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
或許一直都在繼續。
曹一方對行業的變化不夠敏感，他爬得夠快夠高，站在泰山之巔還一個勁抻長了脖子想上天，渾然不覺山下已然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雷厲風行的白荼，用最快的速度幫曹一方找了一個新的女經紀人。
剛來的時候，這位叫程媛的女孩子還很正常。
白荼很瞭解曹一方，所以找了一個有兩年工作經驗，能力尚可，但是並不強勢的經紀人，離職原因也很正常，她原先所在的九杏娛樂地處京師，而她的父母都在江海市。
程媛剛來工作室報道，白荼就讓她做了個，隨後三人開了個簡短的會議，目的是讓曹一方瞭解如今的市場情況。
“經濟大環境的變化，導致在過去兩年的時間裡，國內有幾千家影視傳媒公司倒閉，當然，資本撤離，融資困難是一個方面，上頭的稽核是另一個方面。”
“稽核一天比一天更嚴格了。”
程媛在經紀人裡面算是個美女，喜歡韓式風格的穿著打扮，本身硬性條件也不錯，況且又特別年輕，她之前跟幾個自己手下的女藝人出現在街拍照裡的時候，經常聽到粉絲誇獎，說她比藝人更有明星相
今天她還特意多花了半個小時打扮，但是講到現在，她有點鬱悶，場間唯二的倆男人都對她貌似毫無興趣。
白荼側身問道：“你問過苗迎松嗎？上面現在怎麼說？第二季到時候拍出來會不會被卡？”
曹一方用力的撓著後腦勺，他聽說後腦勺那片的頭髮比較堅強，不容易撓禿，“肯定問過啊，他自己也有投資，上心的程度不比我差，應該沒什麼問題。”
話是這麼說，曹一方看起來還是頗感焦躁：“我們是網劇，雖然早就說網劇和電視劇要統一標準，但是實際上網劇還是比較寬鬆的，而且無限樂園純架空啊，不涉及現實敏感問題，一定要找毛病，就是血腥暴力，我們第二季稍微注意一點，問題應該不大。”
說真的，成年人交友都不那麼單純，曹一方跟苗迎松那二世祖關係不錯，他自己都很難講，到底有多少是因為苗迎松上面有人，可以保駕護航。
白荼點點頭，“企鵝那邊也說了希望劇本再把把關，不要等拍攝完了以後才發現問題，那樣成本太高。”
曹一方問：“企鵝路子粗，他們有沒有確切點的訊息，分寸在哪裡？沒有具體的標準，大概的標準有嗎？第二季的投資太大了，將將翻了一倍，38億，坐穩了最貴網劇的寶座，我們傷不起的。”
“不好說，完全不見血可能嗎？”白荼問。
曹一方指著自己，“來，我給你表演個魔術，我要讓眼珠消失。”說完瞳仁就翻不見了，“厲害吧？我也能演金毛獅王。”
這個白眼翻譯過來就三個字：不可能。
白荼無奈的笑了笑，轉身說道：“程媛，最近其他電視劇被卡的情況能不能說一下？”
“哦，好的，可以的。”程媛匆忙的在電腦上尋找後半段的資料，然後切換投影。
曹一方也笑：“我們像不像英美法系的法官？就沒有明確的條款，只能努力的翻閱過往案卷，從過去的判決裡找出參考方向”
白荼說：“更像是準備作案的職業罪犯。”
“電視劇倒不是卡不卡的問題，一般來說，敏感題材在提交申請的階段就通不過，最典型的肯定是反腐題材”程媛說道。
曹一方問：“我記得好像前兩年有反腐劇啊，還很火。”
程媛道：“那是特殊情況，上面授意的，後來還有人想跟風，錢都砸進去了，結果全部完蛋，這條路徹底封死。”
白荼說：“不要說這種肯定死的題材，說點有參考意義的，譬如什麼樣的劇，大家都以為沒什麼問題，最後被判了死刑，或者大範圍刪改。”
程媛之前帶的新人沒曹一方運氣好，類似的問題遇到過不少，有新人拍了兩部戲，到現在還沒上映，這倒黴催的姑娘，耽誤了一年多的時間，從前途無量變成了前途無亮這年頭的新人耽誤不起時間，尤其是女演員。
公司內部也開過多次會議，列出一個長長的風險劇單，意圖使他們經紀人能幫助藝人規避風險。
所以程媛對這方面還算瞭解，她說：“太多了我隨便說說吧，比如刑偵劇，之前是只要規避真實地名和人物，公職人員不能抹黑是常識我就不說了現在也能拍，就是題材不能放在現代”
曹一方插嘴：“放在現代都不能過嗎？”
“誰知道呢？或許十部裡面能過一部？沒人會拿自己那麼多精力和錢去冒險啊。”
程媛說道：“可以放在古代或者近現代，近現代風險也比較大，不能涉及歷史事件，架空最好，不過就算這樣，也不太可能上電視臺播出，網絡平臺還行不能出現直接的血腥暴力畫面。”
曹一方想了想，問：“如果開槍打中頭部，鏡頭從正面拍，腦袋中心一個血窟窿，這個不允許對吧？”
“”程媛為難道：“不知道，不好說，如果太真實應該不行，要是一看就特別假，就抗日神劇那樣，估計不用剪掉。”
曹一方又對白荼笑道：“幫我們省經費咯？”
他現在還是比較樂觀的，無限樂園終究離現實比較遠，應該可以處理的炫酷而不血腥。
程媛後面還說了很多。
“從大的方面來講，先說題材，職場劇言情劇玄幻劇家庭劇之類都。”
“歷史劇現在比較難，不能編造歷史，那算歷史虛無主義，但是找實拍也不知道該怎麼拍，也沒人願意看。”
“抗戰劇其實也開始限制，拍假了是侮辱抗戰歷史，拍真了也容易犯忌諱。”
“從小的細節看，所有的題材都要注意分寸，我們接下來這部戲主要角色的身份都健康嗎？主角和主要配角最好都從事正常職業，他們的父母親人也一樣，邊緣職業得修改”
“網劇目前稽核是簡單，可能尺度可以稍大一丟丟，但是網劇管起來就是直接下架，損失可能更嚴重。”
“我建議我們接下來的拍攝目標，向主流靠攏。”
“拍攝有現實意義的電視劇，現在這類題材比較安全，而且接地氣，受歡迎，比如生二胎帶來的矛盾啊，中年失業危機啊，都市女白領的奮鬥，小孩子中考高考有很多晗國已經拍攝過的題材都可以參考，只要把晗劇裡面的黑暗面去掉就可以了。”
“對了，拍攝女強人題材可以是可以，受眾也廣泛，但最好不要宣揚不生孩子，這個意識現在也很危險，不符合國策，已經有兩部拍攝完的都被卡下來了，正在重新處理後期，很多臺詞要重新配音，有一部甚至結局都要補拍。”
開完會以後，曹一方和白荼滿臉輕鬆的走出去。
“問題不大。”
“對，跟我們這部劇沒什麼關係。”
曹一方腳步輕快的走進自己辦公室，隗樂和郝韻萊都在自己電腦上沉默的碼字，他規定自己工作室的編劇都要坐班，為了給他們一個良好靜謐的環境，他們倆不用在辦公區辦公，來了就窩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裡。
“來，隗樂，休息一會兒去。”
曹一方拉著隗樂站起來，自己坐下皺眉盯著文件，“你現在搞的是哪部分劇本？披風爭奪戰是吧？我來審個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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