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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


劉啟立刻反應過來,那裡有幾個和王壬一不對的少年。


王壬一的目的是他們。他差點就要抱著王本的頭,狠狠地敲打敲打這條肥弟兄,但一想,王壬一還在上面支援自己,這就嘿嘿一笑,語重心長地叮囑:“要穩重呀,胖子!知道為什麼你這傢伙扮老實,還被章妙妙打不?不穩重呀。”


王本不知道想到哪去了,立刻領會貫通,老謀深算地說:“鳥阿哥說得有道理。得穩重,慎重,王壬一也不知道我是你的人,還以為我是為他著想,穩重才能求勝!”


劉啟問:“你是我的人嗎?我怎麼看你都三分奸詐,七分虛偽?!你可是一直對王壬一忠心耿耿呀!上次,他打架前請客,你把褲子都賣了,還頂了一條白帶子,說要賣身救哥,後來又跟我借錢!”


王本“啊”,搖頭擺尾地問:“有嗎?有嗎?!”他一拍腦袋,似乎想起來了,“唉”了一聲說:“我是三分奸詐,七分真切!那,都在那三分奸詐裡面。我不賣褲子,他相信我沒錢?說賣身救哥,那是知道沒人要我……我真正忠心的人是你,也只有你,才能讓我時刻敬畏。”


劉啟心中一笑,暗想:又有了一把小辮子。有錢,卻瞞著王壬一,讓王壬一知道,你又完了。你的小算盤,我也有數。你是覺得跟了我,我會讓你做我的軍師,以後作福作威,不再人前馬後地跑章套。


他踏到樓板上,見王本送到這兒不再往上走,又叮嚀:“要穩重!”


他先是一步一步往上走,幾步間聽到帶著“劉啟”倆字的爭吵聲便提速,跑上去就笑著問人:“推我了吧?快,都同意。我年齡小了些,卻穩重得很?”眾人看他蹦上來就是這麼一句,不禁失神來看,最後把目光集中到章沙獾和章琉姝那兒,也只有劉阿孝和倆三外來的兄弟使勁拍打一旁的那面桌子,嗬嗬搗亂。


劉啟一一笑對,想假假地謙虛兩句,卻覺得渾身沒有可謙虛的地方,就大拇指回指:“我劉飛鳥箭法好,武藝好,錢多,穩重,心胸寬廣,嗯!還能服眾……”


立刻,章血氣咧咧地站起來,喊著劉阿孝幾個,大聲說:“一點也沒有錯。為什麼不行?我就聽劉啟的,別的人,老子不服,散夥。”說完,他大步出席,摟了劉啟的脖子站住,回頭往席面上看。接著,王壬一也退席。他先看了看章沙獾,又往兩邊看,嚷嚷道:“章沙獾,劉啟是你阿弟,接任是理所當然的。都別忘了,今天你們吃的喝的,坐的地方,可都是人家劉啟出的錢,當真是吃了喝了,拍拍屁股就走!”


章琉姝哼地一聲反對:“李世銀,章颯,努牙巖青彪都行,就是劉飛鳥不行。他就會獻個馬尿,掏個狼窩,騙騙人。王壬一,你也學章血,站他那邊去?去,去呀!”


王壬一看章沙獾搖著碗,眉頭皺著,還是又坐下,奇怪地說:“琉姝,你別惱。他可是你阿弟呀。那好,讓章沙獾說,他說誰,我就聽誰的。”


章血看劉啟的頭是朝著劉阿孝看的,連忙摟正他的脖子,讓他盯著章沙獾。劉啟便低聲告訴他:“完了。狗獾不會選我的!”章血不信,看他的頭低了下,便用力端正,說:“他敢。你阿媽剛送他一把刀!”


劉啟肯定地說:“他沒有合適的人選,就會說:你們忙什麼,我一時半會還不走。有,就會說:劉啟還不行!”


章血半信半疑地說:“他敢。別亂猜,他才不是那種人呢。”


章沙獾沉吟片刻,抓了抓自己的亂髮,還沒說話就把人心吊了。眾人等待著,就見他扭頭看了看劉啟,慢吞吞地說:“劉啟請大夥喝酒,和讓不讓選他沒關係。你們忙什麼,我一時半會還不會走。再說,田先生也一直找我說這個事,迫我迫得很,看來不太相信你們。要明白,不管選誰,他都得……都得什麼,劉啟?”


劉啟撞了一下章血的肚子,意思是說,我說的不錯吧,然後接了章沙獾的話,補充:“虎有虎威,熊有熊魄,有個樣兒!”他衝章沙獾哼哼一哂,氣呼呼地說:“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大家都選我,你就偏不選我。”


章沙獾嗬嗬兩句,直言相譏:“我就不選你!看你驕傲的,有虎威嗎,有熊魄嗎?!”


