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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來者不善(二)

得知妻子的情況,阿昆連忙問道:“在哪?”

“他們在四樓西起第三間客房裡,還在窗邊系了一條白毛巾,可能是聽見你的動靜了。”梁叔說。

“我現在上去。”阿昆連忙提步往樓梯走去。

“你給我站著!”梁叔的呵斥聲在耳機裡傳,險些把阿昆的耳膜喊破,“你現在上去,保管你沒到三樓就會中了他們埋伏。”

阿昆愣在那兒:“那……那該怎麼辦?”

“糟了!”阿昆完全沒有想到,梁叔會這樣回答問題,“曼君他們好像要下來找你了。”

“啊!不會吧?”阿昆頓時手足無措,“那怎麼辦啊?”

“唱歌!”

“唱歌?”

“你不是老唱歌嗎?胡亂編些歌詞,讓他們別下來。”

阿昆正是心亂如麻之際,哪裡想到唱什麼歌。“快!”梁叔再次催促,“他們已經準備下樓梯了!”

阿昆急得快哭了。“唱……唱什麼呀?唱……在那遙遠的地方——,”可能是自幼聽得多的緣故,他張嘴就來的,竟然是一首創作於百餘年前的甘肅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卻見她慌忙奔跑在草原上。”

“他們好像會意了,接著唱。”

“她看似慌慌又張張,”阿昆就像梁叔說的那樣,胡亂編著帶有隱喻的歌詞,“活像個瘋婆娘。姑娘你安心地等著哥呀,哥要把你摁倒在牛身上。”

他這方唱完,不遠處的浦東運河突然轟隆一聲,像是塌了什麼。接著便是急湍澎湃的水聲,就像成千上萬個馬桶同時沖水一樣,彷彿在為這首不堪入耳、亂七八糟的民歌喝倒彩。只是這年頭幾乎每天都有東西因缺乏人工維護而塌掉垮掉,故別說只是一條河,哪怕是一棟高樓大廈在面前倒塌,人們也見怪不怪。

但所謂“見怪不怪”也得看立場,有時候你見怪不怪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別人生死存亡的關鍵。

那地鐵隧道之中,眾人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只覺那水聲之滔天,實不亞於大海中的驚濤駭浪,一時竟躊躇不知進退。渾厚者與口吃者挽著手,逆風奔出兩步,回頭見其餘四人竟愣在原地,急得連連跺腳。“你們他媽倒是快走啊!下水道入口就在前面不遠了!”眾人這才明白他為何要逆風而行,當下粗獷者背上低沉者,冷語者攙扶著南腔者快步跟上。

這時,眾人覺得腳下的土地已不再僅僅是顫抖,而更像是發生一場地震!洶湧的河水,猶如久困的猛虎,瘋狂地衝撞所碰到的一切,勢要發洩心中盛怒。人們更感覺到陣陣水霧自漆黑的深淵中迎而撲來,星星點點的濺溼衣衫,預示著勢如脫籠猛獸的河水轉眼便至。他們終於迎來盼望已久的涼快,可惜感到涼快的並不止身體,還有一顆快從胸膛中跳出來的心臟。

然而在急風之下,眾人腳踏著滑不留足的蝙蝠糞溺,簡直就寸步難行。好不容易走出三步,不料一陣勁風刮來,便又滑退兩步,甚至踉蹌摔倒。他們恨透了這蝙蝠糞溺——它就像縛在溺水者腳上的巨石,將求生的意志與**拖進深淵——而再無人記得同樣是這些糞溺在不久之前還救了他們一命。

救人的是它,害人的也是它。這正如人一樣,既可以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也可以是兵戈相向的敵人。

或許這就是命運。

或許,人即命運。

風很大,就如在疾馳的列車中探頭出窗一樣,壓得人透不過氣,無奈只好背風而行。

“俺們先退一下吧。”或許退一步才是生路,粗獷者就是這樣認為的。

“不行!”渾厚者咬著牙,“那河水一過,我們身後的路就會全淹掉。”

“我們可以先退回前一個下水道入口。”認同粗獷者想法的還有低沉者。

渾厚者卻說:“來不及了,太遠了!”

“狗日的!”無計可施的粗獷者只能破口大罵,“早知道俺們就在前一個下水道上去就好了!”

“你這慫貨還好意思說,”渾厚者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誰他媽死活要在地下走到無路可走了才肯上地面的!”

粗獷者辯駁道:“可是,地面全是傀儡啊!”

