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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天子降臨 (八)

茫茫虛空中,暗流湧動的陰風,為二者這句脫口而呼的話語,平添了一份神秘之感。

靜,靜得出奇。

此言一出,再無一絲聲音迴響在此間天地了。

遠處風聲雷動,隱隱綽綽,有一縷光芒在浮動遊閃。

金童玉女和呂光似是陷入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失神狀態中,濃重的黑幕之下,竟是對遠方憑空而現的那縷亮光,視若無睹,毫無所覺。

那縷遊弋而來的光亮,如風馳電掣一般,迅疾而至,宛似**大海中的一條游魚,漂游到三者身前。

光芒閃爍,就在眾人眼前。

陰風驟冷,天地更顯得分**沉。

此時,金童玉女二者臉上的神色,比這一望無際的黑暗,卻是還要重上幾分。

飄忽而來的一縷光芒,包裹著一個人,是一個身材窈窕,容貌精緻的女子。可任憑誰看到這個女子,都會一眼看見對方那一雙呆滯無神的眼睛,瞳仁翻白,雙眼直視。

呂光觀此情景,還沒有思前想後,串聯上這適才發生一切,就急忙上前,欲要拉住這名突然現身的女子。

誰知半路卻殺出了一個攔路虎,玉女身形一動,輕掠而起,揮手擋住了邁步向前的呂光,面色一沉,冷聲說道:“她,現在不是你的嬋姐。你看她神智不清,沒有精神,明明就是一具被夜叉侵佔了心靈的一堆死肉。”

呂光關心則亂,聞聽此言,腳步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魂海中念頭閃動,不由得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只見她神色間滿是悽楚哀怨,神情木訥,眼神無光,周身上下杳無一絲一毫的生機氣息。

“嬋姐。”呂光思慮片刻,輕聲喚道。

對面的女子毫無反應,依舊呆呆的站立在那,猶如一個死人。

金童拂去身上的泥土,抬頭瞧了瞧這位突然現身的女子,苦笑一聲,嘆道:“你這位嬋姐,看來已是被夜叉勾出心鬼,失去心神了。”

“這是第四個夜叉……”玉女神色一震,抬手託腮,點點頭道:“那還有一個夜叉呢?照當下形勢來看,我們三人之所以破去心頭魔,斬去夜叉鬼,也不能脫離幻象,就是因為還有另外的夜叉,沒有被消滅。”

呂光聽聞此話,神色一變,微一沉吟,插言說道:“五個夜叉,分別襲擊我們……那最後一個,莫非會是他……”

“是誰?”

金童玉女神色俱是一愣,不禁同聲問道。

……

呂光正待出言回答,不料大地突然發出一陣巨顫,進而虛空之下,血光頓起,鮮血從天幕之上,流淌而下,澆在此方,情景仿似瓢潑大雨,令人難以躲避。

金童玉女驚駭之間,心神大動,陡覺身子宛如是被銅澆鐵鑄一般。這突如其來的潑天血雨瞬即而下,令他們毫無準備,無法抗衡。

轉眼之間,漆黑的虛空裡,到處瀰漫的都是血腥的鮮血味道。呂光目不能視,一片紅幕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天地間再無其他任何顏色,除了紅,就是血紅。

血雨滔天而至!

“啊!果然是‘五鬼噬心陣’,這招血池滔天,我可是記憶猶新!”玉女面色驚慌,身法靈動,飄忽躲閃,妄圖以如同迅雷的身法速度,而不讓周身沾染到這些密不透風的血雨。

金童身形晃動,手中撐起紙傘,閃轉騰挪,不敢疏忽大意,哪怕有紙傘遮擋,也是有些難以招架,百忙之間,抽身疾呼:“玉女,我們一起破陣!這最後一個夜叉,定然是此陣的陣眼鬼王!”

一張血雨織就的彌天大網,伴著凜冽的陰風,驟然從天襲來。

紅光漫天,血網之上,隱約可見一個白髮蒼蒼、身著道袍的老者站在其上。

“漫天血雨滿天飛!”

這聲音毫無一絲情感,猶如從九幽地底升騰而出的一絲咒語,老者蒼老的面容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滯的竟然形同一具死屍。

譁啦譁啦!

血雨聲勢浩大,如翻江倒海的蛟龍出水,在虛空之下,漆黑之中,蕩起千層血泊。

滿天飛舞的血絲,交纏成一張張巨網,這一層層血網又合攏一張毫無縫隙的血色布幕!

