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
眼睛銳利地像是天空之上的星辰一般。
將自己的全部目光。
都放在了那個已然變得蒼老，而且面目崢嶸不堪。
唯獨方才那陣聲音，打自心底就有無盡熟悉的老婦人身上。
而後。
當見到那個老婦人的那一刻起。
老人就真的徹底驚呆了，甚至居然忍不住落淚。
只能顫顫巍巍地用手撫在了車窗之上，就好似那個婦人近在咫尺一般。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
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
活著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像做夢一樣。
夢裡。
也曾滿滿都是這個老婦人年輕時的音顰笑顏。
可是一轉眼。
就是好幾個十年！
而人生，又能有多少個十年啊？
所以。
老人臉上的淚。
當即再也忍不住了。
喃喃著，用盡全力地抬起頭來。
而後堅定地看著對方的側臉，淚流滿面道。
“綠禾？是你嗎！你居然還活著…”
這一刻。
老人是何等迫切地想要停下來啊。
而後和對方分享自己這些年來的所有經歷，以便讓彼此之間的更加靠近一點！
要知道。
如果當年自己以為她還沒有死。
也就不會回到全州，並且成家立業，繁衍出了一大班子子孫！
卻不成想。
對方也以為自己死了，所以千里迢迢跟了過來，來到自己的全州。
而後。
透過她所創立的勢力，對自己的家族照顧有加。
想必她已然以為，那些人已經是這個世界上，距離那個死去的自己，最為接近的人們了吧！！
因為。
這一切的一切。
從老人看到了綠禾所坐的那輛小轎車上面的標誌之後，他就立刻明白了過來。
怪不得自己的兒子。
會三番兩次跑到自己的面前，對他說。
“父親，您確定您和他們不熟悉，或者是沒有關係嗎？這已經是他們讓給我們的第三十八個專案了…”
可想而知。
老婦人對他是何等的深愛著。
鍾情如斯。
於是乎。
老人華清也立刻響起了對方的名字。
綠禾！綠禾！
生機的希望，未來的收成，蔥蔥鬱郁，嚮往遠方！
或許。
在這個世界上。
唯一一個還知道這個名字以及它的含義的人，也就只剩下了面前一個華清了！
甚至於。
華清還記得。
當初自己剛剛和綠禾確立了情侶關係的時候，綠禾就對他說過。
“華清，你說這戰爭有結束的時候嗎？要是結束了，我們就找個地方，我來種地，你來養魚，我們一起生活在農家田園，直到老死…”
想著想著。
老頭已經按捺不住心底的衝動了。
轟的一聲。
龐大的氣勢。
當即壓迫得整輛小轎車，都再也無法動彈，徑直被停留在原地。
他想見綠禾。
想見了好幾十年了，所以現在就要真正的見到！
但問題卻是。
綠禾車裡的後輩，當即發現這一幕。
臉色有些為難地看著自家的老祖，猶豫不定道。
“祖母大人…”
然而，出乎他和華清意料之外的卻是。
那個正在哭泣，且是嚎啕大哭的老婦人。
卻是想都不想就直接搖頭，乾脆了斷地拒絕了這個後輩的疑惑。
而後。
“走吧，不需要停…”
她還要繼續堅定不移地，往全州城頭的方向前去。
因為。
錯過了！
已經錯過了啊！
哪怕老婦人再是痛苦、哀傷，心如刀絞，她也已然知道。
過去的一切都已過去。
如今的雙方，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室！
唯一可能不同的是。
綠禾收留的都是在戰爭之中艱難存活下來的孤兒。
而華清所做的。
卻是直接用自己的血脈，繁衍出了一個龐大的家族！
偏生，這麼多年來，向就在自己的身邊，卻從來沒有被人發現。
也許。
她的夢，也是時候應該破碎了吧！
否則。
何來的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這，就是無緣的表現。
於是。
驀然間。
老婦人臉上的脆弱一閃而逝。
旋即全部都消失不見，甚至於哪怕仍舊悲痛，也在猛然之間仰起了頭。
心底雖然在咆哮著，在質問著。
賊老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但。
她總歸是堅強的！
她首先是一個女人，渴望擁有愛情的女人。
但如果愛情已然煙消雲散，且再沒有挽回了的機會的話。
那麼。
她就會成為一個武者，一個強大的武者！
而武者的道路，向來每一步都會走的很是堅定，從心所欲，不逾矩。
所以。
既然已經錯過，那就錯過吧！
人生有遺憾，造化也弄人。
除了時也命也，再沒有什麼值得去懊惱的地方。
更何況。
反正局勢已經發展到了如此地步。
按照他們對錦伯濤的猜測。
只怕全州城這一次的未來也並不簡單，可謂生死兩茫茫。
所以。
無非是兒女情長而已。
難道他們這些已經快要入土的老家夥們，還會看不開嗎？
然而。
她雖然狠心。
但那個剛剛下車的老頭華清，卻又怎麼願意再錯過呢！
他也看不開！
同樣。
