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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黑暗的意義(三)

混亂中,也不知是誰高聲叫喊。“敵不過!快跑!”

“跑也跑不過,它們太快了!”

“跑不過也得跑,我情願死也不願當狗糧!”

此言一出,眾人更無心戀戰,忙不迭撒腿逃命,腳步聲旋即亂作一團,黑暗中唯見電筒光束忽上忽下,時前時後。

這時,又有人喊道:“大家別慌,不要走散了!”

一人驚呼:“英哥呢?英哥身上的傷還沒好,他跑不快的!”

另一人接道:“我沒事兒,老梅揹著我。”

又一人道:“報……報……報數!”

眾人一二三四地喊了起來,待報數完畢,方聽一人說道:“一個沒少,很好!一個沒少!”

他們喘著粗氣,跌跌撞撞在漆黑的地鐵軌道上不知奔了多遠,終於再無餘力奔跑——五個小時的腳程早已耗光了他們的體力。萬幸的是,那五隻貴賓犬體小力微,急攻之下疲態畢露,只一路尾隨眾人,隧道中迴盪著它們吐舌急喘的聲音。聽見貴賓犬腳步漸緩而呼吸漸促,渾厚者不禁大喜:“楊處寒!機會來了。”當即揮燈朝身後照去,二人舉槍瞄準,以逸待勞。

他們在等,等貴賓犬冒出個腦袋,就一槍送它們歸西。他們的胸膛驟起驟伏,就像幾百年沒呼吸過空氣一樣,舉槍的手也顫抖不已,就像觸電似的控制不住。他們甚至覺得自己連扣扳機的力氣都沒有,但他們必須沉住氣,因為這可能是他們唯一反擊的機會。

汗水一滴滴地流進他們的眼睛,也不敢去擦,只能不停地眨眼把汗水擠出來。另外四人也停下了腳步,儘管看不見他們的神情,但誰都能感受到他們熾熱的目光,彷彿將自己畢生的希望都寄託在舉槍的二人身上。

過了良久,燈光之下始終不見貴賓犬的蹤影,眾人又再陷入焦慮與不安之中。有人認為貴賓犬沒有追上來,有人則認為它們正潛伏在附近。

“你別只照著一個方向,”南腔者喘著氣說,“或許它們已繞到別處了。”

“我剛才說要殺狗的時候,你不是還對我吹胡子瞪眼的嗎?”渾厚者還不忘調侃他,“怎麼現在這麼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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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腔者自是不會再和他鬥嘴,只管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燈光所向。

但聞漆黑之中,幽幽傳來刮石之聲。眾人自然知道,那聲音定是貴賓犬發出無疑。只是誰也不明白,它們為什麼要刨刮石頭。渾厚者不禁緊了緊手中的步槍,瞪起老大一雙眼睛看著隧道深處。忽隱隱看見電筒光束之中塵灰瀰漫,再一細看,竟是半空中落下的灰屑。他不禁全身毛管倒豎,再聽那聲音竟是從上方傳來,慌忙舉燈一照!

“我**這還是狗嗎?”

燈光之中,赫然是五條倒攀著隧道頂撲將過來的貴賓犬!

眾人嚇得面無血色,或跌或撞,一時亂了陣腳。貴賓犬一前四後攀頂而來,指甲過處,堅固厚實的頂壁竟與爛泥腐土無異。渾厚者一連開了數槍,卻無一命中。眼看為首的貴賓犬從隧道頂躍下,直撲渾厚者的咽喉!它鋒利的指甲和獠牙在渾厚者看來就像死神的鐮刀,一時竟嚇蒙了,只能愣在那兒引頸待刎。

沒有人知道他此時此刻正在想什麼,又或許他根本什麼都來不及想。反正人在眼看自己轉瞬即死,卻又無力回天的時候,大多會乍然頓悟,心清欲潔。畢竟性命都丟了,還有什麼可計較?在生死只隔一線之際,一生中捨得的,不捨得的;想要的,不想要的;看重的,看輕的……在短短眨眼之間,都會大徹大悟,一切變得鴻毛般無足輕重,堪稱世上最有效的佛法。

可惜的是,這種所謂參透、所謂頓悟只不過是條件反射,保質期極其有限。打從身旁響起消音槍聲,那撲喉而來的貴賓犬應聲落地之後,所有**亦隨之捲土重來。儘管這也是條件反射,但相比前一秒的“頓悟”,這種“頓欲”來得更加快,更加強烈。

其餘四條貴賓犬見同伴中槍之後,竟相互交錯位置接著奔來。渾厚者只覺自己參加了鬼門關半秒遊,早已無心戀戰,也不等呼吸順暢,連忙拉住口吃者落荒而逃。六人拖著疲極之軀,沒命似的向前狂奔。他們也不知自己跑了多遠,也不去想如果最後跑不動了將會怎樣。他們只知道自己只能跑,哪怕跑完最後一口氣也得跑。他們寧願把自己累死了,也不願成為食物。

