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掙扎
“凌東希望回來時，能夠看見一個平平安安的路姑娘。”
孟凌東離開了，路曼聲的腦袋裡反反覆覆迴盪著這句話，直到明月堡有人來接她回去。
那兩位黑斗篷都沒事，最先醒過來的是內力全滿沒有參與打鬥的安碧生，他醒來後，便帶走了步雨峰，什麼都沒有發生。
安碧生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饒那兩個黑斗篷的性命，就是為了回報路曼聲曾經的救命之恩。
這一點即便不說，大家心中也都瞭解。
“曼聲，你在想什麼？”
溫書站在門外很久了，路曼聲只是坐在桌子後發呆，半天都沒有發覺。
“嗯？哦，三小姐。”
“嚇壞了？”溫書關心的問。
“沒有。”
“曼聲，你不該獨自行動的，很危險，這一次要不是在關鍵時刻放出迷藥，你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溫書不贊同路曼聲的做法，她知道曼聲有事情瞞著她，也尊重她的選擇。但是，“如果有什麼困難，你隨時都可以向我開口，我不會多問，我只會確認你是否安全。”
“對不起……還有謝謝三小姐。雲生和雲帆兩位大哥，他們這會兒沒事了吧？”雲生和雲帆，是神明宮總壇二十八星宿使其中的兩位。這兩兄弟最擅長的便是正面戰鬥，武功高強。被溫書安排在這宅子附近，為了保護她的安全。
雖然沒有告訴溫書，最終路曼聲還是藉助了這兩兄弟的力量。但沒辦法，短時間內實在找不出能應對步雨峰這樣高手的人了。
金六公子和明月堡的其他幾位公子，功夫倒是優人一等，但路曼聲沒有辦法讓他們為自己涉險，也不想這件事被他們知道，再將他們牽連其中。沒有辦法，只能藉助宅中現有的力量了。
“雲生和雲帆只是受了點內傷和皮外傷，休息一段時間就沒事了。我聽他們說了，有一個武功非常高強的殺手在追殺你。殺你的心很堅決，一次不成，一定還會有第二次行動。這段時間你就留在明月堡，哪裡都不要去了。”
“嗯。”路曼聲點點頭，這段時間，她就留在明月堡內安心等訊息。
她希望孟大哥能夠早點回來，這樣她就能安心了。
“但我留在明月堡，會不會給堡內帶來什麼麻煩？那個殺手武功高強，要是闖入了這裡，我擔心會連累你們。”
“都是姐妹，不要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曼聲，你再這樣說，即便是你，我也要跟你生氣了。”
“三小姐。”路曼聲覺得很愧疚，來到臨陽城後，三小姐他們為她做得實在是太多了。而她，卻不能告訴他們她如今在做的事。
“我相信，那個殺手還不敢在明月堡胡作非為。他如果真要來，那我會讓他知道有些地方來不得。”
沒錯，就算這世上再狂妄的殺手，也有不敢闖的地方。而這臨陽城，最可怕的不是皇宮大內，而是這高手如雲還有一個毒霸所在的明月堡。
金家六位公子，每一個都是江湖絕頂高手。金家老爺子金謙，年輕時候還是武林領軍人物，雖然年紀老了，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金家的幾位少奶奶，也都不是凡俗，縱然有的不會武功，也是聰慧過人，玲瓏無雙。
而面前的這位六少奶奶，也就是江湖人稱的溫三小姐，她不但是醫毒雙絕的女神醫，還是江湖第一大宮的神明宮宮主。
除非有一百個腦袋，否則還沒有人敢闖明月堡。
明月堡展開激戰，還是幾年前武林的那場浩劫了。那個時候，三小姐還不是明月堡的媳婦兒，還只是郡公府一個惡名在外的小姐。就是在那一戰中，她確定了她和金鐘樓的感情，兩個人牽手，最終走到了一起。
彼時的溫書，還沒有習成滅絕天下的毒術，醫術也遠沒有現在這般高超，與路曼聲初出茅廬時很相似。憑著一腔摯誠，和遠超於常人的聰慧，一個不會武功的年輕女子，在生死關頭，化解了那場危機。
三小姐從此進入武林人的視線，而那味“永生之門”的毒藥從此享譽江湖。
這些事，路曼聲還是來到臨陽城之後聽人說的。
她和三小姐兩人，同樣來自於現代，卻經歷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生於草野，一直混跡醫壇，最後進入了尚醫局，每天都是與草藥還有宮中一群主子們為伍。
