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秋瑾帶著女兒王燦芝,來到福州,之後兩日,全國各地‘中國女權協會’的二十多人,紛紛來到福州,福建分會的會長黃玉,接待了她們。
黃玉是福州議會議員,本來議定的是由她向議長李紳華提議,‘中國女權協會’要拜見總統,但國學大師、北大教授辜鴻銘獲知此事,特意從北京趕來聲援。
辜鴻銘反對經由李紳華介紹,而是自己出馬,召集了一群記者,帶著一幫女人,一共五十多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林重的下榻處、福州西湖園林,一起遞帖子求見大總統。
辜鴻銘,名湯生,字鴻銘,學博中西、博古通今,號稱“清末怪傑”。
他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西亞等9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是中國精通西洋科學、語言兼及東方華學的第一人。
他翻譯了中國“四書”中的三部——《論語》《中庸》和《大學》,著作等身,熱衷向西方人宣傳東方的文化和精神,並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西方文化界流傳一句話:到中國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鴻銘。
1913年,辜鴻銘和泰戈爾一起,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他也是此時中國在整個世界最著名的文化大師。
林重接到帖子,上邊已經講了來意,皺了皺眉,但依然讓陳樹人將他們請了進來。
“大總統殺人之暇,還能接見吾等黎民百姓,幸甚幸甚。”辜鴻銘對陳樹人笑道。
這話讓陳樹人沒法接,他將眾人安排到花廳,還讓人送茶,然後對眾人道,“總統忙於政事,現在確實沒有時間,但他會抽時間過來的,各位稍候,怠慢了。”
“陳副官,你轉告總統,吾等不見到他,是不會離開的,只希望總統不要怕了老人與女子,躲了開去。”
陳樹人像沒有聽到辜鴻銘的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秋瑾等人互相看看,發現這次對話讓這老家夥參加,似乎不是好事。
1911年之前,辜鴻銘是支援林重的,經常在報紙上撰文,大讚總統是“中國人的大救星,中華民族大英雄,五千人來最偉大的中國人之一”。
1911年之後,得知中國對日本和印尼殘酷剝削、壓榨,辜鴻銘開始轉變態度,抨擊中國的殖民地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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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英國報紙將印尼血汗工廠的勞工屍體照片,以及中國軍隊施行種族屠殺的照片公之於眾,辜鴻銘開始謾罵林重,罵林重是屠夫、劊子手、魔鬼。
有一次林重到國會作報告,辜鴻銘闖了進去,指著林重的鼻子罵了十五分鍾,林重一句話沒說,還攔住警衛,讓他發言,最後才說,“辜老夫子,我們要開會了,您請便吧。”
中國施行言論自由,總統可以隨便罵,也沒人傷害辜鴻銘,但老家夥再沒有得到見林重的機會,這次得知女權團體要見林重,他千里迢迢趕來。
“辜老先生,我們是抱著解決問題的態度而來,如果您這樣攪局,請您離開吧。”秋瑾嚴肅道。
中國人都剪去了辮子,但辜鴻銘長袍馬褂,頭頂瓜皮小帽,足蹬雙梁布鞋,腦後依然拖著一條黃毛小辮,僅僅這打扮,就夠怪誕了。
他看著眾人笑道,“第一,你們解決不了問題的,林重那土匪豈是聽人勸的?第二,我們罵他一頓解解恨,然後揚長而去最好。
第三,到時候使勁罵,林重那活土匪雖然對外國人殘忍,對中國人還是仁義的,不會傷害吾等,而且,還比較有風度。”
辜鴻銘然後就將他那次大罵林重的事情,詳細講了,洋洋得意,彷彿佔了多大便宜似的。
辜鴻銘這輩子,沒誰是他不敢罵的。慈禧過生日,他慷慨賦詩“賀壽”:“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
他最煩袁世凱,自從1903年第一次見到袁世凱,辜鴻銘就對他不感冒,老袁當了總統後,辜鴻銘罵他是賤種、癩蛤蟆。
辜鴻銘精通西學,但卻極度推崇儒家學說,他翻譯《論語》、《中庸》、《大學》等中國傳統典籍,賣力向世界傳播儒家學說,鼓吹東方文化,在西方引起極大反響。
應該說在此之前,還沒誰更系統、完整、準確地向域外有意識地傳輸國學典籍。
辜鴻銘曾對北大學子說:我們為什麼要學英文呢?因為學好英文後,可以把我們中國人做人的道理,溫柔敦厚的詩教,去曉瑜那些“蠻夷之邦”。
辜鴻銘把中國人和美國人、英國人、德國人、法國人進行了對比,凸顯出中國人的特徵之所在:
美國人博大、純樸,但不深沉;
英國人深沉、純樸,卻不博大;
德國人博大、深沉,而不純樸;
法國人沒有德國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國人心胸博大和英國人心地純樸,卻擁有這三個民族所缺乏的靈敏;
只有中國人全面具備了這四種優秀的精神特質。
曾經,辜鴻銘生活在一個不幸的時代,在那樣一個時代裡,只要你是一個中國人,你就只能是病弱的、受欺負的、任人宰割的。
如果你是清醒的,你要抗爭,就需付出分外沉痛的代價。面對當時內憂外患的祖國,辜鴻銘為中華傳統之斷落而憂患,為炎黃文明之塗炭而憂患。
辜鴻銘狂放的姿態,是他帶淚的表演,是以狂放來保護強烈的自尊。他的眼界比同時代的中國人要開闊許多,所以,那種不幸,辜鴻銘比任何人都體會得更清楚、更深刻。
由此,他不惜用偏執的態度,來表達自己對中華文化的熱愛。
這一世,中國強大了,辜鴻銘依然不改怪誕之風氣,先是讚揚林重領導中國富強,當中國去侵略別國時候,他又開始抨擊中國。
眾人是上午八點半到的,林重十點半才出現。
林重來到後,辜鴻銘剛要說話,秋瑾疾言厲色對他道,“你這老頭子要是敢多言,我大耳刮子抽你!”
真是一物降一物,辜鴻銘看到秋瑾凌厲的眼神,當即把到嘴邊的譏言諷語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