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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忠誠的園丁(完)

納查瓦兩眼的光芒頓時暗淡了下來。他有種在這個人面前什麼也無法隱瞞的感覺,所以他決定不再繞圈了。“這麼說來,你來這裡等我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我去做那件事了?”

“不是阻止,是勸止。”鄧冠勳說。

“為什麼?”

“正如我剛才跟你說的,”鄧冠勳輕輕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後腦,“我感覺竊腦的行為做得越多,我們會越迷失自我。”

“你是知道我要做什麼的,”納查瓦說,“也就該明白我這樣做的重要性。可你卻要‘勸止’我,而且就憑一句‘你感覺’……你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你為什麼早不勸止晚不勸止,非要現在來勸止呢?冠勳啊冠勳,我知道你們疾遊氏族都跟我弟親近,可也別太不把我這巢監放在眼裡了。”

“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是在幫助哈葛託。”

“難道不是嗎?”納查瓦兩眼紅光逐漸鋒芒,“雖然我扮演人類的時間沒你長,資格也沒你老,可這並不代表在竊腦這件事上,你就會比我更清楚。你繞了那麼大的圈子,編了那麼多的理由,無非就是想讓我打消念頭,再不濟還能拖延一下時間,好讓我弟醒來阻止我。但這恐怕都得讓你失望了。這事我已經決定了,而我弟只要沒有我的授權,誰也不敢把他喚醒。”

“大人,我可是跟你一塊坐在主席酋長的右邊的。”鄧冠勳其實是說大家都是右翼的。

“那不能代表什麼。”納查瓦說,“坐左邊還是右邊,還不是挪下屁股的事。”

鄧冠勳輕嘆一聲鼻息,“如果大人認為我在這件事上立場不明朗,那我只能避嫌了。”

“明智。”納查瓦發出了海嬰獨有的笑聲,“這才符合你的作風。”

鄧冠勳點了點頭,“看來我浪費了大人不少時間,就先告辭了。”說著,就要離開。納查瓦連忙橫起尾巴,攔住他的去路。“有時候我會想,你這狡猾勁是向來就有,還是從這人類身上學來的。”

“哦,對!”鄧冠勳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大人還有事找我。請說吧。”

納查瓦又“笑”了,中控廳裡迴盪著“嗡嗡”作響的聲音,“冠勳那,你不說我還真以為你要蒙過去呢。”

“大人,就算我說了,你還不照樣以為我要蒙過去嗎?”聽著鄧冠勳的話,納查瓦竟一時間無言以對。鄧冠勳繼續說:“大人,咱們這關係就別演戲了。你是怎麼看我的,我可能比你還要清楚。”

“好吧,那我就開門見山了。”納查瓦一面說一面轉過尾巴,用尾端點了一下門旁的反鎖鍵,“我聽說,宗氏派在上海某個地方儲存了一批木馬儀。你有這方面的情報嗎?”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鄧冠勳竟然怔住了。儘管他臉上仍是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這一下發怔卻是顯而易見。因為他連眼珠子都不動了,只盯著會議桌上的某處,彷彿靈魂出竊了一樣。

“怎麼了?冠勳。”納查瓦知道他在思考,所以故意說些話來打斷他。

鄧冠勳這才抬起眼皮看著他,“我能提個問題嗎?”

“問吧。”

“不知大人的情報是從何而來的?”

納查瓦深呼吸了一口氣,頰毛隨即緊貼著脖子。這說明他在猶豫,是否該告訴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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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扮演鄧冠勳的塔戛與納查瓦一樣同屬派內的右翼,但這只能代表他們目前的政治意識形態相近,而且僅僅是表面上的。從他們的交談方式可知,其實他們並不信任彼此。納查瓦基於某些原因,甚至將塔戛列為派內最不能信任的海嬰之一——

