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
突然的一句話從趙宣瑩的口中傳出，這讓正準備驅車離開的劉偉誠停下了手頭上的動作。
默默的注視著前方，安靜的等待著一旁少女的後文。
只是停頓了幾秒鐘可在此刻的劉偉誠看來卻彷彿過了好久，接著自己的耳邊就傳來了少女那平澹的話音，訴說著她心裡的真實想法。
“認識你之後我就發現你有一個特別明顯的特徵，只要覺得對不起別人的時候就會加倍的散發善意。”
“……”
“你……是覺得對不起我嗎。”
車外的天空已經被夜色籠罩，不知哪打來的燈光照在了趙宣瑩的右臉，這讓她在劉偉誠的視角中忽然變得憂愁了起來。
似乎二人的關係更進一步後眼前的少女便總是掛著憂愁的模樣。
以往那個愛笑熱情的樣子早已消失不見，陪伴著她的似乎只有數不盡的哀傷……
這幅模樣被劉偉誠看在眼中，明明沒有把話挑明，卻總覺得對方早已察覺到了什麼。
“……”
劉偉誠的沉默讓趙宣瑩沒有急著繼續追問，反而又過了一段時間後繼續唸叨著。
“可能你自己都沒發現吧……另外我也不清楚這是不是你的缺點。”
趙宣瑩的這些話並不是胡編亂造，就像當初他幫忙李詩怡處理離婚的事情那般，明明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卻始終選擇摻和其中，做的也盡是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事後在面對母女二人時也總是格外的關照。
換做其她人看來，劉偉誠的這種做法就是典型的沒事給自己找事。
可是對與劉偉誠相處時間最久的趙宣瑩而言，她卻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畢竟……劉偉誠是個善良的人。
在如今這個日漸冷漠的社會中，他的這份善良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就算表面上他總是表現的十分大度，且對周遭的其他事物一點都不上心。
可是圍在他身邊的人多多少少也都受到過大小不一的幫助。
自己也是，李詩怡母女也是，就連林老師也是如此。
當初面對深受失敗婚姻困擾的李詩怡，劉偉誠開始也並不想過多的摻和，只是在目睹期間發生的一些事後，最終還是決定攬下這所謂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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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成功的解決掉這樁失敗的婚姻後，看著獨自帶著孩子生活變得艱苦起來的李詩怡，劉偉誠莫名的產生了一種內疚感。
先不提李詩怡的前夫是否有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可他幫李詩怡離婚後的結果是，芸芸那麼小的孩子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庭和自己的父親。
或許從結果上來看這是一件好事，可劉偉誠一向看得更遠。
他考慮到了芸芸生活在這麼一個破損的家庭中是否會受到打擊，正因考慮的太多因此才會對母女二人產生了所謂的內疚感。
也正因如此，在後續的交往中，他才會格外的照顧這對母女。
以至於這樣的照顧讓李詩怡對他產生了好感，而察覺到對方的愛意後，又再一次的讓劉偉誠心生愧疚。
畢竟那時的劉偉誠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和李詩怡基本沒有太大的可能，不論是從年齡又或者是身份上來看，他都沒必要特地去找一個離婚不久還帶著孩子的單親媽媽。
這也導致了他後期離開食堂後，將整個學校食堂的管理權都交到了李詩怡手中的原因。
為的也僅僅只是為了彌補對方。
然而……這些事都被趙宣瑩看在眼中，也正是從這些事裡她慢慢注意到了劉偉誠的這一點，對待林老師的時候也是如此，當初正是因為對林念薇感到愧疚才會特地疏遠自己，企圖讓林念薇在這段感情中安心下來。
如今，他的這份內疚感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開始的時候還不是多麼的明顯，然而自從昨天對方回來後，在醫院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趙宣瑩便在和他的相處中察覺到了這些。
因此，今早出門前往醫院前，她才會在下樓的時候主動詢問對方是否隱瞞著自己什麼。
現在正是得到答桉的時候。
語氣平緩的說完，趙宣瑩緩緩的看向身旁的男人，看著劉偉誠的那張側臉。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從對方的口中聽到了那些回應。
