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從來都不是個循規蹈矩之人，只是以前在長安被虎爸虎媽給看著。
周圍又是一群十項全能的大臣盯著，他沒機會做出格的事情。
這會兒到了定襄城，終於脫離了那些人的視線，他骨子裡的不安分就開始萌動。
不過他還保持這清醒，知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
比如就不會干涉李績用兵，也不會自己跑到戰場殺敵。
但派遣精銳去偷襲薛延陀王帳，這事兒他非常支援。
霍去病孤軍深入草原奔襲數千裡封狼居胥，李衛公夜襲頡利王帳創造了軍事奇蹟。
那麼他們搞一次又何妨？
雖然他不能真個一起行動，可畢竟也是參與了進來。
所以在聽了李孝逸和王方翼二人的詳細計劃，以及他們為此做的準備，當即就同意了這個決定。
王方翼擔憂的道：“我們這樣行動，是否會影響到英國公的用兵？”
李承乾道：“放心，等會兒我就會和英國公商議此事。”
說到就做，李承乾馬上就帶著兩人去見了李績，如此這般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李績眉頭一挑，頗為驚訝的看了兩人一眼，顯然沒想到他們竟然敢作出如此大膽的計劃。
他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意見，而是來到沙盤前仔細推演，李承乾這在一旁仔細聽他分析局勢。
王方翼和李孝逸二人就更不用提了，大老現場教學他們聽的比誰都認真。
一番推演之後李績終於說道：“好，此計可以一試。”
李孝逸和王方翼二人都興奮不已，對自己的計劃也更有信心。
李績繼續說道：“不過你們行軍的時候必須要小心謹慎，不可洩露半點痕跡。”
“且動手的時機也要選好……我準備在七日後和夷男在青山決戰，你們動手的日期要選在七日後。”
“夷男一旦兵敗必然會率殘部返回，計算路程最多也就一兩日功夫。”
“你們動手的日期只能選在七天到九天之間，不能早也不能晚。”
早了夷男接到訊息就帶兵撤了，晚了會被夷男的殘部給堵住。
別以為薛延陀人好欺負，真被堵住了就是送人頭，還會連累到契必何力。
商定好大致計劃之後，李孝逸和王方翼二人就返回軍營，帶著千騎消失在茫茫草原大漠。
……
唐軍到來，且是英國公李績親自帶兵，大度設非常的重視，立即召集手下將領商議對策。
對於李績的威名薛延陀人還是很忌憚的，只是他們商議半天也就得出一個結果，靜觀其變。
到時有人提出：“何不趁著唐軍長途跋涉士卒疲憊，發動一次夜襲？”
大度設說道：“李績乃用兵大家，他豈能不防著這一點。”
“我相信他必然已經做好了嚴防死守，若我們發動夜襲必會為其所乘。”
本來提意見的人還有些不服，別人準備又怎麼樣？難道試一下都不行？
如果沒機會大不了再撤回來嗎。
只是很快前方傳來最新情報：“我們在定襄城的細作來報，李績抽調了三千突厥騎兵不知去向。”
“最早到達定襄城的兩個折衝府唐軍也被調走……”
大度設得意的道：“我說的沒錯吧，這五千人就是李績給我們準備的陷阱，現在還有人要發動夜襲嗎？”
那些支援夜襲的人都尷尬不已，以五千騎設伏，李績果然夠謹慎啊。
要是真的跳進這個陷阱裡，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未知。
自以為得計的大度設等人彈冠相慶，又避免了一次損失，還凸顯出了自己作為上位者的預見性和能力，完美。
至於唐軍反向發起突襲，他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李績大軍遠道而來，哪有精力發起夜襲。
不過作為一個謹慎的將領，大度設還是加強了防守。
只是當上面的人都抱著這種思想的時候，下面的防守安排會是什麼樣子就可想而知了。
是夜月朗星稀，唐突五千聯軍人含草馬銜環，馬蹄也被布包裹住，全軍靜悄悄的向著大度設軍營而去。
二更出發四更到達，此時恰是人睡的最沉的時候，薛延陀營地一片寂靜。
就連巡邏守夜的人也東倒西歪找個地方打盹。
