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將盡，野外草木悄悄露出點點綠色。地裡還帶著殘雪，就已經有農民操持農作，趁播種之前短短一個月時間多開兩畝新田，希望在秋收時能多收幾鬥。人的貪心是很難滿足的，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市井小人，還是農民漁夫。
荀彧和荀攸兩叔侄穿著厚厚的棉袍，房中還燃著兩三個炭盆，手中各自捏著幾份檔案沉默不語。
荀彧的心情跟乍暖還寒的時節差不多，有點陰晴不定。扔掉檔案，他用非常沉悶的嗓音說道：“公達，非此不可？”
荀攸瞧了一眼比自己小的叔叔，道：“你是想我用侄兒的身份回答還是用同僚的身份回答？”
荀彧稍微一愣，臉色有些發苦，“有何區別？”
荀攸道：“侄兒，你我乃是一家，當一致對外。同僚，各自為主。”
“非要如此？”
“大勢所趨，非人力可擋！”
荀彧再次陷入沉思，荀攸嘴角微微一笑，也自顧自看他的檔案去了。
不久，關羽、賈詡、鄧茂、陰夔、張郃、蔡陽等陸續而來，讓原本寬敞的書房顯得略微的壓抑。等下人送上茶水，荀攸便命長子荀緝親自守好房門，不得讓任何人靠近。
荀攸身為主人，也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見眾人到齊，極為嚴肅的說道：“首先宣告，今日商議之事，諸位不得外傳。若市井傳出，某等當共討之！諸位可否做到？”
堂中就坐的要麼就是嶽沙軍政高層（賈詡、張郃、蔡陽），要麼就是嶽沙老人（關羽、鄧茂、陰夔）等，見荀攸說得嚴重，不知情的不免有些猜測。
荀攸將手中的那幾份檔案分發下去，道：“幷州傳來戰報，王上收服匈奴。主控電腦稱王任務確定鍵已轉綠，只待主公回城確定任務完成，主公成王。某與文若文和商議，以為在王上回來前有幾件事情必須先做安排。在座的都是與王上關係親密之人，有受王上大恩的，有位居高位的，某其他的不說，只希望各位在做出決定之前想想兩個字，前程！”
荀攸說完，賈詡起身道：“王上得青冀幽並四州，北方得以平定。南邊有兗州徐州有但小波劉備，二者目前都是嶽沙盟友，我嶽沙將來作戰的主要方向將改為北方異族和豫州的曹操。幽州北拒鮮卑，東戰三韓高麗，州內還有烏桓鮮卑和大小異族部落，當用重兵鎮守。然長城往北，城池稀少，異族來往迅速，集結撤退須臾而變。草原蔓延千里，非人力可達，況草原貧瘠，出兵征戰也只能得名聲罷了，利益太小，因此幽州由攻改守。幷州北有鮮卑南有曹操，也當用重兵，然人口稀少土地貧瘠，糧秣需從冀州調運翻越太行，非戰事損耗較大，故而也用守勢。冀州乃是嶽沙根本，又有兗州相助，只需在魏郡置一萬人隊防備曹操。此外，幽冀青三州皆不時有暴民造反和劉姓偽帝出現，也得用兵。還有，接下來我嶽沙將以曹操為攻伐物件，如此，確實需要重新整頓部署軍隊。”
“那遼東那邊？”如今正是寒冬，渤海及朝鮮沿海不能航行，海軍正在黃縣貓冬。鄧茂接到兩位軍師的命令才趕回嶽沙。
“遼東有華雄、麴義將軍兩萬餘兵馬，某與軍師商議請示王上，徵調部分內附的烏桓人和遼東當地的朝鮮人組建一萬附庸軍。三萬人馬還拿不下朝鮮，他們應該自刎以謝罪。”賈詡說道。朝鮮的高句麗和三韓根本不是主戰場，武力攻伐和蠶食侵吞並行，對付如此弱小的勢力，三萬人馬還沒有規定期限，這樣還拿不下來，華雄他們還有臉回嶽沙見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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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茂坐了回去。他對自己的能力認識得很清楚，知道這個“副都督”純粹是王上念在舊情份上賞賜的，實際上每次作戰基本上都是蔣節、田豫在指揮。相比於揚州孫策的水師，聯軍這邊水上作戰的主力是袁術，徐州水師和嶽沙海軍更多的是執行防禦和運輸任務。
既然作戰物件變了，重新調整軍隊部署也勢在必然。
等眾人統一了意見，荀攸道：“某以為，幽州華雄永順營、麴義大戟士營、阿烏哈鷹營（在盧龍塞以北建了新城，新設了固北郡，阿烏哈兼任太守）、蔣奇、牽招五部不動，加上薊縣寧遠中郎將李蒙五千兵馬策應，可保幽州不失。幷州新設張遼等部共計四萬，尚需徵新兵兩萬以補充。青州無外敵，宣德將軍廖化五千兵馬也足以鎮壓。故而東勝、合義、寶華、忠義、陷陣營將盡數派往魏郡......”
