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結束後，秦克拉著寧青筠，去向法爾廷斯老先生致謝。
畢竟如果不是這老先生替他倆的論文奔走，那篇有關波利尼亞克猜想證明的論文也不會這麼快就發表出來。而論文的提前發表，無疑為今天的獲獎增加了兩分的籌碼。
法爾廷斯剛和一個白人老者結束對話，神色有些嚴肅，但與秦克二人交談時便又露出了笑臉。
他確實很欣賞這兩個年輕人，這與國籍、年紀都無關。
法爾廷斯笑道：“不必感謝我，相反我倒要感謝你們，讓我看到了數學世界不一樣的美妙風景。雖然你們說了會嘗試挑戰N-S方程式這個偉大的課題，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專注於黎曼猜想。我想在幾十年內，最有可能完全破解黎曼猜想的，就是你倆。真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完全看清黎曼猜想的奧妙，對於我們這些純粹的數學人來說，大概就是最幸福的事！”
秦克鄭重道：“您放心，我們不會放棄黎曼猜想的。”
法爾廷斯再次舉起了手裡的紅酒：“遲些大概你們還會收到禮物，提前祝賀你們，尤其是秦克，八月份加油。”
秦克和寧青筠在十幾分鍾後就知道了所謂的“禮物”是什麼了。
米國數學學會AMS派了工作人員過來參加晚宴，隨身附帶的還有授予了秦克和寧青筠榮譽會員身份的證明。
因為AMS正式的會員是要求米國國籍，或者在米國任教（包括曾經任教），所以對於外國國籍又不在米國本地任教的優秀數學家，AMS往往是直接授予榮譽會員的身份，算是一種變通。
榮譽會員權利比正式會員更好點，不但可以參與AMS的各個獎項評選，還不用定期參加正式會員的聚會，更不用交納會員年費。
但往往只有同時滿足以下三個條件的優秀外國數學家，才會獲得AMS的青睞，授予榮譽會員的身份。
一是在頂刊裡發表過兩篇以上專業論文，二是在國際上有相當名氣，三是得到米國本地的著名數學家推薦。
秦克和寧青筠無疑能滿足這三個條件，順帶一提，推薦他倆的是法爾廷斯和林登施特勞斯兩個菲獎大老。
秦克知道加入AMS是參評柯爾獎的必要條件，反正也沒什麼損失，便和寧青筠簽名，接受了這個AMS榮譽會員的身份。
而法爾廷斯所說的“八月加油”，秦克推測應該指的是柯爾獎吧。
柯爾獎不同於數學突破獎，它不是透過學術報告會的表現來評選的，而是直接由米國數學學會從會員和榮譽會員中評選，其評選依據是近年來取得的學術成果。
法爾廷斯就是會參與評選的評委之一，畢竟以這位大老在國際數學界的地位，在IMU國際數學聯盟都能說得上話，更別說在米國數學學會了。
他這句“加油”，讓秦克嗅到了極可能到來的，另一份成功的甘甜芬芳。
……
就在秦克和寧青筠正在頒獎典禮的晚宴上與一眾國際數學界的大老相談其歡之時，在大洋的彼岸還是早上九點不到的時間。
遠州市的遠州大學，秦克的表姐沉恬恬正準備著上課。
這是一節高數課程，遠州大學作為華海省最好的大學，學業壓力其實挺大的，沉恬恬讀的金融專業也逃不掉高數和機率這兩門數學類的基礎科程。
沉恬恬有些倦意地揉揉太陽穴，大學的高數較之高中的數學，難度提升了好幾倍，而且教授講課也快，沉恬恬高中時數學也算是挺不錯的，此時學起來也有些力不從心之感。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表弟秦克，更有種挫敗感湧上心頭。
明明初中高中時，與秦克的差距還沒這麼大，誰知到了高二後，這表弟的數學水平便以坐了火箭般的速度向上躥升，到了大學後更誇張，簡直是一飛沖天直上雲霄，接連破解了世界級的數學難題，還拿到了陳省身數學獎……
唉，同樣都有沉家的血脈，為什麼智商差距會如此明顯？
不對，自己和秦克似乎只是名義上的表姐弟，實際上沒什麼血緣關係。哦，那就沒事了，智商有差距也正常。
忽然聽到前排有女生在說話，聲音嬌滴滴的，向一個男生請教問題。
沉恬恬目光下意識地瞟了過去，認出那個男生是班裡學習成績最好的學霸何功偉。
何功偉高高瘦瘦白白淨淨斯斯文文，長得也挺帥，就是平時不愛說話有些高冷範，但數學成績超級好，甚至可以比肩數學系的學霸們，班裡好幾個女生都偷偷喜歡他，不過曾聽說過這何功偉只喜歡成績超好的女學霸，向來瞧不上班裡的女生們。