眾人眼看論得沒有結果,酒肉都吃得差不多,紛紛都說:“快,快,把剩下的吃完,咱們回去!”


章血哼了句,拉著劉啟去坐,拔拔,找碗紅酒,說:“也不好喝,可你沒嘗著就跑了。喝完,明,咱拉壯人馬,看他那個不服,揍他****的,咱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還做不成個瓦里格?”


酒足飯飽,章血聚上十餘人,邀劉啟到學堂旁的零食鋪小屋商量大事。去到,他們就七嘴八舌地談論,要不要穿一樣的衣裳,梳一樣的頭髮辮,起不起文臣武將名……一直嚷到天黑才各回各家。劉阿孝又興奮又激動,兩個眼睛冒著紅光,一路上昂頭吼歌,只等第二天就收羅一十、二十的兄弟,成為威風八面的頭娃子。劉啟卻顯得無精打采。他覺得自己保不準還要給人發衣裳,發腰帶,發靴子,太無聊,就拎著半路買的熟食,在快要到家的時候叫嚷:“章沙獾不讓我做瓦里格,我還不想做呢。以後,我就不上學了,移營去武律山,建我自己的牧場,做自由自在的牧人!”


劉阿孝大吃一驚,問:“我呢?”


沒進門已聽到“雪地虎”如同猛獸一樣的吼叫。劉啟不禁想起了哈達達,心底兒為沒見到那條自由的老狗而忐忑,便問:“哈達達呢?我一心去做瓦里格,竟然把它忘了,真是的,還要它幫我放羊呢!以後,我左手執馬韁,右手牽‘雪地虎’,身前跑著哈達達,身後全是牛、馬、羊,天天在一眼望不到邊草地上跑,到處跑。誰不讓我跑,我就跟誰打仗,真打仗,打真仗。怎麼樣,好吧,這樣的牛馬王還不用發衣裳呢!”


“我知道,你怕發衣裳!”劉阿孝哼了一聲,說,“沒出息!看我不告訴大伯,你不想上學,就想放你的牛馬羊!”


劉啟也一個眼神蔑視過去,嚷道:“人各有志,阿爸也不能強求。再說,你怎麼看不起牛馬王呢?牛羊多了,奴隸就多。馬多了,戰士就多,三叔不就放粗了腰,現在打馬出行,身邊至少要跟一二十騎,到那裡都有******起身迎送,還威風還舒服!”


劉阿孝說不過他,見他跨腳進門,就跟在他身後吵:“牛、馬都得病了呢?全死完怎麼辦?過冬呢?狼吃羊呢……告訴你吧,哈達達不吃不喝,死了,再也不能給你放羊了!”


劉啟站住了,心裡一下被什麼塞住。他一聲不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傷心、難過,只覺得哈達達再也不會在自己的腳邊搖尾巴,再也不會在自己的慫恿下和別的狗咬架,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就這樣老死了……他吼吼兩聲,轉而看向“雪地虎”,又覺得它是長生天新給自己的夥伴,便堅定地說:“長生天常常收去衰老,又常常降臨新雛,告誡萬物說,生命之花短暫暇接,不可優遊虛度!明天,我就多買狗,後天,我就織帳,到春天就走,秋裡回來接阿爸阿媽。明年,我十三歲,肯定又吉祥又好運!”


劉阿孝極怕他扔下自己就跑,只好和他槓上,怒氣衝衝地說:“別擰勁,要是不吉祥又不好運呢?把你的牛呀,馬呀,羊呀,全養死光光,就在那哭吧。”說罷,上來就推,推了就去抱腰。劉啟見他不講一點道理,說動手就動手,就一肘擊到他脖子上,縮腰扛上他肩膀。


兩人扭成一團,踩著咯吱響的冰花打成一團,不一會就都在地上滾,嘴裡嗬嗬喊叫。


滿院子的人都知道他倆打架了,紛紛推門而出,又扳又勸。


男人們力氣大,前一個拽劉阿孝,後一個攬劉啟。


可兩個人動彈都動彈不得,還各自拽著對方不丟,狠眼睛冒著火煙,相互盯著燒。他們掰掰哥倆的手,發覺那指頭像拽了就不丟的狼嘴,紛紛說:“劉啟。你是阿哥的,先放手!”


劉海正在劉啟屋裡問花落開話,看看他沒有長進,剛聽響時只指使笑花落開苯的飛雪和段晚容出去看哥倆打架,後來聽劉啟一嗓門的狠吼:“丟,你丟不丟!”便帶花落開出門。往回跑的劉阿雪抓了他的衣裳,焦急地指給他看。劉海卻小聲說:“我管不了,去,去你阿媽那兒,說給她知道!”