大地受此血雨澆灌,猶如一個被痛打的頑童,頓時發出一陣微顫,血滴落到地上,‘嗤嗤’作響的聲音,接踵而來,令天地之間一片沸騰,此地恍如一鍋被煮沸了許久的熱茶,大地之上‘咕嘟嘟’的冒起了一圈圈血色氣泡。

“金童!”千鈞一髮之際,玉女口中疾呼,“擲出羅傘。”

金童一身藍衣,被血雨染得一片紫黑,腳步飛動間,突聽此言,雙手一搓,大聲喝道:“羅傘破天!”

旋即紙傘搖身一晃,散發出一圈淡淡的金光,瑩瑩光亮,在杳無盡頭的血幕之間,顯得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令人尊敬。

紙傘直衝天穹,筆直的扎向血幕之中那最為濃郁的地方——老者懸浮在空的地方。

紙傘通身金黃,騰天而起後,倏然變大,形如華蓋,周邊金光四溢,道道刺目。傘蓋中央,金光更亮,光華放射向外,使人難以逼視。

紙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威懾之勢,扶搖直上,向著那懸空而站的老者,疾速遁去。

上下四方交織在一起的血網,經受這羅傘一刺,頓時砰然四散,化為一點一滴的血雨,落向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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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傘旋轉不停,周身金光奪目,瘋狂向上湧去,刺破一張張阻攔在前的血網。

在紙傘將要飛至老者身邊時,只見血光突然大亮,照的漆黑長空火光通天,宛如白晝。

老者張口一噴,一股濃稠的望不著邊際的血氣,滾滾而來,向紙傘、向地上倏然間吹拂而至。

生死之際,玉女轉頭四望,只見虛空上一片血幕,猶如一張巨大的紅綢棉被,轉眼就要蓋在自己身上。

那把騰空升起的紙傘,受此血氣侵染,四邊逸散的金光,陡然一瀉千里,再無一絲光芒,散發出來,天幕中僅僅剩下老者那一張腥紅之口,噴吐而出的氣息,泛著一股腥味,隨著血雨,不斷的湧向跳躍躲閃的金童玉女。

地面上騰然而出的滾滾氣泡,宛如墳起的土堆,越來越大,遠遠望去,一片血紅,此間天地,乃是一處幻境,大小有限,所以即便金童玉女還有力量躲閃跳躍,也是逃不過無邊血幕和無盡血泡的侵襲。

不消片刻,金童玉女二者就被滔天而至的血雨,給澆了個滿身紅。

這驚濤震天的血雨,浸染到此地的每一寸空間中。

金童玉女的全身上下,最終也是被血雨給完全的覆蓋住了。此時此刻,他們的身體彷如被冰雪凍住了一樣,牙齒上下顫動,渾身顫抖,血滴不斷的從他們身上滴落在地,血泡絡繹不絕的升空而起,從浮在空中的氣泡上,隱約可見其上倒映著一個閉目沉思的少年。

……

冷。

寒冷。

這點點滴滴的血雨,串連成絲,觸及在呂光身上,隨著血雨鋪天蓋地的襲來,完完全全的把他包裹在內,呂光只覺得自己全身如墮寒冰冷窟之中,周身各處冷得發麻、凍得發顫。

那一道道血絲,好像是一條條冬眠醒後的毒蛇,嘶嘶直叫,向著呂光的魂海深處,高歌猛進。

呂光魂海中再無任何念頭,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那一道道血絲,纏繞伸延到他魂海之中。

當第一根血絲觸碰到他的魂海中時,呂光只覺魂海驟然一痛,身體猶如電擊,發出一陣劇顫,而後神智開始微微有些潰散,眼神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炯炯有神,逐漸變得渙散起來。

呂光沉心靜神,仔細感受著魂海中的一一切變化,適才那一陣疼痛,疼得幾乎讓他腦漿迸裂,幾欲身死。

泛著青幽綠光的魂海,一望無垠,那絲絲血雨,慢慢觸及到魂海之中。

噗!

