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
薩嬤嬤不曉得第幾次出了院子的柵欄門，望著蒼茫夜色下的山路，一臉擔憂，心急如焚。
當那抹她望穿秋水的熟悉身影終於出現在視線中時，她眸光大喜，激動迎上前。
“竹兒，怎麼那麼晚回來？”
她還以為出麼事了，一顆心吊到現在。
“處理點事情去了。”封墨竹腳步未停，徑直入了柵欄門。
薩嬤嬤跟在後面，以為是麼事棘手的事，問他：“處理好了嗎？”
“嗯。”封墨竹拾步進屋，忽的想起麼事，轉過身，“對了，鎮郊的那棟房屋我租人了，以後跟常烈他們見面就不要去那裡了。”
“租、租人？”薩嬤嬤以為自己聽錯了。
“嗯。”
薩嬤嬤很是不解：“各個商號的買賣不都做得很好嗎？出麼事問題了嗎？”
不然，怎麼也輪不到要租房子出去賺錢。
“沒出麼事問題，”封墨竹撩袍，在桌邊坐下，淡聲道：“因為對方急著要用。”
對方急著要用？
薩嬤嬤就更不解了，別人急，就租？他可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不對，應該說，還從來沒有人讓他這般照顧過。
“不知對方是哪位？”
問完，她忽然就想到了，“是張姑娘嗎？”
封墨竹沒做聲，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呷了一口才從喉嚨裡逸出一聲“嗯。”
果然是她！
薩嬤嬤眉心微斂：“竹兒不是說她很可疑嗎？怎麼能將那裡主動暴露給她？她曉得那是你的房屋嗎？”
“不曉得，我給她扯了個謊。”
“可就算這樣，也很危險，如果她大有來歷，指不定就會順藤摸瓜查到你。”
封墨竹放下手中茶碗：“她的來歷應該跟宮裡無關。”
“何以見得？”
“昨日在邀月樓，我再次蒙面救了她，她問我姓麼事，我給她寫了個竺字。”
“啊！”薩嬤嬤驚錯：“我們在這窮鄉僻壤，隱姓埋名是為了麼事？你竟然將自己的真姓告訴給她了！”
“我說了，我是蒙面，且是啞巴，就算將真姓告訴她了，她也不曉得是我封墨竹。”
封墨竹說完，瞥了薩嬤嬤一眼，見她一臉擔憂，又解釋道：“其實，我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試探她。結果得知我姓竺後，她除了欣喜激動終於知道恩人姓麼事了，並無其他任何反應。這說明麼事？說明她根本不曉得當今皇帝姓麼事，根本不曉得竺是國姓。如果她的來歷跟宮裡有關，不會連這一點都不曉得。”
“可，你說她明明識字，卻裝不識字，這也是事實吧？”
“嗯，這點倒是，”封墨竹面色微凝，片刻之後又道：“但這並不能說明她就跟宮裡有關，我說過了，她並沒有戴人皮面具，她就是張小丫本人無疑。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你有，我有，她有也正常。或許，她有過一段我們都不曉得的人生奇遇，治好了傻病，學會了識字，卻因某種原因不得與外人講。總之，她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
如果是，肯定有幕後之人支撐，何必整日滿腦子考慮和操心的是如何解決溫飽、如何賺錢、如何讓日子過得更好一些？
如果是，他拿戲文試探她的時候，她也沒必要那般怕他知曉那不是他爹的遺言失望傷心，而極力安慰他。
最重要的，如果是，今日在鎮上，他引開那幫叫花子的時候，她也不會那般著急他的安危，滿巷子地找他，見到他的那一刻，激動大罵，還紅了眼睛。
薩嬤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只要你心裡有數就行。”
他一向做事穩重，從不要她多操心，既然他如此決定，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
封墨竹沒做聲，端起茶碗又淺啜了一口水。
“你夜飯吃了嗎？我鍋裡還......”
薩嬤嬤話還沒說完，就被封墨竹側首過來淡聲打斷：“吃過了，你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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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薩嬤嬤點點頭，“你也早點歇息。”
薩嬤嬤進房之後，封墨竹一人在燈下靜坐了好久。
想了很多事。
很多前塵往事，以及常烈今日跟他說的事。
**
霍氏從灶房裡端了一盆熱水過來。
張小丫找了塊乾淨的布片給春曉：“就拿這個當毛巾用吧，你先洗，我還有點事要做。”
今日也花了不少錢，她得先把賬記了。
春曉站在洗臉架前，拘謹地洗著手和臉，不時扭頭看向坐在桌邊正拿著菜刀在削一根黑炭的張小丫，滿眼好奇，不曉得她在做麼事。
將炭削尖，張小丫起身，卻並沒有在外屋裡記，而是進了霍氏和毛蛋的裡屋，趴在裡屋的櫃蓋上寫的。
並不是她不相信春曉，而是怕她一不小心說出去。
榻上毛蛋已經睡得香沉，霍氏大概能猜到她這樣做的原因，便也沒說麼事，就只是躺在那裡看著她，忽然起身，壓低了聲音道。
“小丫，莫怪我多嘴，剛才在外頭人家當面，我不好講。雖然人家是個叫花子，但是你對人家的底細一點都不清楚，秉性麼樣一無所知，手腳幹淨不乾淨，你也不知曉，你就貿然將人家帶到家裡來，若是個騙子或者賊，麼辦？”
張小丫笑，也壓低了聲音：“如果是騙子或者賊，那應該去富貴人家才對。我們家家徒四壁，有麼事好騙好偷的？娘如果不放心，一會兒我將家裡所有的錢拿過來放娘的枕頭底下。”
張小丫本是一句玩笑話，霍氏卻當了真，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放就放，放枕頭底下我才安心。”
“好。”張小丫笑著搖搖頭，有些無奈，卻也理解霍氏的擔心。
防人之心不可無，賺點錢那麼難，好不容易有點積蓄，可不能被別人騙去或者偷去。
其實，霍氏說的問題，她也想過。
只不過，她覺得春曉應該不是那種人，從言情舉止，以及一些微表情可以看得出來，她就是一個單純的想吃飽穿暖、想活下去的小女孩。
而且，她將她帶回來又不是要跟她怎樣親密，只是招了一個包吃包住的員工而已，對她，她也會設防。
【作者題外話】：還有一更，下午四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