一個。恩……他的靈魂沾染了惡魔的氣息，看來你的實驗很成功。
他的靈魂正在慢慢適應半惡魔狀態。為了力量，為了那個結局，值得嗎？”
剛特摸著下巴，如此詢問道。
平行世界有很多，但他是唯一的。
他見證了無數個平行世界，跟著這個男人，見識到了無數鮑爾溫的存在被抹滅的世界。
“是的，已經沒有回頭路了。‘鮑爾溫’必須獲得足夠強大的力量，足以決定自己命運的力量。
如果沒有力量，什麼也改變不了，那麼我的一切努力就失去了意義。”
剛特鬆開了自己放在男人肩膀上的手。
“你不進去看看嗎？”他指了指洞窟。
男人搖了搖頭，沙啞而又深邃的嗓音透出一股倦意，“現在不是時候，還不能讓他知道我的存在……
他一定會抗拒這一切。他從那個世界回來後，變得更強了，但是還不夠，他還沒有掌握惡魔的力量。”
說完，他便伸出了手，幾朵顫抖的光團從他的骨頭縫隙之間擠出，慢悠悠地飄進洞穴之中。
這一舉動之後，鏡子大師感受到男人的氣息又虛弱上了幾分。
他帶著莫名的笑容，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哦，她也在這史凱利傑群島上，這是巧合嗎？”
“……不是巧合。葉奈法該和鮑爾溫重逢了。”
鏡子大師的笑意更濃了。
愛情，真是一個美麗的東西。
當然，破碎了就更美麗了。
“人類啊，私慾……你是自私還是無私？你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你知道嗎？”
“不是我，是因為裡面躺著的鮑爾溫。他的存在使得這個世界發生了變化。”
“嘖嘖。我知道你從小默默地保護著她，你甚至悄悄地對她使用了魔法，這就是人類畸形的佔有慾？不過，你還是讓她成為了女術士？只有女術士的葉奈法才是葉奈法？真有意思。
如果我沒猜錯，是你散佈了【迪精】的訊息，將她引到了這裡？再讓我猜一猜，她想要接觸身體上的‘詛咒’，想要接觸男人？”（*重點）
男人沉默不語，鏡子大師知道自己的猜對了。
但他還有一點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結局？
是想拯救死去的親人，拯救失去了愛人，還是拯救即將被自己滅掉的世界？
人類的感情啊，真有意思。
鏡子大師笑而不語，男人整個面孔被掩蓋在黑袍之中，除了剛特和他自己，沒人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也可能是根本沒有表情。
“走了。他要醒了。”
說著，黑袍男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原地。
“他啊，而不是他們？算了，期待下一次見面吧。不過，既然是同一個人，數學題……嘿嘿！”
發出幾聲怪叫，剛特的身影也消失了。
只餘下了白茫茫的世界。
……
洞窟之中，幾分鐘前。
鮑爾溫感覺得到自己正在往什麼地方墜落，腳下失去了踏足之地。
在那樣的情況下，穿越時空的確有些冒險。
他睜不開眼睛，但是他還是憑藉本能，深吸了一口氣，快速扭轉身體，伸出胳膊。
在最後落地的時候，他將普西拉抱進了懷裡，緊緊抱住，後背朝向地面。
至於哈士奇……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衣服之中，應該就是縮小後的哈提吧？
觸地的那一瞬間，他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全部知覺，只感覺有什麼東西鑽進了靈魂，帶來炙熱難熬的疼痛。
漸漸地，溫度降低，越來越低。
他的靈魂似乎沉入了冰冷的黑暗……
從一個極端，走進另一個極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恢復了知覺。
耳邊是很輕的呼吸聲，還有寒風呼嘯的聲音。
當他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懷裡嬌小玲瓏的身體，正伏在她的胸前。
少女溫熱的呼吸讓他松了一口氣。
沒有出現意外。
他們的的確確回到了獵魔人的氣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興奮地呻吟。
空氣中的混沌之力被細胞貪婪的吸入。
只是……他們具體位於哪裡？
他的眼睛不受黑暗的干擾，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此刻應該是位於一個巨大的、光線暗淡的山洞內部。
他正躺在潮溼冰冷的泥地上，周圍還有不少凸出來的石頭，普西拉則趴在他身上。
看來，他的運氣不錯，沒有掉到石頭尖柱上。
身體也沒有痛苦的感覺，骨頭也沒有折斷，傷口也在身體吸收混沌之力後，慢慢修補著。
於是，鮑爾溫扶著滿是青苔和爛泥的地面坐了起來，他挪動著麻木的四肢，吸氣，靠在更加崎嶇而冰冷硌人的山洞石壁上。
這一動作下，普西拉完全沒有醒來的意思。
他也沒有叫醒她，而是就這樣靠著石壁，看著頭頂黑漆漆的山洞頂部。
發呆。
普西拉一定很累，她需要好好地休息。
只是有一點令他感到疑惑，在最後，他很快意識到將魔法砸向月之魔物的，不是哈提，而是普西拉。
她怎麼會使用魔法？
不過，如果沒有她和哈提的幫助，雖然最後也能殺死月神，但肯定不會那樣容易。
這樣想著，他的內心浮現了幾絲對女孩的憐惜。
鮑爾溫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懷裡這位少女的髮絲。