渾厚者只想狠狠揍他一頓。

這時,口吃者正要說話,但舌頭像打了個死結一樣。“我……我……我……”他情急的時候,實在沒有辦法把話說完,只能一把拉過渾厚者,讓他站在自己原來站的地方。

“我他媽找到鐵軌了!”渾厚者大喜,“快,我們排成一列!”眾人也來不及細想,連忙一個跟一個,排成列隊。他們往鐵軌上一站,立足便穩了許多,旋即吆喝起“一二一”,像小孩玩火車遊戲一樣,沿軌而行,只是這列“火車”是倒著逆風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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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走在最前的“車尾”——也就是渾厚者——他起著至關重要的引導作用。他雖然背風而行,但偶爾也要擰過臉去,看自己走到哪了。

只見燈光之中,已依稀看見下水道的入口。泛黃的門板,鏽跡斑斑的門把,可能就十米的距離,或許更近。渾厚者欣喜無限,雖然耳邊水聲越發轟隆,但希望總讓人興奮,總能讓人鬥志重燃。

可是,興奮還會讓人忽視很多東西,這其中還包括危險,而危險往往會在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地方發生。

只聽見“嘣”的一聲清脆聲響。“操!門把斷了!”他們可能做夢都不曾想過,一個構造簡單的門把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話音剛落,但聞那河水湧近,譁啦啦劈頭淹來!黑暗中,眾人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忽然如墜汪洋,被巨狼掀翻,捲入水中。面對如此洶湧的河水,他們就像螞蟻一樣無能為力。只是在這生死存亡之際,誰都會激起最後的求生本能,在這被河水灌注的漆黑的地鐵隧道裡,奮起平生之力展開四肢,只求抓著什麼是什麼。

然後,渾厚者左手抓住門框;口吃者抱住他的左大腿;粗獷者抓住他的左腳踝;低沉者抓住他的右腳踝;冷語者抱著低沉者的腰;南腔者纏著口吃者的腿。水中暗流激湧,把他們衝得如一幡迎風飄揚的鯉魚旗,根本直不起身子。

眾人咕嚕咕嚕的不知喝了多少水,只覺滿口腥臭就像死魚腐蟹,水質口感更稠似痰唾,早有人在水裡邊喝邊吐。渾厚者身後拖著五人——少說也有數百斤——而他卻只抓住門框,實難支撐太久。或者放手,順水而去才是唯一的生路,但渾厚者卻死活沒有鬆開抓住門框的手。

他用緊咬著電筒,勉強照了照下水道的門,瞬間有了主意,連忙提過步槍,用右腋夾緊槍托,逆著水流對準門的合頁,“啐”的就是一槍!上合頁應聲而斷,門當即歪開一半。他看見門歪開處,汽泡連珠般冒出,便知有了生機。繼而再對準下合頁,正欲開槍時,步槍卻“咔”的一聲,竟然卡彈殼!

要換了平時,卡彈殼只需換一次膛,把彈殼擠出來,再重新上膛便可。可這是在水裡,況且他有一隻手抓著門框,哪裡還空得出手來換膛。情急之下,他只好把槍頭往牆上戳去,一心想將那卡膛的彈殼震出來。但那彈殼如嵌在步槍中一般,竟撞不出來。他漸漸感到身體缺氧,快憋不住要吸氣了,一時閉氣不緊,險些吸進一腔濁水。

這時,身旁有人緩緩遞來一件東西。他接了過來,竟是一柄手槍,遂銜著電筒回頭一照,渾濁間見抱著自己左腿的口吃者已然奄奄一息。他忙舉槍往下合頁處扣下扳機,合頁應聲而斷,門“哐”的一聲為水壓撞開。眾人旋即被捲入門內,順著洶湧的水流身不由己翻滾跌撞了不知多遠,忽感身子凌空,然後“撲通”連響,紛紛落入一道疏水渠中。

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之中,莫說是人,即便是魚,亦勢難逆流。眾人落渠之後隨即被水流沖走,黑暗中只聞呼喊聲、急喘聲亂作一團,更分不清頭下腳上,地南天北。

混亂間,忽聞“當”的一聲,不知碰到了什麼,只聽渾厚者高聲大叫:“有梯子!快爬上去!”接著“噹噹噹噹”由低至高連串響起。眾人在水中掙扎間亦撞上鐵梯,不禁心生絕處逢生、柳暗花明之感,遂急忙爬上。抬頭張望間,只見一人手提電筒往上爬,正是渾厚者。燈光之下,隱約可見一把鐵梯沿壁安裝,直探至疏水渠中,正是天無絕人之路。

