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鐺！? 鐺！”
下課鈴被門房的老伯敲響了，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地，各個教室湧出爭先恐後的學生，三三兩兩，嘻嘻哈哈往校門口的方向奔。
本來三十來人的教室，很快空了大半，只剩十三四位同學仍坐在原座位看書寫字。
賈霜花吞了吞口水，不停往視窗張望。
“食堂阿姨怎麼還沒來？該不會今天先挑初中部那邊吧？”
陳星凌正被一道立體幾何題難住，聞言低聲：“等等吧。高中部好幾十個盒飯要拿上拿下，還要從小食堂挑過來，怎麼也得十來分鐘。”
一會兒後，食堂的老阿姨終於來了。
她將扁擔撂下，大聲吆喝：“領飯了哎！領飯哎！”
賈霜花騰地站起來，興沖沖拉著陳星凌奔出去。
只見兩個大竹筐裡整齊擺放著一個個大小飯盒，有些髒兮兮，有些老得看不出是鋁的還是鐵的，有些則系著紅色或藍色的線當記號，有些則是搪瓷盆子，歪歪斜斜擺放一兩個紅薯地瓜，還有人只蒸了半截玉米。
陳星凌的鋁飯盒是新買的，亮澤得泛油光，特意寫了一個小小的“凌”字做記號。
這是她特意進超市空間找的油性筆寫的，本想用一張可愛的小貼紙，但想著這年代還沒有彩色貼紙出現，不能太標新立異省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用筆代替。
有了記號的飯盒很容易認，眾人三三兩兩上前扒拉，很快各自領完退開去。
賈霜花的飯量有些大，帶了足足兩個大飯盒，一個在最前面，另一個卻怎麼也翻不著，只能等其他同學扒拉取完，才總算看到另一個。
兩人正打算回教室，不料老阿姨喊：“還有一截玉米！誰掉的？誰的？”
這時，班裡奔出來一個男生，神色窘迫奔下去，支吾：“我的……我的。”
老阿姨瞥了他一眼，皺眉不忍低聲：“小夥子，你這一天天吃半截玉米咋行呀？瘦得皮包骨似的，臉色也賊不好。”
男生賠笑兩聲，窘迫將那半截玉米捏在掌心，快步閃身躲回教室裡。
陳星凌看著他滿是補丁的褲子和極不合身的上衣，直覺有些眼熟，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他的名字來。
賈霜花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壓低嗓音：“你忘了？他是分班考試第三名的馬大禮，家住城西那邊，離學校這邊也是蠻遠的。”
馬大禮？
這名字有些熟悉，直覺似乎在原書中看過——該不會是哪一個小配角吧？
“你認得他？”陳星凌問：“城西那邊的？”
賈霜花是土生土長的渝城市區女孩，小學中學高中都在城裡就讀。
中學每個班的人數不多，畢竟能供孩子讀高年級的家庭屈指可數，來來去去就那些熟面孔，所以好些城裡的同學她都認得。
“嗯。”賈霜花嘆氣低聲：“他跟我一樣大，我們小學的時候同班好些年。他呀，是家裡的老大，下頭還有兩三個弟弟妹妹。他家在城西那邊是窮出名的……真的是很窮很窮的那種。”
陳星凌低低“哦”一聲。
在這個年代，大多數家庭都只能勉強徘徊在溫飽線邊緣，能吃飽穿暖的人家已經算頗幸運。顧家一向不缺吃穿，那是因為有顧奇這位高工資的工程師。
賈霜花拉著她到角落裡，壓低嗓音：“大禮的爸爸在他幾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後來他媽一直生病，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只為了能給他媽治病。我們五年級的時候，他大半個學期沒來上課。他的成績很好，老師也很心疼他，特意讓大家給他募捐了幾塊錢送到他家。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媽媽也病死了。自那以後，他就一邊幹活一邊讀書，還要養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他的弟弟妹妹也都在讀書嗎？”陳星凌問。
賈霜花搖頭：“好像一個弟弟在初中部，另一個之前下鄉了。他的妹妹現在初一，成績非常好，每次考試都是全班第一。”
陳星凌唏噓不已，低聲：“身在困境卻不忘讀書識字求上進，這樣的家庭只會暫時窮苦困頓，不會窮一輩子的。”
“可……他是真的很慘。”賈霜花苦笑：“前幾天你沒在學校吃午飯，你壓根不知道。他天天就一截玉米，餓了就去水龍頭灌涼水。食堂那邊的水龍頭用的人少，他常偷偷去喝冷水。放學以後他就跑去幹活賺錢，有時候三更半夜還沒能回家。”
陳星凌看著他瘦骨嶙峋的模樣，還有鐵青帶著蠟黃的臉色，忍不住咕噥：“確實挺慘的。”
倏地，她腦海裡掠過一小段原書的劇情——赫然有著“馬大禮”三個字！
對了對了！難怪聽起來那麼耳熟！
原書中顧奇一直在船廠工作，後來還時不時幫其他民營企業設計一些大型機械，其中有一家大企業的老闆馬大禮非常賞識顧奇，請顧奇設計了好些生產機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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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馬大禮趕上了經濟騰飛的大好時期，辦工廠辦大企業，創立民族大品牌，把生意做到海外市場，成了國內最先上市的一批大集團之一。
他一直很賞識顧奇，當他是知心老友來往。後來顧奇晚年移居海外的時候，馬大禮時不時坐長途飛機去看望顧奇，而且還悄悄幫過混世魔王顧寅末。
傳說他年輕時命運多舛，受過不少苦，幸好他自強不息，帶領弟弟妹妹創業致富，最終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馬大禮是渝城本地人，比顧奇年輕幾歲——原來就是他啊！
思及此，陳星凌瞬間有了新主意，悄悄觀察馬大禮來。
他坐在斜對面的視窗邊，可能是太勞累，也可能是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瘦瘦的腰板跟蝦米一樣佝僂著，五官長得普通，眉眼卻帶著一抹難以描繪的野性。
“哇！雞腿啊！”賈霜花驚呼出聲，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陳星凌的盒飯看，差點兒口水氾濫。
教室裡本來只有低低的說話聲，被這一聲“雞腿”打破了安靜！
下一刻，所有人的眼光都往陳星凌看來！
只見她的桌上擺著兩個飯盒，一個裝著白花花熱氣騰騰的大米飯，一個則裝著兩個碩大的雞腿，外加一坨青菜。
物資貧乏的年代，幾天能吃上一頓肉便是稀罕事。像陳星凌這樣子一頓能吃兩個大雞腿的人，無疑是超級有錢壕無人性的最佳代表。
“喲！陳同學，你這也太奢侈了吧！兩個雞腿哎！”
“羨慕嫉妒呀！我都大半年沒吃過雞肉了！”
一臉無辜的陳星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