首先,是因為納查瓦對疾遊氏族向來沒有好感。

與對外界宣揚“立憲派如何如何團結”的政治宣傳不太一樣,立憲派內部除了左右兩翼的較量之外,成員氏族之間還存在著各個領域的競爭、分歧和勾心鬥角。其中,又以最大的兩個氏族——聽濤和疾遊——的競爭最為白熱化,派內亦由此多出了許多“親濤派”和“親遊派”。為了平衡各氏族的利益和減少摩擦,立憲派在最近一次修纂派內最高法典《聯嬰憲章》時,還專門就成員氏族的權利和義務作了極其詳細的規定。然而,不同氏族之間的信任障礙卻並未因此而消除,反而有增無減。

另一方面,如今在上海不論是立憲派還是宗氏派,幾乎無嬰不知疾遊氏族大多與哈葛託親近。這在納查瓦看來,疾遊氏族可謂整體左傾。雖然塔戛在左右兩翼角逐一事上表現出足夠的右翼傾向,但誰也不敢保證,在一些關乎到他本族的利害關頭上,他會如何選擇立場。

其次,就是因為塔戛掌管著眼線眾多,名義上隸屬立憲派,實際上獨立自營的情報組織——隔牆耳。

據說,他是一名在人類清算戰之前就已經上岸扮演人類的海嬰——俗稱戰前者,與之相對應的是戰後者——他的首個人類身份,就是一直沿用至今的鄧冠勳。姑且先不論像納查瓦這樣的戰後者普遍對戰前者多少有些敬畏之心,就說鄧冠勳這個人類,早在被塔戛竊腦之前,就是一名在人類政府情報部門負責邊防工作的高階情報人員,管理著一個架構完整的情報網絡。這個人類心細如塵,沉著冷靜,行事低調,彷彿天生就是為了情報工作而生。由於有著這樣的背景,鄧冠勳很早就被立憲派盯上,並指名道姓必須將其納入麾下。

無獨有偶,塔戛的性情與他頗為相似。更重要的是,塔戛在上岸前,曾是一名負責監視沿海人類活動的情報官。種種條件的吻合,促使塔戛成為扮演鄧冠勳的最佳人選。而塔戛也不負眾望,將鄧冠勳一角演得惟妙惟肖,並藉助其職務之便,另外組建起為海嬰服務的情報組織——也就是如今的隔牆耳。隨著海嬰在陸上活動越趨頻繁,再加上塔戛苦心經營,隔牆耳如今能滲透的領域就連立憲派主席酋長都不知深淺。所以,但凡認識塔戛的海嬰,普遍都對他有著這樣的評價:沒有塔戛不能欺騙的人,也沒有能欺騙塔戛的人。

最後,也是納查瓦無時無刻警惕著他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在一開始,立憲派並未能如願地將鄧冠勳納入其麾下。因為扮演他的塔戛,曾是一名冰岩酋長的崇拜者,也極力反對過立憲派的主張。然而不知出於什麼緣由,這名冰岩酋長的崇拜者,在人類清算戰後的第二年,竟率部向立憲派投誠。

關於塔戛的投誠,立憲派內有著許多猜測,可謂眾說紛紜。但總體不離三種說法:一是理想主義說,說塔戛是因為認清了哪一方的主張更符合海嬰一族的發展需要,才會毅然投誠;二是遭受歧視說,說塔戛是疾遊出身,而疾遊又是立憲派的主要成員氏族,因此他在宗氏派中遭受了很多歧視和懷疑,繼而心灰意冷,轉投立憲;三是陰謀間諜說,說塔戛投誠是假,暗中向宗氏派輸送情報是真。

不論以上三種說法哪一種是真的,或者根本沒有一種是真的,納查瓦也無法對塔戛產生信任。他不知道,一句無心的話,傳到這個玩情報如同玩手指一樣的海嬰的耳朵裡,會產生多大的效應。在真正搞清楚塔戛的立場之前,他不想自己在無意之中幫助了疾遊氏族,也不想幫助了派內的左翼,更不想幫助了宗氏派。所以對塔戛的問題,他選擇了迴避。

“我明白你們對情報管理有所規定。”納查瓦說,“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過。但我希望你能深明大義,隔牆耳的情報,最終是為了服務立憲派的。”其實,他早就從鄧冠勳的反應中看出,這個情報是真的。

“這個是理所當然的。”鄧冠勳說,“但我們也有義務去保障每一個送出去的情報,能最終服務於立憲派。在這一點被確定之前,我們是不會貿然提供任何情報的。所以,大人能證明你申請這一情報,是為服務立憲派嗎?”