眾人也不知攀了多高,只覺少說也有十數米,攀至頂處,才發現又是一條下水道,方知這段下水道是多層結構。渾厚者率先攀上,當即趴在地上摳喉作吐。此時光線雖昏暗,但已有月光穿過頭頂排水網柵射來,隱約可見眾人面貌。

昏暗中,只見別一男子亦攀至。渾厚者對他說:“把剛才誤吞的水全吐出來,一滴也別留肚子裡。”聞言,那男子亦扶著下水道牆壁摳喉嘔吐,月光恰好照到他鬍子拉碴的臉,正是呂湘英。

他連氣也來不及喘,就忙不迭嘔吐起來,直把胃部吐得空空如也。但見餘人亦陸續攀上,小命均丟了大半,無不仰天而臥,急喘連連。呂湘英囑道:“老嚴讓我們把剛喝下的水全吐出來。”眾人聽了,亦紛紛摳喉而吐。這時,渾厚者已吐畢,緩緩站起,月光正好將排水網柵的影子投在他臉上,赫然便是嚴黃。

“吐出來就好。”他一面說一面脫去衣服,處理著左肩之前中槍的傷口。剛才拼命抓住門框時,把他的傷害撕裂了,又被骯髒的河水浸泡過,恐怕又得感染發炎。正處理間,忽見一個矮小的身影躺在地上,已是生死不明,而另有一肥大的身影,正在為他推腹壓胸,人工呼吸。

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者,自然是楊處寒,而為他施救的,正是湯蘭。嚴黃走近,推了推湯蘭:“我來救他,你先去把喝進肚子裡的水吐出來。”湯蘭卻未挪開,聲音冷如鬼魅:“我一口也厶喝。”說話間,已將卡在楊處寒喉頭的一口水推了出來。

湯蘭旋即將他扶起,嚴黃見他轉醒,由衷一笑。“死矮子,沒事了吧?”楊處寒點著頭,“沒……沒……”尚未說完,突然“噗”的一聲,腹部已被湯蘭狠狠揍了一拳,隨即“哇”的一口,險些把腸胃都吐了出來。湯蘭這才冷幽幽地說:“現在才叫厶事。”

呂湘英見眾人已齊,大感欣慰。“好了。所有人都沒事。”又問嚴黃,“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嚴黃處理完傷口,看了看下水道兩頭。“咱們好說歹說,終於來到這兒了。我看咱們人困馬乏,又渾身溼透,不如先找個妥當的地方歇上一晚,挨著明天一大早再去找你的‘逐日’號。”眾人聽了,都覺得這提議甚好,於是辨明方向,徑往東行。

行至不遠處,忽聞水聲隆隆,宛如瀑布一般。走近一看,見下水道盡頭之處,竟是個偌大的儲水池。呂湘英等人站在鋪架於水池上方的鐵網低頭看去,見這池徑約八米,深不見底,然隆隆水聲卻是自池底傳來。

嚴黃提燈照去,見約十米之下,池壁之上,有一圓洞吐水,宛如巨龍脫洞潛淵,正是那淹了地鐵的河水。“這是地鐵排汛用的儲水池。”嚴黃邊看邊說,“這地鐵挖得太深,疏水渠無法與靠近地面的下水道相接,只好另挖一條下水道和一個儲水池用來排汛。”他又舉燈高照,見頭頂之上有一窨井蓋,“看來每隔一段時間,傀儡就會派抽水車來將水抽走,排往浦東運河。現在這功夫倒是可以省了。”

“這你都知道,”梅若虎讚歎不已,“俺真是服了。”

“我好歹在上海的下水道摸爬打滾了五年,”嚴黃看著他,“這下水道就是我的家了。”

“我實在不太明白,”呂湘英說道,“傀儡如今佔盡優勢,如果要趕盡殺絕,直接開河引渠把地鐵灌了,我們難道還能像魚一樣嗎?”

“那是因為我們還有利用價值。”嚴黃把衣服的水擰乾,又重新穿上,“他們佔領了我們國家之後,需要重建許多東西,而這又需要投入大量勞動力。試問這世上還有比拍個照就言聽計從的奴僕更好使好用嗎?”言間,他爬上窨井梯,將頭頂的窨井蓋推開,“咱們就從這裡上去吧。”然後爬出了地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