呂光只覺自己的魂海,驟然發出一聲顫音。

隨即他再度沉心感應,不禁被出現在念頭中的這個場景給嚇了一跳。只‘見’魂海虛空之上,流轉翻騰著道道青色光暈,如同那日他跟周天澤戰前領悟時,所感悟到的魂海一般無二。

嗤嗤~~~

整個魂海在那絲絲血雨觸及在內後,就突然發出一陣仿似火燒枯木的聲音。

那覆蓋在魂海上空的青幽光暈,也是變得不太純淨,其間隱隱流淌著一絲血紅。

呂光覺得自己魂海中整個流淌的念頭,彷彿被截斷的東流之水,頓時停止不動,毫無生機了。

呂光有心從這種玄妙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則此刻,他卻是好像一個局外人,一切都身不由己,自己竟然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念頭停止閃動,魂海不再盪漾,那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將要變成一個痴呆傻愣之人?

這由外而內,突然襲來的道道血絲,居然有著如此奇異巨大的能量,使得自己的魂海不受本身心念控制。

呂光心中一凜,心中暗暗著急。

呂光站在原地,寸步難行,這一刻他有一種感覺,似乎只要自己稍有退縮,那在魂海中翻湧延伸的血絲,就會侵佔自己的魂海,控制自身的心神。

這種感覺一閃即過。

但已足夠令呂光認識到這種局面的危險性。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沒有力量,沒有具象的無形戰鬥。

呂光感應著魂海中的諸般變化,沉心其內,指揮著魂海中的念頭,欲要把這骯髒腥臭的血滴,趕出魂海。

呂光身形猛地一震,只覺得浩瀚無邊的魂海,彷彿突然被人搖晃的茶杯一樣,頃刻之間泛起了層層波浪。

情景震撼,宛如山崩海嘯。

那一道道觸目可見的血絲,倏然漲大,變幻為一根通身血紅,粗大無比的巨棒。從虛空之上,直接插入呂光魂海海洋之中。雖然沒有手去控制著它,然則這一根巨棒,卻突兀的旋轉不停,把呂光的魂海,給攪成了一鍋沸騰的熱水,漩渦極深,黑不見底。

嗡~~!

呂光陡覺自己的魂海,在經由這巨棒攪弄之後,彷彿像是暴雨如注的夏日傍晚,發出一聲聲驚顫之音。

這根巨大的粗棒,從無到有,由血絲一點點交集而成,矗立在呂光魂海之中,上下無邊無際,虎虎生風。攪動之間使得魂海中產生的念頭漩渦,漆黑一片,遙遙不著邊際。

頭顱脹痛欲死,呂光雙手抱著腦袋,狠狠的敲打著額頭,宛似要把腦顱中的那根血色巨棒,給撬出來。

過了一會兒。

呂光全身的汗毛孔都收縮緊閉了起來,猶似三冬臘月裡冬眠嗜睡的山間狗熊,渾身上下再無一絲生息散出,全身發冷發寒,牙齒上下磕磕碰碰。

呂光咬緊牙關,面容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雙目緊閉,身體猛烈的顫抖不停,轉眼之間,他的臉色就變得蒼白無血了,一副將死模樣!

這一刻,呂光的心念驟然產生了一種迷惘,這種無法看見、只能感覺到的痛苦,令他的心神突然變得澄澈起來。

痛,苦痛!

有時反而是通向冷靜的最好一種方式、一種刺激、一種外因。

魂海中所衍生的那種痛苦,越演越烈,趨於極點,彷彿刀片扎在手掌指甲裡時的此種鑽心之痛。

可是,呂光的心緒卻開始漸漸雲遊物外,不再記掛著這種痛感。

他痛由他痛,我自思緒動!

……

此時此刻,在他魂海之中發生的諸般變故。

呂光就彷彿是一個站在臺下看戲的遊人,不以物喜,不已他悲,完完全全的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種極致之痛,給拋卻在腦後,扔向九霄天外。

呂光只覺自己的思緒竟是慢慢變成了一束陽光,照在山川河海、花草樹木之上。

不由自主的他輕輕放下了抱緊腦袋的雙手,身子也緩緩的卸下了力氣,兩腿彎曲,慢慢的盤坐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無盡黑暗的魂海之中,適才還肉眼可數的血絲,在巨棒的攪拌之下,竟是不過片刻,就變成了密如珠簾的血色瀑布。

黑與紅,呂光沉靜的心神,‘看’到了自己魂海中的場景,那種倍感壓抑的氣氛,逸散著生與死之間的無奈和彷徨。

或許瞬間之後,這根巨棒就會把自己的魂海給捅一個大窟窿。

魂海中的顏色混沌漆黑,杳無一絲色彩可言。這片空間,等若是一戶深夜裡沒有點燃油燈的小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