他根本無法接受。
他們明明已經訣別了幾十年，卻會有朝一日，在全州相見，而後又再次陌路的偶然。
這就像是命運的嘲諷。
所以。
他已經錯過了幾十年，難道還要錯下去嗎？
所以。
他現如今一刻都不能再錯下去了，否則，這輩子即便是死也會抱憾終身。
因此。
旁人的實力，興許在這一刻。
都是為了殺敵，或者對戰自己的舊時恩怨。
唯獨這個名字叫做華清的老頭，卻是瞬息之間，就追上了那輛小轎車。
而後。
又像極了一個從天而降。
頭上帶著緊箍咒，手裡拿著金箍棒。
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將紫霞救出火海時的悟空一樣。
只為了能夠對那個早已在心中紮根了不知道多少年月的女人，說上一句。
“這些年來，我也如同當年一樣，一直在思念著你啊！！…”
只不過。
真當老頭強硬地逼停了老婦人的車。
且任由老婦人命令後輩直接撞了上去，他仍舊不退讓半步時。
老婦人這才恢復了年輕時候的潑辣模樣，儘管腰桿已近傴僂下來。
但還是好像一個年親少女。
在看著面前一個什麼都不是，就只會仗著自己蠻力耍流氓的混混時。
毫不客氣，且臉色恢復如初，敬而遠之般問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難道老到頭來，成了個武王，就真當自己天大地大，無所不能了嗎？”
話語之間帶著無窮的距離。
要是面前是三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話，興許老婦人以往的戰友們就衝上來了。
然而。
先前兩人的那一幕，已經早就讓人們看出來了。
這兩個老家夥，年輕時候，那故事真不是一般的難說啊！
所以。
這些有情人之間終能成為眷屬的事情，還是留給他們自己吧。
他們沒有辦法摻和進去。
所以。
只見他們輕輕的搖了搖頭。
而後便立刻便示意自己的後輩們繞開，繼續向著全州城的城頭前進。
而在原處。
已經被別人落下了的兩個彼此之間，一時片刻暫時只能維持著僵持局面的老家夥。
等到這時。
才終於有了些許不受人關注的縫隙。
而後。
又終於在華清的一句話中，徹底解凍！
原來。
只見華清爽朗一笑，仍舊一如當年少年時候陽光道。
“其實，我的家族，並不是我的血脈。他們只是我大哥遺留下來的後裔，不過是由我負責看管，順便照顧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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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時之間沒有一個長輩，所以我大哥的兒子在和我商量了一番過後，就決定了過繼在我的名下，用來鎮壓門戶…”
綠禾冷冷一笑，直接置之不理。
聽完之後，反而又是毫不客氣地華清道。
“你怎麼樣與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你有家族，難道我就沒有家族了嗎？簡直就是笑話。這種無聊的遊戲，你還是留著自己玩吧！”
說罷。
她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而那個恭敬依舊的後輩，也壓根再沒有任何廢話，只是堅定地執行了她的命令。
所以。
原地就只剩下了那個滿臉驚愕，並且眼中神色，也漸漸開始變得失落的老頭華清。
隨即。
怔怔失神地看著那輛正在不斷遠去的車輛。
就好像眼看就要失去一件世界上只有他獨有的珍品，卻無法靠近。
甚至於。
似乎只要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徹底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一般，再也見不到任何蹤跡。
像極了一個夢。
而在車裡。
那個老婦人青禾。
眼角又再一次忍不住，徐徐流出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她已然不是當初那個美麗的少女了。
而是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鍾、行將就木，臉上更是徹底被兇獸毀去了美麗容顏的老家夥。
更何況。
以怹們的歲數來說。
即便是按照她們年輕時候所處的那個年代。
這種歲數。
居然還敢去追求或者嚮往愛情，那本質上也就是在耍流氓，會被人遺臭不知多少年。
歸根結底。
他們都已經不年輕了，哪裡還能如同孩子一般，轟轟烈烈。
所以。
她只能透著後視鏡。
不斷地看著背後那道漸漸遠去的身影。
以及那道身影眼中，正在徐徐泛起的無助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