沉恬恬對這樣的傲氣學霸並不感冒，因為總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自己那表弟。
秦克那家夥什麼時候出本容易學的高數教材就好了……
沉恬恬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旁邊的閨蜜興奮地尖叫起來。
“呀呀呀，沉恬恬，我家男神又拿到個大獎了，這回是國際大獎！叫什麼數學突破獎，而且還有300萬美元的獎金！”
四周立刻騷亂起來，好幾個學生追問道：“真的？秦神又拿獎了？哪裡看來的訊息？”
“看熱搜，第一條就是，圍脖還說他在學術報告會上勇敢地站出來，揭穿了一起惡劣的學術剽竊事件！啊啊啊，我家男神太帥了太有正義感了！”
沉恬恬看著閨蜜的花痴樣，撫額道：“秦克那小子又上熱搜了？”
“恬恬，不許叫我家男神‘那小子’，太不尊敬他了！”閨蜜立刻叉腰氣勢洶洶道。
剛上大學時，沉恬恬因為不願沾表弟的光，便沒向同學說起秦克就是自己表弟，偏偏同寢室的有個閨蜜又是秦克的腦殘粉，整天“我家男神”的，沉恬恬更不好意思說你那男神就是我表弟了。不過每次看到自己的閨蜜這樣粉秦克，她就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絲絲，你家男神早就有女神了，還長得特別漂亮特別有氣質，你是完全沒機會了。”沉恬恬想起過年時見過的那個漂亮得一塌湖塗的女孩子，有些酸熘熘道。
“寧青筠嘛，我知道呀，她這次也拿到了數學突破獎耶，真棒，我最喜歡嗑他們的CP了，特別甜！而且我家男神不管有沒有女朋友，在我心裡都是最完美的！”
沉恬恬：“……”
救命，和腦殘粉有代溝怎麼破。
又有腳步聲接近，有人叫道：“沉恬恬。”
沉恬恬見是輔導員走過來，忙起身道：“郭老師，您找我有事？”
輔導員輕咳了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沉恬恬啊，能不能幫忙問秦克要個簽名？我家孩子特別喜歡他，最近一直在鬧……如果能在簽名前寫上一句‘送給鄒卓爾小朋友，祝她學業進步’就再好不過了。哎，我也知道秦克剛拿了大獎一定會很忙，又在國外，讓他把簽名拍個照發過來也行……”
沉恬恬嘴角抽了抽，不過輔導員開了口，她怎麼也無法拒絕。
“我知道了，我晚上聯絡他，儘量讓他把那句話也寫上。”
“替我家孩子感謝你！”輔導員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課室卻安靜下來，沉恬恬忽然發現無數的目光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就像是狼群看到了獵物……
她頭皮發麻，正想找個理由先熘出去，連即將上課也不管了，但閨蜜已一把揪住了她，激動道：“恬恬，你認識我家男神？與他很熟？”
沉恬恬嘆了口氣，知道瞞不下去了，只得道：“秦克是我表弟。”
果然，課室裡的氣氛一下子火熱起來，大批的女生圍了過來：“恬恬，原來秦神就是你表弟呀，你怎麼不早點說？你手裡有沒有他的照片？近照和小時候的照片都行！好想看看我家男神小時候可不可愛！”
“恬恬，我過兩天就生日了，想我家男神對我說句生日快樂，你幫幫我嘛。”
“我要求不高，只要男神的高數秘笈就行。”
“恬恬，秦神什麼時候回遠州，能不能帶我們見見他……”
忽然一個男生擠了過來，問道：“沉同學，你真是秦克的表姐？”
居然是班裡那個數學特別厲害的傲氣男學霸何功偉！
沉恬恬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和自己搭話，見他一臉嚴肅，沉恬恬莫名地感受到來自學霸的壓逼感，她有些緊張地點頭。
何功偉推了推眼鏡，略一猶豫，忽然低頭合什，擠出討好的笑容：“沉同學，你能不能幫忙問問秦神什麼時候開始招收學生？我想以後考他的研究生！呃……要不……我請你吃飯作為感謝？”
沉恬恬嘴角抽了抽，感覺這傢伙的學霸光環啪地碎成了渣渣。
……
同一時間，沉恬恬的爺爺，秦克的外公沉鐵山，正和幾個昔日的同事坐在茶樓裡喝著早茶。
沉鐵山現在生活輕鬆了許多，秦小殼的成績直線上升，不用他怎麼操心了。青檸基金會的事，秘書長霍寶燕和她的團隊也做得非常好，沉鐵山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審審報告與財務報表、偶爾去專案實地調研調研就行了。
