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自然不會認為這是盧瑟故意說出來嚇唬自己的，他已經有點信了，但是歷代帝王都有嗑藥的習慣，哪裡是幾句話就能夠扭轉過來的。
“我師傅說老道士的長壽秘訣就是睡覺，他的長壽秘訣則是泡澡，但是說了沒人信啊！”盧瑟將兩人的話半真半假的用來忽悠趙恆，“反正您都來到湯埕村了，這裡到處都是天然的溫泉，不如入鄉隨俗，經常泡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沒準就悟了呢？”
盧瑟無心之言，正中趙恆下懷，他點了點頭，返回艙室。
松了一口氣的盧瑟，站在船舷邊，看到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湯埕村出來當縴夫的村民。
山賊的事件告一段落了，官船不能無限制的堵在河溪中央，這裡還算是要道的，往來的竹筏很多。
“耽誤的時間太久了，儘快將船拖走，我們也能結了工錢。”中年人幫助青年綁上了麻繩，兩岸邊的縴夫都已經就緒，“聽我號令，拉！拉！拉！拉！.....”
官船震顫了一下，開始往前移動，船底有皇城司的密諜在划船，沒過多久，就離開了這個險峻的彎道，那些縴夫重新回到船上，剛好陳俊小憩起床出來透氣。
“長壽公！長壽公！”大家都很激動，一個接著一個向陳俊問好。
“長壽公，就是這個小子去喊了救兵，多虧了他啊！”中年村民摸了摸身邊青年的腦袋道，“他是老田家的七郎，叫田七，老田您還記得吧？”
“小田？我知道，我家裡的地承蒙他關照，不然肯定要荒了。”陳俊點點頭，“回去跟你爹爹說，讓他來找我，我得把這段時間照看田地的費用給他。”
“哎喲，為長壽公做點事情，哪裡還能要您的錢？”田七撓著後腦勺道，“誰讓我們住的離您最近呢？鄰里之間幫點忙不算啥的！昨晚裡正和村老也都來的，現在已經回去了，都說在村裡等著長壽公！”
“吃飯啦~！”盧瑟敲著手裡的鍋蓋道，“我們都吃過了，現在輪到你們了，一人一份，廚房領取，今天務必吃光光，浪費都是可恥的！”
縴夫們被盧瑟的話逗笑了，朝著廚房湧過去，見到十幾個盤子菜，都忍不住吞嚥著口水，從昨晚開始就沒好好吃一頓飯了，剛才幾個人肚子都咕咕叫，也不知道船上有沒有管他們的飯，沒想到。
“拿著碗，今晚自助，能吃的多吃點。”盧瑟出現在廚房門口，“除了豬肉是一人一份，其餘都是敞開了肚皮吃，米飯管夠。”
因為明天一早就到湯埕村了，索性給這些縴夫來頓好的。況且這裡面的人都出了力，昨天那番場景皇城司的人都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那麼多村民自發前來助拳，恐怕那些山賊一個都抓不住。
期間趙恆帶著陳吉祥過來看過，見到這種幾十個人圍著十幾道菜轉圈的吃法，也是頗為驚奇，要不是晚飯吃飽了，還真的可能加入他們中去。
“你總是弄出讓朕驚訝的東西，這是什麼？”趙恆指了指廚房裡的餐會道。
“自助餐，就是彼此不在意身份，聚在一起吃飯的形式，用門當戶對來解釋比較貼切。”盧瑟笑道，“官家不會願意和一群泥腿子一起吃飯的，回京可以邀請那些宰輔重臣嘗試一下，用我老家的話來說就是同槽吃飯。”
“噗”陳吉祥一個沒忍住，他自然知道什麼才會同槽吃飯，見趙恆不解的看過來，低著頭不敢伸張。
“你要是再大個幾歲，倒是可以將御膳房交給你打理。”趙恆嘆息道。
“那我也不可能去御膳房啊，自家廚房啥沒有，沒必要苛責自己。”盧瑟攤了攤手道，“如果官家只是想滿足口腹之慾，可以安排幾個機靈的御廚來跟我家的廚師學習一段時間，沒必要將御膳房交給小子，嘿嘿，小子不是那種願意被束縛的性格！”
“哼，朕倒是忘記了你這個跳脫的性格。”趙恆倒是沒有失望，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那個，下水明天送點過來，朕要嚐嚐，到底哪裡好吃。咳咳！”趙恆說著雙手揹負走了，陳吉祥連忙跟了上去。
盧瑟只是笑著看著離去的背影，這要是讓那些御膳房的御廚們知道，官家喜歡吃下水，不知道會是個什麼表情？說到御膳房，上次煮玉蜀黍的時候，倒是見過幾個機靈的，要不找個機會，讓盧老六或者張九郎給他們開個小灶，嗯，就這麼辦吧！御膳房，愛誰去誰去，反正老子不去。