“當然。”納查瓦說,“我想把那批木馬儀弄到手,就是供立憲派使用的。”

“大人似乎還不明白我的意思。”鄧冠勳一面說,一面解開了門鎖,並將門開啟,“這東西是口說無憑的,你需要提供更多你所知道的情報,供我們去驗證。”

“那你們豈不是什麼都還沒做,就有情報送上門了?”

鄧冠勳沉吟片刻,才說:“大人,知道為什麼我們隔牆耳多年來能在情報領域做得比宗氏派更好嗎?因為我們不僅僅把情報看成是情報,還看成是買賣。以報換報,公平公正,童叟無欺。而且,站在立憲派的利益立場而言,這種情報交換也是大有裨益的。你說是吧?”

“倘若我真的沒有任何情報可作交換,但又等著你的情報作下一步判斷,”納查瓦說,“難道你還是堅持守口如瓶嗎?”

“提供情報當然也是我們的義務,”鄧冠勳說,“但宗氏間諜在我派內日趨猖獗,我們實在不得不防。所以,在我們確定大人是真的為了立憲派著想之前,還請允許我保持緘默。”

“不怕得罪地問一句,就連主席酋長都對我信任有加,冠勳為何對我處處刁難?”納查瓦幾乎用盡了所有理智,才讓自己保持剋制。

鄧冠勳立即反駁,“大人,情報流通的程式你是知道的。就連主席酋長想要取得重要情報,都得先向立憲委員會申請報批,更何況是其他人。當然,為了應對突發緊急情況,我們隔牆耳還是有權行使簡易程序的,那就是申請者必須向我們透露一切與想取得的情報有關的資訊,並無條件接受我們的詢問。可大人現在連簡易程序也想跳過,那就不是我在刁難大人,而是大人在刁難我。”

聞言,納查瓦頓時無言以對。

“大人,”臨離開中控廳時,鄧冠勳對他說,“我深知道在立憲派,提防我的遠不止你一個,就說立憲委員會的成員,覺得我不可信、不足信的,估計都佔了大片席位。但請你易地而處,我們如果連派內的情報的來龍去脈都無法弄清楚,又如何去弄清楚敵人的情報?而且你我既然有緣同為袍澤,就請你看在彼此都是立憲事業奮鬥者的份上,對我坦誠一點吧。”說完,未等納查瓦回應,他便離開了。

看著鄧冠勳離去的背影,納查瓦的尾巴竟不自覺地抖了起來。這是海嬰出現心力交瘁的現象。在過往的一個多小時裡,他先後和兩個他認為狡猾無比的人作交流——儘管一個是人類,另一個是由海嬰扮演的人類,但其本質還是人——那種時刻高度警惕戒備,一方面要判斷對方的說話,一方面又要謹慎地應對的感覺,幾乎叫他神經衰弱。他隱隱察覺到,自己一時怒起殺了羅建明,竟大多是出於害怕。他害怕只要留著羅建明,總有一天他會在不知不覺中落入對方的陷阱。而現在,他對鄧冠勳也有了同樣的感覺。只是,他不能像殺羅建明一樣殺了鄧冠勳。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在這種顫慄中恢復過來,繼而陷入了沉思,反覆琢磨著鄧冠勳的話。他擺明就是跟自己說,關於那批木馬儀,他有著更深入的情報,只是他不會白白贈送,說什麼“得驗證是否為了立憲派的利益”,只不過是一場道貌岸然的表演罷了。誠然,這十分符合他的行事作風,而且名正言順得滴水不漏,讓人無從反駁。可是,與鄧冠勳交換情報,納查瓦總有種被大型資本吞併的感覺。人家的情報量大得可能僅憑一句無心之言,就足以產生鏈鎖邏輯關聯,去驗證其他的情報的細節。相比之下,自己的情報量少得可憐,根本不在一個對話級別。