“如此一來，乾龍營尚在揚州，嶽沙豈不是空城？”陰夔問道。
“某等要的就是空城！”荀攸仔細在眾人臉上巡視一圈，又道：“下面的話，大家聽在耳中便是，若不能，請出去。某等不怪罪。不過要是傳給了王上知道，不論是誰，都將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說完，荀攸卻把荀彧看著。
荀彧臉上肌肉抽搐了兩下，喃喃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某無異議。”
荀攸說得嚴重，倒把陰夔等嚇了一跳。當中也有人以為荀攸等是要造反，但一想剛才軍隊的安排，荀攸要反叛就得先得到軍權，將部隊放出去，嶽沙只剩王上的親衛虎賁營，怎麼看都不像是要反的準備啊。既然不是造反，那又有何不可聽的？
見沒人退出，荀攸才微笑著點點頭。他心中其實也有一點點忐忑，畢竟他和堂中眾人一樣，都是臣子，萬一有人退出再告訴王上，儘管王上不會知道內情，也必然會產證猜忌之心，這對他荀攸，對整個荀氏家族都是非常不利的。“既然沒人退出，那某就說了。”他退後兩步，拿起一根竹竿指著牆上的大漢疆域圖說道：“王上已得三分天下，兗州牧但小波數次請求歸附，王上都暫時沒有同意。從冀州之戰可以看出，至少目前但小波沒有和我嶽沙敵對的意思，因此可以將其視為可靠的盟友。目前曹操佔據半個河內郡，半個河南尹，潁川、陳留、陳國、汝南郡一部和沛國一部，兵力約五到七萬，其中精銳約三萬，由曹仁、夏侯惇、夏侯淵、樂進、曹純五人統領，在這......陳留、新平、新鄭。另外一半作為屯田兵存在，農忙為民，農閒為兵，戰鬥力不強。”他指著道：“陳留、新平是為防備兗州但小波，新鄭，為看守潁川和司隸兩郡。此戰由我嶽沙和兗州軍合作，兗州軍牽制陳留新平之軍，我嶽沙軍主力從魏郡南下，先取河內、河南尹兩郡，以虎牢關為西進目標，阻斷曹操西去之路。然後繼續南下，取潁川的長社、許縣和陳國長平，杜絕曹操向荊州逃竄的可能。偏師，也就是歸附的泰山烏桓所部和部分郡兵合計五千人，取沛國相縣，如有可能，拿下竹邑、符離兩縣，斷絕曹操向袁術求援的可能。再於幽州、冀州徵召五千異族騎兵交付兗州，以補充其騎兵之缺。如此三面共進，將曹操壓制在陳留、陳國兩郡。大的方針便是如此，具體戰術當臨場應變。”
四面包圍的戰術並不新鮮，唯一擔心的是曹操識破之後先逃出包圍圈。實際上，嶽沙軍的單兵能力比不上曹軍。作為三國時代最強諸侯之一的曹操，其麾下士卒還算不上一流，他真正的精銳只有兩支，一支是大名鼎鼎的虎豹騎，另一支屬於張遼。張遼七千人守合肥六年，最輝煌一戰以七千破十萬，更差點生擒孫權。只是由於漢獻帝被刺殺，沒有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政治優勢，也沒有兗州這個大本營，幾番征戰下來還只是一個實力不強的諸侯，張遼更是歸順了白沙，連劉備都比不過。困於財政，才開始組建虎豹騎只區區兩千人，人數太少，算不上什麼威懾。張郃、張遼、臧霸、荀攸、荀彧、賈詡的“棄曹歸白”、于禁、陳群“棄曹歸劉”，此消彼長，又有北方四郡強有力的支援和兗州徐州的盟友，賈詡和荀攸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反比曹操強上了許多。
“司隸無主，袁術正與孫權開戰，西、南兩面無所謂援軍，但荊州劉表會不會派兵援助曹操？”關羽問道。
“不會。”賈詡答道，“兗州牧已派出使者出使荊州，以豫州汝南郡為代價換取劉表中立。另外，劉表正頭疼荊州南部長沙韓玄、零陵劉度、桂陽趙範聽調不聽宣，也令劉表掣肘。呵呵，劉表，平世三公之才，亂世守門之犬。不見事變，多疑無決，無能為也，此人不足為慮。”
“若無變故，曹操當滅。”荀攸插嘴道。
“如是，當以兩位軍師為號令。”關羽沒什麼說的了。
“攸/詡謝過關將軍信任。”荀攸繼續說道：“諸位請看，滅曹操，兗州便被我嶽沙包圍。兗州牧但小波已數次請求歸附，如此形勢，兗州反倒成我嶽沙弊端，潁川、陳國、梁國、沛國均為兗州所阻，人員糧草商貿往來不便。但使君真歸附便罷，不然，數路軍齊發，兗州旦夕可下。兗州已失去盟友的作用，王上沒有再推脫的理由。則兗州歸於囊中。再次，就是這裡......”荀攸的竹鞭劃到了徐州！
徐州，劉備之地，白沙結義大哥之地！
荀攸面無表情的看著關羽，半晌才道：“關將軍，徐州牧劉備乃是將軍和主公大哥，此事......”