溫三小姐出生於顯貴之家，卻一心嚮往江湖逍遙，結識了武林中各色英雄，最後更是成為武林第一大宮的宗主。
兩條不同的路，所經歷的人生也是不一樣的。比起三小姐的波瀾壯闊，她的要平靜許多。
性格決定人生，路曼聲認為自己只適合安靜平凡的生活。有個平淡溫馨的小家，每天的生活一平如水，不經歷波濤，也不會有無盡的曲折和傷害。
因為比起別人，她最愛的人始終是自己。她不想要為了其他人，經歷苦痛、再一次感受到傷害和流淚的滋味。
她病了，並且已經病入膏肓。
在尚醫局的那段日子，其實挺適合路曼聲的。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又不會有外界的紛紛擾擾來困擾她的心。還有她成為莫問夫人的那段生活，非常的寧靜，沒有一絲的波瀾。
要路曼聲捨棄這樣的生活，去勇敢地嘗試另外一種，路曼聲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做到。
“曼聲，我發覺你最近有很重的心事。但我知道，不是因為太子殿下被扣留的事，是別的事。”
“我……沒有啊。”
路曼聲無奈地看著她，彷彿在說：你的心事，瞞不了我。
“這一次是誰救了你？”
“……孟大哥。”
“孟凌東？”
“嗯。”
“在宮旬被扣留的這段時間內，他們一直在尋找這位大堯第一高手的蹤影，然而翻遍了整個臨陽城都沒有找到他，原來他在曼聲這裡。”
“不，不是的，孟大哥不在我這，我只是和他保持著一點聯絡。三小姐，孟大哥的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這個當然，事情的輕重我還是知道的，孟凌東想必正在積極尋求救他們太子殿下的辦法。”
“嗯。”
“事到如今曼聲還不打算告訴我嗎？”
“對不起三小姐，這件事事關大堯隱秘，我誰都不能說，還請你諒解。”
“好啦，別這麼認真，不說就不說，但有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向我開口，可千萬不能向這次這麼胡來了。”溫書笑著拍拍路曼聲的肩。
路曼聲點頭，“已經吃過一次苦頭，我會長記性的。”
“這就對了，那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回頭再聊？”
“嗯……對了，三小姐，皇宮那邊……”
“你的解藥快要研制成功了，到時候再獻給皇上就可以了。他們之前有想過請你留在皇宮，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便替你婉拒了。曼聲，你我都不適合那個地方。”
三小姐這麼聰明的人都不適合，她肯定就更加無法應付。從上次三小姐的事，就知道無論是大楊皇帝，還是那位太后娘娘，都是一個狠角色。
皇家的人似乎都不好惹，像是宮旬，像是大堯的皇后娘娘，還有那位在背後主導著這一切、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風浪的喜寧公主。
“三小姐，你對大楊的皇后娘娘怎麼看，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單純也很重情義的女子。”雖然只匆匆見過幾面，但路曼聲就是覺得那位娘娘和其她的後宮女人不同。
她的眼睛很清澈，人也很溫柔。那是發自內心的溫柔和剔透，不是虛偽作假。
路曼聲很懷疑，像那樣一位娘娘，是如何在後宮中生存下來的，她又是如何守住了那方美好和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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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曼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問題，大概是想知道，要想在後宮安生立命，保持自我，是否真的只是空談吧。