末了,納查瓦索性暫且將此擱置。他將目光投向觀察鏡,看了一眼鏡子彼方的呂湘英,於是霍然而起,離開中控廳,徑往呂湘英的蜂房走去。他決定過會兒就以呂湘英的身份再去拜會一下鄧冠勳。畢竟在智力上的交鋒,海嬰面對人類還是相當吃力。

開啟蜂房的大門,裡面仍是一遍漆黑,除了頂上一束射向呂湘英的探照燈外,別無亮處。但作為海嬰,蜂房內一切動靜都逃不過納查瓦的一雙紅眼。這裡除了呂湘英,還有三名人類在控制臺前忙碌著。他們依靠一副視像眼鏡進行操作,因而蜂房內看不見其他諸如顯示屏的光亮。被囚禁於此的人,只會以為此間只得自己一個而產生莫名的孤獨無助感,並對漆黑的四周倍加警惕防範,從而消耗他們的精力,促使他們精神疲勞,為竊腦製造適當的精神環境。

納查瓦的到來立即引起了那三名人類的注意。其中一名貌似是負責人的男子立即將眼鏡切換到夜視模式,走到納查瓦跟前,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納查瓦低頭看了他一眼,頰毛隨即翻湧,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類仰視的感覺。

“你認得我?”他問。

男子搖了搖頭。

“無妨。”納查瓦說,“以後你有的是好好認識的時間。”他指了指呂湘英,“把他頭上的資訊導管拆了,我要他。”拆管,是為了在竊腦之後,避免自身的記憶被大腦刷寫技術所讀取。

男子顯得躊躇起來,“羅博士吩咐過……”

“羅博士?”納查瓦打斷了他的話,並抬起他的下巴,“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儘管男子戴著眼鏡,看不清眼神,但從他錯愕的嘴唇中不難看出,他顯然害怕得厲害。

“看來你不知道。”納查瓦說,“那麼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把那人類頭上的導管拆了;二、我送你去向羅博士作請示。你看……”

“我選一,我選一……”男子慌張地說,連忙吩咐控制檯旁的兩人,“拆管。”

隨著指令輸入,呂湘英頭上縱橫交錯的導管被盡數拆下。納查瓦走到呂湘英跟前,並將他的一雙眼皮翻開。“哈葛託啊。”他自言自語地說,“這事,哥哥就替你辦了。”

就在此時,蜂房的大門驀地開啟,一聲“大哥”幾乎震穿了在場人類的耳膜。納查瓦知道哈葛託來了,也不細想到底是誰膽敢在沒有自己的批准下將他喚醒,兩眼旋即由紅轉黃,繼而近青。忽感背後有股急勁的氣流掠過,腰間已被哈葛託的尾巴纏住。

“你控制不了他的!”哈葛託咆哮著,卻不敢使勁扯開納查瓦。他擔心兄長不聽自己勸告而強行竊腦,如果角度稍偏,納查瓦就會竊了個空,從此成為一具活死屍。

然而,就在哈葛託猶豫之際,蜂房內閃爍過一陣青黃難辨的光亮。

哈葛託的尾巴感覺到納查瓦的身體軟了下來,而呂湘英則緩緩醒來。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哈葛託死死盯著呂湘英,就等著他陷入昏迷。

但呂湘英卻左看看……

然後右看看……

再抬頭看看……

又低頭看看……

最後冷冷吐出三個字,“放開我。”

哈葛託的眼睛紅成兩個光暈。這是海嬰感到極其不可思議的表現。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放開我”三個字不是納查瓦說的,而是呂湘英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