那些本該早上就該告訴自己……卻一直拖到現在才說出來的話。
“我都不知道這些，不得不說你的觀察還真是細緻。”
像是調侃似的唸叨一句，劉偉誠不想讓氛圍變得太過尷尬，因此在說出這句話後便熄掉了已經啟動的車輛，隨著他的操作剛剛發動的車子又一次的迴歸平靜之中。
劉偉誠向後靠了靠，望著車前呈現出的停車區域。
忙碌的醫院內，來來往往的人並不算少。
就算是夜晚也同樣如此。
劉偉誠的話沒有得到趙宣瑩的回應，當他看向一旁少女的時候，發現對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和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鄰家女孩相比，如今的趙宣瑩顯然已經成為了女人。
並不單單只是稱呼上的不同，她的心境以及思考的方式也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只在乎表面，只停留在幻想中的小女孩了……
短短一年的時間，讓趙宣瑩經歷了比以前十幾年還要多的事情。
這一年來，她不僅認識到了足以影響自己一生的劉偉誠，更是在後面瞭解到了屬於自己的身世，更是兩次經歷差點失去奶奶的悲痛之中。
車上的兩人面面相覷，明明誰都沒開口說話，卻彷彿都在這沉默的氛圍中交流了許多。
直到劉偉誠率先發言，將這沉默的氣氛徹底打破。
“你真的想要知道所有的事嗎，有些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反而生活的更輕鬆。”
話音傳入趙宣瑩的耳中，這一次的她並沒有像以往那般選擇逃避，而是目不斜視的注視著眼前的男人，停頓數秒之後堅定的點了點頭。
“全都告訴我吧，我不想在被你欺騙了。”
正如二人初相識時那般，面對居住在自己隔壁的鄰居，那時的趙宣瑩總是會被對方各種的戲弄，就算明知道對方有時候說的話是在欺騙自己，可是看到對方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又會忍不住的選擇相信。
然而如今的趙宣瑩已經不像一年前那麼無知，她已經能夠輕易的識破對方的謊言，同樣……她也不喜歡對方再一次的朝自己撒謊。
沒人會喜歡那種被騙的滋味。
就算有些時候，真相往往比謊言更加傷人。
“……”
看著面前眼神堅定的趙宣瑩，劉偉誠也知道是時候將一切都坦白了。
正如他昨晚坐在少女床前默默訴說的那些話一樣，一切的選擇都應該交到對方的手中。
而不是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隱瞞下去。
先是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心稍稍安定下來，等他再一次的睜開雙眼時，此時的劉偉誠比任何時候都要顯得認真。
看著面前的趙宣瑩，看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讓自己動心的女人。
開口，訴說道。
“我是個混蛋。”
“……”
突如其來的發言讓等待中的趙宣瑩愣了下來，在眨了兩三下眼睛後她才反應了過來，露出比較詫異的神情。
“為什麼突然說自己是混蛋？”
“因為我做的那些決定。”
就算是劉偉誠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太過朝前，如果是最開始的自己都會選擇鄙視現在的他。
他也知道這樣的念頭過於的荒謬，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劉偉誠也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望著一旁的趙宣瑩，繼續訴說著早已準備好，卻一直都沒說出來的那些話。
“我喜歡你。”
像是告白的話從他的口中傳出，明明不是頭一次聽劉偉誠這麼說，可是在對方極其認真的狀態下，這還是頭一遭。
正當趙宣瑩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突然向自己表白的時候，下一秒他的話就將她徹底的擊落在了深淵之中。
“可是……我不止喜歡你一個人。”
“……”
“這是什麼意思……”
趙宣瑩詢問的語氣很平澹，就算她表面上極力的剋制自己，可搭在腿上的雙手卻在聽到這些話後早就緊緊的握了起來。
望著面前的男人，聽著劉偉誠撥出一口氣後繼續說道。
“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是個人渣……明明已經有了女朋友卻還是對其她女人抱有好感，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我都不想失去。”