劉阿雪不肯,搡了阿爸喊:“管得了。你管得了!”


劉海只好“好,好”地走到跟前,抬頭看看厲聲叫兩人分手的花流霜,問:“誰先動手的?”劉啟和劉阿孝異口同聲地說:“他!”花流霜只覺得他來添亂,厲聲說:“你回你的屋子,先想好自己的事,再來管孩子!”


劉海只好笑笑,不再吭聲。


男人們還不大見她衝劉海兇,心底兒偷樂,卻裝著糊塗,當沒聽到。花流霜又要再嚷打架的兩個,就聽劉阿孝說:“學堂裡的阿哥,阿姐推舉瓦里格。章血他們推選了阿哥,章沙獾不同意,他就一肚子氣,到處發脾氣。要不上學了,回武律山放牛放羊。我說要告訴大伯,他衝我就是一肘子,把我眼都打花了!”


“是他先打我的!”劉啟見他惡人先告狀,急忙爭辯,“我好好地說話,他上來就推我,抱著我就摔!”


劉海見花流霜鬆懈,插嘴又問:“那打了那麼久,誰贏了?”


兩人又是異口同聲地喊:“我!”


劉海不相信地吩咐:“到底是誰打贏了?打贏了的還要打嗎?打贏的放手!”


花流霜見他這樣管孩子就火,可再一看,兩人都得意洋洋地丟了手,一個整衣裳,一個昂著頭,大為意外,只好無可奈何地宣佈:“倆個人都沒有飯吃,去,和你阿爸,大伯一起呆著去!都是他把你們慣的!”


兩人這就跟著劉海走,進了屋,捂嚴實門,脫掉厚的衣裳,和花落開坐到一起。劉啟見阿爸看著自己,心裡七上八下,連忙說:“我不該去漠北玩,一回來就被阿媽打,真悔改了。”


劉海見他瘦了好多,黑得跟碳條一樣,心裡又恨又愛,也有點無可奈何,只好嚴厲地說:“正像你阿媽說的,把你慣的。啊?!翅膀兒硬了,掙到財物了,是吧。實話告訴你,猛人夜裡調馬,是被你三叔和納蘭山雄的夜戰打怕的,不是你的本事!那馬,是衝著你父叔的面子,見你苦巴巴地盼著纏著,差點連命都丟了,這才給你們的,不過不是一半,一半馬都給你,怎麼賞將士們呀,給你百十匹就差不多了……其它的,一部分收歸鎮上,一部分分給有功之臣,聽到了沒有?!你樂顛顛,樂顛顛的,一回來就宴請賓客,還要做什麼瓦里格,丟人不丟人?”


劉啟大不忿,大言不慚地爭辯:“他章擺尾六神無主,見我獻了妙計,一口便答應,能怪誰?再說,他一戰打敗英勇善戰的薩林黑闊,贏得威名,再也不需對部下連哄帶騙,也不是沒揀到便宜。這靠得是誰?不是我們把他的陣營攪亂,他贏得了嗎?過得了河嗎?他也不是沒和別人照面,上去就被衝散了的……!”


劉海見劉阿雪和花落開瞪明亮的眼睛,怕他們信以為真,便“噢”地點頭,譏諷說:“言外之意。章擺尾該以你為帥嘍?!”


劉阿孝立刻忘記與阿哥的爭執,同仇敵愾地說:“恩!要是讓阿哥指揮,肯定比他打得好,他連我都不如。”


劉啟當仁不讓地說:“如果我是將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數千匹戰馬衝敵潰敵,直搗中軍,不像他那樣偷偷摸摸,瞻前顧後。”


劉海知道這傢伙為保住自己的戰利品開始胡吹,就問:“劉啟,你知不知道章擺尾帶的是什麼樣一支隊伍?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連哄帶騙?又知不知道他勝在哪?”


劉啟硬著頭皮胡攪:“一支虎狼之軍,爪子利,嘴巴尖,厲害得很……”說著,說著,他自己也覺得荒唐,撲哧一聲笑了,承認說:“我也揀了便宜,可那也得靠著厚厚的臉皮和大大的功勞,不過給的也太少了吧?”他臉癟去:“我還要分給阿孝和逢術阿叔他們呢。”


劉海笑笑說:“逢術他們的是他們的,這一百匹,你和阿孝平分,寄養到你三叔家,想要騎的時候去討要。”


劉阿雪哈哈大笑,捏捏劉啟的臉,爬去一邊說:“阿爸。阿哥的臉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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