回到廚房的時候，那些船工和縴夫都已經風捲殘雲般的將十幾個菜盆掃空了，田七不斷的用饅頭在吸吮著湯汁，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太好吃了，比福州城裡的酒樓做的都好吃！”
“嘁，就你賺的那點錢，你去吃過嗎？”有船工馬上笑罵道。
“沒吃過，但是經常經過那一帶，聞過不少次，就光是味道就不能比啊！”田七朝著張九郎豎了個大拇指，“大師傅，你覺得我能不能給你當徒弟？”
張九郎還是第一次有了喊他大師傅，在京城的時候，倒是聽到不少人稱呼盧六郎主廚，當時覺得那個稱呼就該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可是一直沒有施展的機會，沒想到七少爺這次南下帶著自己，讓自己出彩了。
“這都是熟能生巧的工作，做多了你也行。”張九郎倒不是謙虛，他腦子裡是沒有具體菜譜的，剛開始受盧瑟指點的時候，好幾次都放多了豆醬，鹹得能打死賣鹽的，不過盧瑟都沒有過多的責怪他，只是讓他不斷地嘗試，說盧家其他的都缺，就是不缺錢。
他無比慶幸，當初毅然決然的跟著前途未卜的七少爺來到京城打拼事業，見識到了七少爺白手起家的一路，所以這次七少爺讓他南下，他就直接來了。
“張兄，你要是覺得田七還行，就教教他，他這個年紀，幹我們這行，可惜了啊！”中年村民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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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田兄想學，九郎就辛苦一下，反正你不是老抱怨沒個打下手的嗎？”盧瑟出聲算是定性了，張九郎也挺喜歡田七這個性格，田七直接就給張九郎跪下了，“師傅在上，田七給您磕頭了！”
這倒是把張九郎嚇到了，原本只是以為打個下手，最多指點一番，沒想到這耿直的孩子給自己磕頭拜師了。
“得了，你禮都受了，這徒弟沒跑了。”盧瑟故作扶額道，“以後田七的工錢盧家支付了，回頭籤個身契，一切都按照家丁的待遇來算。”
“傻愣著幹啥，還不謝謝七少爺！”張九郎板著臉，拿出了師傅的架勢，心裡還是覺得很爽的。
“謝謝七少爺，謝謝七少爺！”田七激動不已。
中年村民也過來道喜，其餘那些相熟的也過來拍拍田七的肩膀，替他高興。
縴夫船工，還有比這更底層的嗎？
“對了，你們都是這帶的村民，家裡平時都種些什麼？”盧瑟隨意問了一句。
“我們家除了繳稅，剩下一部分口糧不夠過年，才出來找份差事補貼下家用。”中年村民首先開腔道，“在下湯埕村湯炳權，私塾教習。”
“原來湯叔是教習，難怪聽你說話文縐縐的，可是湯叔不在村裡執教，出來跑船是為何？”盧瑟施禮道。
“世風日下，現在讀書的人也少，大家青黃不接的時候，吃飯都成問題，哪裡來的閒錢讀書，村裡很多田七這般年歲的都出門行商，有的人遇到劫匪，賠的傾家蕩產也不願意回來，丟不起那個人啊！”湯炳權嘆息道，“家中還有幾個孩子嗷嗷待哺，不帶錢回去，他們豈不是要餓死？”
“地裡一般種植什麼蔬菜？”盧瑟對吃的感興趣，打算給這些苦哈哈的農民叔叔們點建議。
“就是些蘿蔔白菜，家家戶戶都是種這些，要麼就是豆子花生。”湯炳權見盧瑟有興趣，就坐下來給他普及一下。
“花生應該挺不錯的，這可是好東西，產量不高嗎？”盧瑟想到了前世最喜歡的化學老師，給他們舉例提到花生榨油是製作肥皂和生發油的原料，因為那個老師地中海的形象太深刻，所以記憶猶新。
“哪啊？家家戶戶都種植花生，這東西需求很少，就是運到福州能賣點錢，這一路上運費也不少，還有各種賦稅，到手上就沒剩下多少了，誰敢大量種植？萬一砸在手上了，可咋整？”另一個村的村民搶白道，“之前我們村裡有個大戶人家就是聽說這東西福州泉州一帶好賣，就種了一大堆，後來好不容易運過去，人家不要了，要也行，壓低價收購，那大戶回來沒多久就去了。”
“湯叔，我和我師傅要在村裡待上一段時間，你們回頭拿點你們種植的花生來給我瞧瞧，如果質量還過得去，回京我收一批，以後也可以長期供貨。”盧瑟本來陪著陳俊下來就是有這個原因的，從產地進貨，沒有中間商賺差價，路途是遠了點，但是自家有船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