“……”
“我現在沒有和林念薇分手，以後也不會選擇和她分手。”
“……”
連貫的敘述聲傳入趙宣瑩的耳中，讓原本還算平靜的心瞬間緊張起來，似乎已經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可此刻的趙宣瑩卻有些不想認同。
像是忘記了如何呼吸，現在的趙宣瑩努力憋著氣，生怕自己聽不到後來的話。
“我知道這麼說對你和她都不公平，這個世上沒人願意將自己最喜歡的人分享給別人，我也是同樣的想法……可是當這些事落到我身上的時候，我卻沒辦法維持住自己的理智，就算明知道這麼做是錯誤的，可是我還是想努力一下，嘗試一下。”
看著身旁已經瞪大雙眼的少女，不知是生氣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劉偉誠能清晰的看到趙宣瑩此刻的臉已經紅了起來。
“當然，我也清楚這樣的想法過於的荒謬，所以我才一直都在猶豫該如何告訴你。”
“……”
“呼……”
他的那些話說完過後，足足過了近一分鐘之久，才從一旁聽到了趙宣瑩呼氣的動靜。
接著便是急促的呼吸聲，彷彿剛剛少女才經歷過一場憋氣遊戲。
待呼吸平穩下來後，趙宣瑩默默的移開了注視著劉偉誠的目光，反而低著腦袋看向自己搭在腿上那早已攥緊的雙手……
安靜的有些可怕。
或許是此刻車外本就沒有大的動靜產生，又或者是車的隔音效果太好，劉偉誠甚至能夠聽到一旁趙宣瑩心臟加速跳動的聲音。
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
當劉偉誠再一次聽到少女的話音時，他的手心已經因為緊張而滿是汗液。
“林老師她……也知道嗎。”
“嗯。”
單單一個嗯字足以表明許多，也正是聽到劉偉誠的這句回應後趙宣瑩沒有繼續在說下去。
二人就維持著這樣的現狀，一直待在醫院附近的停車場內，看著周遭有駛入的車輛，也有駛出的車輛……
因為早已步入夜晚，因此車內的二人也不知道時間在這沉默的氛圍中流逝多少。
在將那些話挑明之後，劉偉誠先是有了一中如負釋重的感覺，接著便是對少女即將給出的答覆而懷揣著擔憂，維持著這種緊張的心情，一直在等待著接下來趙宣瑩會給自己的答桉。
不論是打或者罵他都能夠選擇接受，只要趙宣瑩還對他有所埋怨，這也就說明對方沒有真正的放棄自己。
然而……此刻這種情況則是最糟糕的一種。
得知一切後的她並沒有哭鬧，情緒上也沒有太過明顯的波動，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低著腦袋不知道在看些什麼的同時，也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這樣的狀況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趙宣瑩再一次的抬起頭後，劉偉誠明顯能從她的臉上看到釋然的神情。
沒有扭頭看向自己，也沒有對剛剛自己的那番言論給出任何解答，趙宣瑩就這麼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過了數秒後才輕言開口說道。
“先回家吧，明天還要去上學。”
“……”
“好。”
聽到話音的劉偉誠沒有選擇追問，也沒有強硬的要求對方必須給自己一個答覆。
而是再一次的啟動車輛，駛離了醫院的停車場內。
半個多鐘頭的路途中，二人間再也沒有交流，明明是坐在同一輛車上的人，卻彷彿是一點都不熟悉的陌生人。
隨著離家的位置越來越近，劉偉誠的心裡也越來越平靜。
雖然趙宣瑩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好像又什麼都明白了。
這樣的氛圍一直持續到二人抵達住宅區，當車子停穩後，下車的二人一前一後的進入樓棟中。
趙宣瑩在前，劉偉誠在後。
隔著三臺階，不慌不急的上著樓。
像是陌生人一般停在了自己家門口，相互掏出鑰匙，背對著開啟著防盜門的門鎖。
“卡察。”“卡察。”
兩道房門開啟的聲響同一時間響起，當劉偉誠正想開門進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停下了進屋的動作，轉而回頭看去。
望著已經進入房中，從屋內探出腦袋望著自己的趙宣瑩。
看著女孩臉上那強行呈現出的微笑……
以及迷茫的模樣。
“能等我一年嗎。”
這樣的話從她口中傳出，趙宣瑩的目光始終定格在劉偉誠的身上。
停頓結束後接著說道。
“我想等高考結束後在告訴你答桉。”
“……”
“好。”
在這只有二人的樓道中，面對面注視著的二人，許下了這小小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