“明皇后？那是一個心地很好的女子，在後宮中，她確實算是個另類。”
溫書後來聽金六哥說的，他趕去的那一晚，正是這位皇后娘娘哀求太后，讓她對她手下留情。
“皇上很喜歡她？”如果有皇上全心相護，倒是有可能保持初衷。
溫書搖頭，“這個我並不清楚，當今的皇上是個善於掩飾自我真實感情的人。又或許說，對於一個成功的君王來說，女人從來都只是點綴，要麼錦上添花、要麼穩固朝局。而皇上們真正愛的女人，在後宮那如狼似虎之地，通常也活不長久……”
這一點，路曼聲何嘗不知道。
在後宮，兩類女人是絕對活不下去的。一類是自持有皇上的寵愛，刁蠻任性，不把其她女人和宮中法則放在眼裡的。或許能聖寵一時，終究會隕落。不是死在對手手中，就是被皇上給摒棄。
還有一種，就是擁有皇上的真心，保持著純摯的心，在他的庇護下靜靜度日的女人。沒有任何危害，但皇上的寵愛就是她最大的罪過。
“明皇后性情溫順，端莊大氣，她坐上這皇后的位置，不是因為皇上的愛，而是因為她背後的勢力。不管她得不得寵，她的地位，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動得了。但這次的事，我聽聞讓帝后的感情大有改善。皇上似乎也看到了皇后娘娘對他的真心，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
“在後宮那種地方，要想活下去，不但要聰明、要懂得裝傻，最重要的就是不要付出真感情。可女人是一種為感情而生的動物，要它她們心如死灰的活著，寧願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哪怕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路曼聲聽著溫書的說法，只覺得句句犀利，卻句句有道理。她問自己，有把握做到她說的麼，答案是完全不可能。
“三小姐可以做到嗎？如果金六公子處在那個位置，為了你全心付出的一段感情，是否願意為了他斬斷雙翼，專心留在後宮？”
如果是溫三小姐和金六公子這樣的感情，勇敢的三小姐有可能會做到吧。
“曼聲，你現在的問題，好比是門外的人，一心想知道門內的人生活是怎樣。你並不是一個被未知事物輕易嚇倒的人，別人的說法，縱然有道理，也未必是全部的真實。能否做到，還需要看每個人自己。有些人大智若愚，看似滿心苦痛，卻得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幸福，成為最後的贏家。有些人，聰明機智，智慧無雙，一生從未輸給任何人，卻敗給了自己，到頭來都是一個人。如果真的想要去做，不要顧及後果，勇敢地走一遭。如果那個世界確定不是自己能夠消受得起的，那麼就在感情還沒有無法收拾的地步，斬斷自己的痴念。看似很難，只要下定了決心，就能夠做到。又或許你什麼都不必想，有些人有些事，時間一到，自然就會出現。”
溫書說完，耐人尋味地衝路曼聲笑了笑，便離開了房間。
走到門邊的時候，才轉過身，“至於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也可以回答你。金六哥不會身處那個位置，他的性子也做不了那樣的人，即便他真的是，我也不會離開他。因為為了金六哥，我可以連命都不要，任何的感情我也都輸得起。當然，如果我發覺有一日金六哥有其她女人了，那我之前說的話作廢。因為我除了是金鐘樓的妻子，還是溫書，一個擁有獨立意識、不願讓愛蒙塵的女人。”
沒有其她的女人，就這一點，宮旬都做不到。
那麼，她能對他懷有期待嗎？
她一直掙扎的也在於此，她不知道回到大堯後，自己的命運會是如何。恐怕，在歷經風雨後，她會面對更多的無奈和取捨。
路曼聲雖然面上鎮靜，心中卻是擔憂的。
孟大哥這次回來，順利的話臨陽城的事就會了結，她會跟隨他們回大堯。
這段時間，她只想著要救出他們，卻沒有想過之後的自己會如何。
而那邊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著她？
她是否又能安然度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