不料眾人奔著跑著,不知是誰一聲驚呼,摔在地上。未待他們反應過來,便同時覺得腳下一滑,再也站不穩,或撲或仰紛紛摔倒。驚惶失措之中,電筒亦去向不明,黑暗迅即如墨汁一般傾洩而來,重新填滿這條危機四伏的地鐵隧道。

然而熄滅的並不止是燈光,還有人們的求生意志。他們再也沒有掙扎,更是無力掙扎。只聽見貴賓犬狂吠而至,他們只祈求能儘快死去,千萬別半死不活的感受血肉被撕碎的痛苦。

這是一種被稱為“死到臨頭”的感覺。如果可以,人們大多更願意以最無知、最愚蠢的一面來面對這種感覺。因為聰明地死去確實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但聞黑暗中“吱”的一聲尖叫,眾人皆知時辰已到,無不緊閉雙眼,靜候這命中註定的結局提前造訪。

可是,這“吱”的一聲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俄頃之間,半空中忽然“啪啦啪啦”震天價響,霎時之間也不知是何物,然後那貴賓犬相繼高聲悲鳴,旋即又戛然而止,寂靜無聲。眾人只覺自己耳膜嗡嗡作響,頭腦中來來去去只有三個字——怎麼了?

最先有反應的是渾厚者,他知道此刻人們最需要的是光,也知道電筒在自己摔倒時脫手掉落的大概位置,遂連忙伸手摸去。誰料這一摸之下,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爛泥之中。他也沒有心思去想這裡為什麼會有一片爛泥,只想儘快找到電筒。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是讓他尋著。他連忙提起電筒甩了甩,將爛泥甩掉,再舉燈一照——

狗不見了。

就這樣不見了,剛才還窮兇極惡、張牙舞抓地追來,霎時卻人間蒸發。

渾厚者稍定心神,再往身旁眾人照去。他們剛才逃命時已是狼狽不堪,但若和此時相比,那簡直就泰然自若得跟遊山玩水一樣。他看見人人滿身泥汙,活像一個個泥人胚,看著他們在抹眼擤鼻吐口水,渾厚者想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狗呢?”也不知是誰以呼氣般輕微的聲音問道,他可能害怕得連聲帶都不敢顫動一下。

“不知道。”渾厚者的回答雖然簡單,卻似乎蘊含著強烈的不安。

“狗日的,”粗獷者似乎並不關心貴賓犬是怎樣消失的,只盯著自己手中的一抔爛泥,“這都啥玩意兒啊!咋這麼臭?”經他這麼一說,眾人方察覺,這片爛泥果然惡臭難當。

渾厚者也捧起一抔聞了聞,不禁兩眼翻白,險些暈了過去。

“那我們算是安全了嗎?”沉默了片刻,低沉者終於開口說話。

“難說。”渾厚者的回答仍舊簡單。

低沉者又問:“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怎麼那麼臭?就跟……”

“屎一樣。”粗獷者非常漂亮地完成了一道填空題。

南腔者也開口說話了:“我們不會掉進化糞池裡了吧?”

“這裡是地鐵隧道,”低沉者並不認同他的觀點,“哪裡來的化糞池?”

“說不好是哪個化糞池破了滲到這兒來。”粗獷者一面說一面將沾在手上疑似是屎的爛泥抹掉。

渾厚者這才搭腔:“你他媽見過泡了五年還能這麼溼潤的屎嗎?”

他們說話的聲音儘管很輕,都是只靠呼氣來發聲,但此間萬籟俱寂,哪怕只是吐出一口氣,也能聽出是誰在呼吸。渾厚者環顧四周,舉燈遠眺,見爛泥竟鋪至燈光無法照射之處,心中又驚訝又奇怪。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竟就鋪了好數十米的軌道。

忽然“吧嗒”一聲,半空落下一物,不偏不倚落在渾厚者的頭上。他伸手去摸,方一觸碰,便覺那東西尚有餘溫,而且黏稠得與地上爛泥無異。他抹下一聞,味道也對上了。難不成這滿地爛泥都是上面落下來的?言念及此,他即舉燈往頂上照去,然後他就傻眼了。眾人見他舉燈高照,亦循燈光望去,然後也跟著他一起傻眼了。

那隧道頂上,竟密密麻麻的掛滿了成千上萬只蝙蝠,一直延綿到視野的盡頭,把隧道頂鋪得如長著黑毛一般,讓人只稍看一眼,便即毛骨悚然!那地上的爛泥自然就是它們的便溺,無怪臭得如此風華絕代。然而,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群面目猙獰的傢伙,竟安靜得很,只整整齊齊地掛在那兒沒有任何動靜——哪怕是撓癢的也沒有——儼然一座座倒掛的墓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