他的指尖穿過她柔順的金色髮絲，就像是在撫摸著一隻貪睡的小貓。
她在睡夢中發出沉沉的呼吸聲，似乎感受到了身邊的溫暖，又往鮑爾溫懷裡靠了靠。
“真是辛苦你了……多虧有你陪著我。”
他靜靜地享受此刻的安寧。
冷風從幾十米外的洞口灌進來，吹過流水腐蝕的洞穴。
鮑爾溫小心翼翼地將衣袍脫下，將女孩蓋住。
然後，他從背後將臉頰埋在了少女的長髮裡。
每一次這樣觸碰她，鮑爾溫都能感受到安心和寧靜，就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生圈。
他就這樣抱著這具柔軟的身體，嗅著那絲混在血腥味之中的清新體香，沒有任何動作，就只是這樣抱著。
鮑爾溫用身體溫暖這有些顫抖的普西拉，自己的心裡也得到了安慰。
可以說，普西拉是看著他改變的，他的心真是越來越冰冷了，能夠觸動他的心的人越來越少了。
或許是一分鐘後，也或許是十分鐘，更或許是一個小時。
鮑爾溫發現：懷裡的普西拉顫抖得更加厲害了，眉頭緊皺怎麼也舒展不開。
做噩夢力量？
普西拉的樣子很不對勁！
“普西拉！快醒醒！”鮑爾溫輕拍著她的臉，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效果。
所以，他燃燒了一縷靈魂，探查著女孩的情況。
這一探測，他才發現：普西拉只是表面的傷口被治癒了，而她的體內，就像是易碎的陶瓷，隨後可能破碎！
她的靈魂似乎也受到了損傷。
一股力量還在她的體內橫衝直撞。
那是魔力！
月亮的氣息！
“怎麼會這樣？該死的……月神！”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並不大聲，但卻在這空曠的洞窟內，是那樣明顯。
“對……不起……”他的胸口傳來異動，一個帶著沮喪神情的小腦袋鑽了出來。
哈提？
鮑爾溫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哈士奇。
“她想要……魔法……我……借……”
哈提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做錯事心虛的孩子，令鮑爾溫不由得心裡一軟。
恰好，他身邊的哈士奇和普西拉能夠觸動他的心絃。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我不怪你，但是……希望沒有下一次了！你現在能夠收回普西拉體內的力量嗎？”
哈提搖了搖小腦袋，“聯絡……切斷……無法控制……”
“沒事的，你看起來也很疲憊，回去休息吧，我會想辦法救下普西拉的。”
聞言，哈提只能鑽了回去，它無法掌握被自己分出去的力量，也幫不上鮑爾溫的忙。
這使得有著小孩心智的哈提無比愧疚，但這個時候，它能做的只是不給鮑爾溫添麻煩。
“鮑……鮑爾溫？”
本來全身顫抖的普西拉突然在鮑爾溫的懷裡說道。
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然而反應過來後，他又將頭埋在了女孩的頭髮邊。
他不敢用力，怕弄傷脆弱的女孩。
“鮑爾……溫？”女孩顯然沒有料想到鮑爾溫的舉動，喊了一聲。
她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在說完這句話後，便沒有的下文。
但是她的身體完全放鬆了下來，徹底靠在鮑爾溫懷裡。
她的臉距離鮑爾溫很近，近到幾乎可以完成一次親吻。
但普西拉除了點點害羞外，並沒有任何抗拒，甚至想將嘴唇貼上去。
這樣或許能夠安慰鮑爾溫。
是的，她到這個時候，甚至還想安慰他。
這樣的姿勢持續了一會兒，鮑爾溫這才放過她。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她從中看到了關切，這令她的內心暖洋洋的。
“醒了就好……”
“你知道嗎？剛才你就像是一隻小狗一樣。要不，你叫一聲？我笑一個給你看看。”普西拉一手撐住鮑爾溫的胸口，開口說道。
這樣的話語是那樣熟悉，這就是他們相處的方式。
但是鮑爾溫知道，她在逞強。
她說話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甚至還小喘氣！
這傢伙！
“汪！”鮑爾溫面無表情地叫了一聲，“現在，笑給我看。”
普西拉愣了愣，不需要自己控制，她的嘴角就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的笑容似乎多了起來。
“普西拉，接下來聽我說。你是身體損傷得很嚴重……你告訴我實話，僅僅是因為哈士奇的魔力嗎？”
鮑爾溫緊盯著她的眼睛，他想要答案。
普西拉只是笑著，沒有立刻回答。
她將顫抖的手伸到了鮑爾溫的臉頰，順著臉頰慢慢向下，撫摸著他扎手的絡腮鬍。
他之前的形象可不是這樣的，他似乎也沒怎麼休息，只想早點帶她回家。
“你知道了啊……”
果然是這樣嗎？
將他從惡魔狀態喚醒，又怎麼會不付出代價？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嗯……很強大，令人恐懼。觸控那力量的同時，它會加持到我的身上，那就像是在用鈍刀割我的皮膚一樣。”
“都是我的錯……”
鮑爾溫覺得自己欠普西拉更多了。
“雖然是你的錯，”女孩眨了眨眼睛。
“但是我願意。有能力幫助他人，我不會坐視不管，更何況，需要幫助的人是你。
缺愛的幼稚鬼先生，噢不，小狗先生，你的鬍子讓我的脖子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