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一連問了秦克與論文有關七八個問題，一個比一個細緻，一個比一個刁鑽，秦克都對答如流。
肖茂終於徹底震驚了。
作為一個副主編，他現在已很少親自進行稿子的初審了，這也意味著像這樣“考究”第一作者真實學術水平的事他已很少有機會做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數學水平退步了，相反, 正是因為曾在當編輯時與無數的作者、審稿的專家組們反覆溝通過，他非常瞭解一篇論文的核心，也就是最有價值部分在哪裡，以及核心背後蘊藏的學術水平到底到哪種程度。
——哪怕施存遠曾早針對這篇論文給秦克講解過幾遍，又或者秦克將整篇論文背得滾瓜爛熟，但在他這極有針對性地直接對論文核心知識點及其證明步驟的提問面前，如果是作假的話都會無所遁形。
但秦克沒有！
秦克從頭到尾都對答如流，而且答得比他像想中還要好！
這證明了什麼？證明這個高中生，竟真的掌握了大學的微積分課程, 而已比他見過的絕大多數本科生都要掌握得深、掌握得牢！要知道最後他提出的問題，已是“你為什麼想到利用Adomian分解方法用來證明該問題的無窮級數形式的解？”
這個問題哪怕讓清木大學的研一學生來回答，怕也答不上來，偏秦克就能瞬間答出來：“利用Gee Adomian的求解線性和非線性數學物理方程近似解析解要，可以最快證明在該邊值問題下分數階微分方程的收斂性……”
肖茂沒再細問下去，秦克在微積分方面的實力無庸質疑的，他只是依然處於一種震驚之中，一個高中生，居然能和他聊微積分聊到這樣的高深的程度，而且這高中生某些觀點非常新穎和有獨創性，尤其是涉及到某些生僻的知識點居然連他都不瞭解！
了不起啊！
哪怕知道數學是最吃天賦的一門學科，世上確確實實有不可思議的天才存在, 但天才到這地步的，肖茂也是平生所僅見！
難怪鄧弘國稱秦克為“未來數學界的希望”！
他不由再次細細地看了遍這篇論文, 不錯, 雖然個別字眼說得不算特別恰當, 但這應該是經驗問題，但論文整體的質量非常高, 憑著他的經驗判斷，這水準的論文，在雜誌社專家組那裡過審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
唯一麻煩的是……
遠州大學的副校長吳磊見好友居然反覆看一個高中生的論文，先是有些好笑，但聽著兩人的對答，也慢慢斂起了笑容。
見肖茂放下了論文，他拿過默默看了遍。
他也是老數學人了，長期又分管數學學院，對於自己學校的學生到寫怎樣的論文心裡有數。
只看了一遍，吳磊基本上就判斷出，這篇論文，自己學校的本科生，一個都寫不出來！
後生可畏啊！
難怪奧數國家隊的副教練，鄧弘國對個天才高中生如此推崇！
奧數方面的水平就不提了，光是微積分這一領域，哪怕是與遠州大學的數萬本科生、研究生相比，秦克怕也能獨佔鰲頭！
難怪施存遠這樣的老古板，也如此信心滿滿地推薦秦克的這論文到《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他是想讓秦克成為第一個在《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發表學術論文的高中生，將自己這心愛的記名弟子的名聲，再推到新的高度！
只是啊……《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從創刊以來，到現在近百年歷史，從來都只收在讀大學生的論文，而且近年來以研究生、博士生的學術論文為主，本科生的論文都沒多少能發表在上面，現在秦克這篇論文的水平是達標了，可他這高中生的身份……
一個定了百年的規矩，會不會因為秦克而打破？
在吳磊沉思時，施存遠出聲了：“肖主編，不知道秦克這篇論文有多大機率能發表到《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上？”
肖茂微嘆：“如果秦克是大學生，哪怕是剛入學的大一新生，我也敢打包票，這論文一定能發表到我們雜誌裡，但他終究是高中生，哪怕現在知名度較高……”
肖茂心裡清楚，與自己堅持“只有論文質量夠高、作者本身學術水平沒作假，那論文就應該一視同仁的發表出來”的信念不一樣，隨著“夏國數學第一核心期刊”的名氣越來越穩，《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雜誌社從社長到總編都變得傲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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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覺得發表本科生的論文有些掉份，只想發研究生或者博士生的論文，所以近年來本科生的論文除非特別優秀，不然哪怕是肖茂點頭了，都難以在專家組那裡過審，更別說秦克這高中生的身份了。
肖茂也是因為最近一個本科生寫得挺不錯的論文被專家組否了，一氣之下才休假出來散心、找老朋友敘舊，沒想到遇著秦克這事。
肖茂再次拿起論文翻了翻，又想起秦克剛才的如流對答，他的目光慢慢堅定下來。
當年錢大師高考數學15分，清木大學都肯破格錄取他，自己難道不能像鄧弘國一樣，為了這個“數學界的未來”，爭上這一回麼！
《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早該打破陳規，打破傲慢，不拘一格降人才了！
管他高中生還是大學生，有名氣沒名氣，只要論文有水平，本身有實力，就該發表出來！
沒看到《數學研究與探索》就是因為堅持論文質量最優原則，其餘條件統統退居二線，現在名氣才慢慢追近《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的嗎？
肖茂堅定道：“這篇論文，我親自帶回去送審！”
“謝謝肖主編！”秦克和施存遠對《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的內部情況不瞭解，自然不知道肖茂即將面對的壓力，更不知道這次論文事件最終引起了軒然大波。
……
肖茂當天晚上就帶著秦克的論文，飛回到了京城，第二天一早，他就來到編輯部，將秦克的論文交給一個責編來走流程。
即使他是副主編，也從沒想過走捷徑，直接將秦克的論文送到專家組面前，而是選擇一視同仁，這論文想要發表，該走的流程一步不會少。
——他也相信秦克的這篇論文，以及秦克本身的學術水平，經得過任何流程的查驗！
肖茂一向認為無規矩不成方圓，好規矩則必須堅持，任何身份都不能憑著自己的特權，隨意踐踏規矩。哪怕是應該打破的、不合時代的陳規，同樣要經過集體審議來廢除，而非誰的一言而決。
這次，他是打算全力以赴，藉著秦克的這篇論文，打破《夏國高校數學與實踐分析》的陳規與傲慢枷鎖，讓它真正成為夏國名符其實、廣大數學愛好者們最認同的學術期刊N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