他年紀大了，秦克已不同意他經常長途跋涉地跟車到落後山區裡跟進助學專案，何況第二期的助學專案還是在遙遠的大草原，霍寶燕團隊都轉戰到京城的辦事處，沉鐵山更加空閒，除了每月去一趟青檸石頭小學瞭解跟進幫扶的後續效果後就沒什麼事了。
於是沉鐵山便經常和以前學術界的老朋友、舊同事一起聚會聊天。
“說來老沉啊，最近沒見你喝酒抽菸、改喜歡喝茶了？”一個老教授見沉鐵山慢悠悠地品著普洱茶，忍不住問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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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了，還不是我那外孫秦克！知道我身體不太好，居然自己創了一套養生功，逼著我學會了，還給了我一份食譜，要求我按著食譜來，最可惡的是，他讓我女兒帶著女婿，把我家裡的煙啊酒啊全搜走了！那臭小子！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沉鐵山裝模作樣地“數落”著自己那最得意的外孫，嘴角卻偷偷地勾了起來。
老爺子現在已修煉成老凡爾賽了。
旁邊的另一個老教授羨慕道：“哎喲，秦克還有這本事會創養生功？老沉你就知足吧，如果有這樣優秀的外孫，我做夢都笑醒，更別說這樣關心你，專門為你創了養生功！”
沉鐵山努力板起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瞎編的，反正是透過影片遠端先教了最簡單的十幾個動作，還說其他複雜的動作，等他暑假回來了再手把手地教我。還逼著我一定要天天練習，天天按著食譜來調養身子。說來也有點怪，我堅持了大半個月，似乎還真有兒效果，動不動就氣喘氣促的症狀緩解了不少，起碼晚上能睡整覺了，不會半夜胸緊氣悶醒來。”
“這麼神奇？要不也教教我們？”
“這個我得問過那小子，聽他說是為我量身訂造的，不知道是不是適合你們。”沉老爺子摸著下巴的短鬚，努力控制著別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太過炫耀。
四周又是一陣嘖嘖的羨慕聲，就在這時，有人忽然對著電視不滿道：“哎，又插播新聞了。”
沉鐵山這桌正好對著電視，抬頭便看到遠州本地的電視臺居然又插播新聞了。
眾人都有些習以為常，這樣二三線的省會城市，電視臺方面的管理有點混亂，動不動就在電視劇期間插播些“重要新聞”，無非是市裡的領導到哪裡哪裡，作了什麼講話……
沉鐵山等人正要收回視線，卻聽到電視裡新聞男主持人以洪亮的聲音播送道：
“據最新消息，在米國舉辦的重要科學類獎項‘科學突破獎’評選活動已出結果，我們遠州市的年輕數學家秦克、寧青筠同時榮獲得了本屆的‘數學突破獎’，成為全球唯二獲得此項殊榮的數學家，同時也打破了數學突破獎獲獎者的最小年齡紀錄！據悉，這項國際大獎的獎金高達300萬美元，只獎勵給在數學領域有突出貢獻的數學家……”
整個茶樓先是一怔，隨即響起了連片的驚呼聲與讚歎聲。
“了不起啊，秦克和寧青筠真是咱們遠州市的驕傲，年初才拿了陳省身數學獎吧？這麼快又拿了另一個國際大獎！”
“300萬美元，夠在咱們這裡買十套房了吧？他們才二十歲不到……咱們忙活了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所以我一向說咱們遠州人傑地靈，英才輩出……”
“也不知道他們的長輩怎麼培養的，居然能培養出國際級的大數學家，真是想找他們取取經。”
“如果我的孫子能和他們一半的成就，我就燒高香了，唉！”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以及滿桌老同事投來的羨慕目光，沉鐵山心裡比喝了二十年份的茅臺還舒爽。
他竭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臉上的肌肉，沒放聲笑出來，他輕咳了聲，起身張羅著給老同事們倒茶，還羊作不悅道：“來來來，喝茶喝茶。那臭小子，偷偷出國參加獎項評選居然也不告訴家裡一聲，下次得狠狠地批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