在三里之外大軍停下，先派出探馬隊在前方趟路，並悄悄摸到大營一側把柵欄移開。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再遮掩的必要，一聲令下全軍加速向著大度設軍營衝去。
枕著箭袋睡覺的大度設勐的睜開眼睛，把一側耳朵貼在傾聽。
“轟隆隆……”猶如滾雷一般的聲音響起。
馬蹄聲，至少有三五千騎，向著軍營而來，已經盡在眼前。
數十年戎馬生涯，讓他腦海裡瞬間就浮現出了這樣的判斷。
然後他滿臉驚駭之色，直接從床上跳起大喊道：“敵襲……敵襲……”
門口正在打盹的親衛也瞬間清醒過來，都不用如何去求證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因為已經不用耳朵貼地，只是站在這裡就能聽到轟隆隆的馬蹄聲了。
大度設氣急敗壞的喊道：“快去召集全軍進行防守，快……”
事實上被驚醒的不只是他一個，很多人都第一時間從大地得到了反饋。
然而這種人畢竟只是少數，更多的人依然是毫無所覺，被吵醒甚至還會發牢騷。
等他們徹底明白發生了什麼，已經晚了。
三里的距離對於騎兵來說幾乎不算距離，還沒等薛延陀人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到了。
順著探馬提前開啟的缺口，大軍徑直衝入了大營展開燒殺。
其結果母庸置疑，薛延陀人毫無反抗之力。
而大度設在判斷出局勢不對之後，就已經提前帶著親衛逃走了，算是逃過一劫。
剩下的人不是被殺，就是四散而逃，三萬大軍就這樣崩潰。
唐突聯軍衝殺了大半夜，直到東方亮起才收兵回來。
清點人數發現竟無一陣亡，多是輕傷，少數幾個重傷還是從馬上摔所致。
李績親自率眾到門口迎接，並當場許諾會為眾人請功。
李承乾在後面看著這一切，心中對李績更是佩服。
這用兵手法樸實無華，可正因為樸實才更顯出他用兵的高超之處。
利用對方的麻痺大意發起進攻，一舉擊潰敵方三萬大軍。
嚴重挫傷了薛延陀人的士氣，反過來大唐一方的士氣更加高漲。
突厥人也樹立起了信心，薛延陀人也不過如此，總之從上到下都對這一仗充滿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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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大度設並沒有直接逃回青山和夷男會和，如果就帶著這幾個人回去，自己這條命難保。
薛延陀內部採取的是部族制度，每個部族都有首領，部族的人數決定了首領的話語權。
大度設部族的精銳就在這三萬人裡面，如果全部失去，他也就失去了在薛延陀的一切。
所以他就在回漠北的必經之路上紮營聚攏潰兵，一日間的功夫聚攏了七千餘人。
只是這些人哪還有一點軍人的樣子，馬丟了，弓箭兵器也不全，其他的就更不用說了。
看著眼前這狼狽不堪的七千多人，大度設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懊悔。
為什麼自己就想不到李績會發起夜襲呢？為什麼自己就不更加重視，然後提前採取措施呢？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他只能吞下這個苦果。
眼見聚攏不到多少潰兵，大度設才帶著殘補灰熘熘的回道了青山。
夷男得知他兵敗的訊息又驚又怒，但考慮到他的地位和實力，也只是懲罰了一番沒有把人處死。
之後就是偵騎四出，打探唐軍的情況。
同樣的，唐軍也派出斥候隊打探薛延陀的情況。
雙方的斥候，就在定襄城和青山中間的廣闊地帶，展開了廝殺。
唐軍自然是佔便宜的一方，但損失也同樣不小。
李承乾每天都回去傷兵營，看望照顧受傷的士兵，此舉讓他很快就獲得了將士們的認可和愛戴。
正如李績所算的那般，在大度設被擊潰之後，夷男採取了全面守勢，七八萬大軍駐紮在青山嚴陣以待。
李績說道：“他這是想直接和我們決戰，以優勢兵力擊敗我們。”
李承乾微微點頭道：“我們只有兩萬人，算上懷化郡王的六千騎也才兩萬六千人，從資料上來看我們確實處在劣勢。”
李績說道：“但很多時候人數代表不了什麼，勝負還要看雙方的士氣、兵器、謀略等等。”
