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樓梯撞毀了——被光拆毀了。在光和許多道光之間分崩離析。
一大片紅霧展開。凝結成一個模糊的身影。
終點律師落在巨大的光明球體上,直起身子。
他的身軀像剛擠出的奶油一樣完整。
但似乎是這塊空間中唯一的完整之物。
在他的墜落處周圍,懸浮著各種殘骸——彩色的塊狀空間的殘骸,封印在空間中的事物一齊被撞碎的殘骸:
邊緣鋒利的一小條金屬,小半個黑寶石眼睛,半隻耳朵尖,十幾根羽毛形狀的冰塊。
“嘖嘖嘖……我讓你抓穩……”
終點律師輕快地瀏覽著那些殘骸,隨手在眼前撈過一根羽毛狀冰塊。
一捏,外層的冰殼破碎,一根雖然漂亮,卻略有些邪異之感的羽毛落入手中。
他又抓過另一方向的一根羽毛狀冰塊——去掉冰殼之後那裡面是一根貨真價實的潔白羽毛。
兩相比對,明顯不是來自同一個體身上。不過都有一種令他厭惡的氣味。
“已經全部結束了嗎?”
他笑了一聲,隨手把羽毛丟在身邊無處不在,無可迴避的完整之光裡。
轉過頭,他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一位耳朵長長,長著夾子一樣的兩條腿的結構體女郎。
終點律師並無法記住她們誰是誰,不過不論到底是誰,她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他走過去,掀起她的耳朵,看了一下後面凸起的小方塊。
“爸爸。”夾子女郎說。
“環內環J啊。”終點律師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應該等到回辦公室再給他彙報的。
不過也無所謂。這件事完全不應該被他放在心上。
“你拿到了嗎?”終點律師和藹地問。
不過他沒有等待任何回答的意思,捏住她的手,一抖。
迅捷無聲。
一條裂縫順著環內環J的手背一直蔓延到脖頸,臉上,穿過空洞的眼睛,蔓延至右側。
她的頭上下裂成了兩半,像箱子一樣開啟。
一小把透明氣泡一樣,內部像是有小型煙花在不斷綻放的顆粒從裂口中飄了出來。
終點律師放開環內環J,包住那些瑰麗的氣泡——時空顆粒。
“加上之前在‘神秘隧道’中收集的時空顆粒。應該就夠了。”他對著自己的拳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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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部分的時空顆粒,應該夠他提取出自己應要的東西了。
環內環J順著剛剛被拉開的裂口逐漸崩散。身體裂成了一塊一塊。
終點律師感覺腳步被什麼東西絆住,低頭一瞥,然後隨意地踢開夾子女郎的半條腿。
拳頭輕輕一捏,剛剛的時空顆粒消失在手心。
環內環J的右臉和右臂還連在一起。於是她身體的這一部分伸出手,又抓住他。
“爸爸。”她說。“這……不對。我剛剛【反思】了。你不應該對付他……”
“你知道什麼?”
終點律師揮揮手,把她的身體碎塊扇飛老遠。
他又覺得不夠,拍一下手,直接讓她化為齏粉。
別的結構體他倒不能這樣隨心所欲的控制,不過他自己合成的這些加上“晶片”倒是可以讓他為所欲為。
他覺得有點可笑,又有點煩躁,她憑什麼向自己發表意見呢?沒有依據。完全沒有依據。
即使她是對的也不行。她們的地位不應該對他有任何的質疑,這違反了他和萬物之間的道德。違反了他和她們之間的道德。
即使是對的,也不能違反道德。
何況對不對只能由他來判定。當然道德也是一樣。
他甚至有點後悔了。他不應該回話的,還問她,這倒顯得有機會了,還有點那麼平起平坐的味道——這是他最討厭的一個詞。這些結構體不應該有任何的機會,而且她們全體都應該明白這一點。
各種殘骸飄過終點律師的眼前。
剛剛失態了,他有點越想越氣。他前傾著身子,沿著光球的表面一直向前飄,散著心。
這顆光球實在太過巨大了,大的連表面的弧度都不明顯。
只有當快速掠過一大段距離,讓其他的光球連珠一般在他的頭頂改變方位,或者順著遠方的地平線升起和落下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亮和更亮的分界線,以及其中的立體之意,和這種宏大到恐怖的場景的變幻。
而且,“亮”。無可遁形的“亮”。
絕對夠一個孤陋寡聞,半輩子都在終道之末的苦力井底的法則結構體“文明喪失”的。
這才是他準備的“第一個夜晚的星空”的最後一步。
不過不重要,應該已經沒誰看的到了。
這也是有利有弊。
利處是,他贏了。雖然他更想要一份合約,但毀滅掉對方的存在也是個能接受的結果。
理所應當。
和過去無數個正義的勝利一樣。
當然,重複的再多,他也並不對此感到乏味。
和宇宙間造謠汙衊的各種傳言不同,他並不貪得無厭。
他對愉悅的感知並不因為重複的次數而減少,就像一個金幣和一個金幣疊加是兩個金幣一樣,他對得到兩個金幣的喜悅,就和得到一個金幣的喜悅的兩倍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兩萬個金幣也是一樣,對他來說永遠是兩萬個單獨的金幣。
所以他永遠都願意再去得到一個新的金幣。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自己絕對沒必要去做醫生了,他正處在一個自己非常擅長的位置上。
這正是世界上最愉悅的事情之一。
想到這裡的時候,五百秒到了。
光球漲大,吞沒他。這個“第一個夜晚的星空”也要結束了。
終點律師感覺十分悠然自得。
對。
對手死了。遊戲體面的結束了。
他該回辦公室了。或者下班。他兩樣都值得。
正這麼想的時候,視野恢復,他回到了灰色的小房間裡。
“敏感天氣”自然是消失了。它和“第一個夜晚的星空”不能共存。
高懸的三張牌也停止了轉動——它們身上都有切割過的縫隙。
之前銳剪球K的座位上和他的面前都有一位夾子女郎,他不清楚她們兩個是換過的還是沒有。反正都隨便。
餘光看到花瓶碎在地上,他看都懶得看。徑直向角落裡以查的冰雕走去。
已經算是賺了,但最好還能榨取這傢伙的一切……
冰雕上面也有整齊的豎條裂痕。
終點律師抬抬手指,一塊冰殼被剝開,掉了下來。
裡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