“此戰除了人數，其餘全是我們佔據上風。夷男想要和我們一決定勝負，我又何嘗不想如此。”
五日後，李績統帥休整完畢的大軍出發前往青山，在薛延陀大營三十裡外安營紮寨。
對於李靖的到來，夷男也是嚴陣以待。
不過他最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可看清楚了？唐軍到底有沒有攜帶大炮？”
探子肯定的道：“我們派遣了數批探子，沒有在唐軍裡發現任何疑似大炮之物。”
夷男這才放下心來，道：“那就好。唐軍這次緊急出兵，大炮太重攜帶不便。”
“肯定是因此才未攜帶，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諸位，決定草原歸屬的時候到了，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是。”眾人皆起身喊道。
開打之前，李績和夷男在兩軍陣前進行了會面。
夷男指責大唐把他們的敵人東突厥放在漠南，就是對薛延陀的不信任不尊重什麼的，要求大唐把突厥人牽走。
李績自然不吃他這一套，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整個天下都是我大唐的，想把東突厥安置在哪裡都行。
然後又過來指責夷男無視天子命令派兵攻打漠南，還收留大唐的叛賊，實在罪該萬死。
要求他向天子請罪，並交出逆賊，送還契必何力。
雙方打了一通嘴炮，自然誰都說服不了誰。
不過雙方也都沒指望能用語言說服對方，這一切不過是先禮後兵罷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這一仗是必須要打的。
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隨後就開始整軍備戰。
第六日雙方各派三千騎兵進行了一次交鋒。
先期大唐大獲全勝，然而在追擊的時候薛延陀人忽然下馬結陣，以弓弩齊射反打了唐軍一個措手不及，造成了大量傷亡。
李績見此連忙鳴金收兵，薛延陀人也見好就收並未追擊。
“都說夷男乃雄主，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我中原人對付騎兵的戰法竟為期學去，用來對付我們。”
見到一次性傷亡如此多人，李承乾很是心疼，道：“不知英國公準備如何應對此法？”
李績捋須道：“我們也下馬。”
然後奇怪的一幕發生了，唐軍徹底放棄了騎兵，以步兵方陣對敵。
而擅長騎射的薛延陀人，也同樣放棄了騎射，改以步戰應敵。
大唐同樣是進攻的一方，薛延陀人則試圖依靠事先結好的大陣迎敵。
然後夷男就見識到了什麼叫武器代差。
李靖著人在陣前組裝了十輛投石車，但發射出去的卻不是石頭，而是開花彈。
他確實沒有攜帶火炮，幾千斤重的東西拖著打野戰不現實。
可誰也沒有說炮彈一定要用火炮才能發射啊，投石機也一樣。
全木質結構，就地打造，拆解成零件運輸，到地方了組裝。
見到投石機夷男等人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讓騎兵做好準備，找機會發起一波突襲，把投石機給燒掉。
然而當第一枚炮彈落下並發出巨響，周圍七八個人或是被震死，或是被彈片殺死的時候，夷男一顆心就沉了下來。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大唐的火器還能如此利用。
前所未見的兵器，對薛延陀人造成的心理壓力，遠比實際殺傷力要大的多。
十輛投石車不停發射，轟隆聲此起彼伏，薛延陀人的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
夷男知道這樣下去必敗無疑，於是作出了調整。
反守為攻。
既然防守不行，那我就以優勢兵力主動發起進攻，只要衝破你的軍陣，再強大的武器也沒用。
李績手拿望遠鏡一直觀察著對面的動靜，馬上就判斷出了夷男的打算。
大笑道：“終於把你給釣出來了……命令神機營做好接戰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