關羽哪裡不知道荀攸後半截沒說的話的意思，也是沉默半晌，臉色有些不虞，道：“某是主公之將，嶽沙之將......”徐州，有大哥和三弟，青州，有四弟公。實話實說，因為白沙橫插一腳，生生將桃園三結義弄成了桃園四結義，同時潛意識的盡量避免關羽和劉備張飛的接觸，因而關羽和劉備張飛的關係只能說一般而已，根本不可能達到歷史上生死與共的地步。當現實迫使關羽做出選擇時，他很自然的選擇了既是兄弟又是主上的白沙，而不是略顯疏遠的劉備。
荀攸荀彧賈詡大喜，賈詡笑道：“關將軍，高義！”
關羽皺著眉頭，為荀攸等的猜忌不喜，道：“還得看主公的意思......”
“縱是主公不肯，徐州牧也不得不肯！天下已得一半，非人力可阻也！”荀攸道：“既成王，九五亦不遠矣！”
眾人大驚，略一思索，也恍然大悟，王上既得天下一半，又盡是膏腴之地，這九五至尊之位當是該得！王上稱帝，堂中諸位豈不是從龍之臣了？人活一世，求得是什麼？無非錢權名三者。錢，高位者何時缺過錢來著？權，不說三公，起碼侍中州牧徵將軍（徵東南西北、前後左右均為二品）無疑。權錢俱有，名聲還會缺嗎？
眾皆大喜，喜笑顏開，彷彿此刻不是荀攸的書房，而是金碧輝煌的朝堂！不免有些欣欣然，熏熏然。
看過諸人表情，荀攸賈詡對視一眼，也看出對方目光中的笑意，倒是荀彧還有些失落。荀彧是少有的忠於漢室之臣，可惜先帝已崩，劉氏宗親為那個位置弄出各種亂象，徒遭天下人嘲笑。唯一還有競爭實力的荊州牧劉表卻又無心上進，這劉氏皇朝還真的就這麼消失了。也好在劉徹被但小波所殺（以荀彧的聰明才智，已經分析出真正的兇手，但又有什麼用呢？），否則不年輕但還氣盛的荀彧不知道會不會走強硬的路子，而不是歷史上的無奈的牴觸。話又說回來，從結識白沙至今，白沙沒有任何時候對不起他，甚至還是他的救命恩人，是故在沒有託身依靠之人，又深受儒家教育必須報恩，荀彧才沒有反對荀攸和賈詡的做法。也因此才有了剛才書房中他和荀攸之間看似莫名其妙的對話。
咳嗽一聲，荀攸將眾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來，道：“然而現在還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他看了看眾人，沉聲道：“諸位可記得辰飛霜？”
辰飛霜？這個名字已經許久沒有人提起過，不知軍師為何此時說這個女子了。辰飛霜和王上之間的糾葛在嶽沙無人不曉。卻不知為何，在兩年前，辰飛霜和她的哥哥辰飛羽突然間消失了。
白沙和辰飛霜之間的約定嶽沙知曉的人不多，只和白沙親近之人略知。這是王上的隱私，又牽涉到了王妃，甚至是日後皇后的人選，因此荀攸荀彧賈詡簡雍和關羽蔡媚兒第五譽也不會到處宣揚，就是蔡陽都不十分清楚。
“此事諸位聽得就是，不可傳揚！”荀攸正色道。
“謹遵軍師之命！”
“某知曉！”
“請軍師放心便是！”
眾人紛紛首肯，荀攸才道：“蔡將軍，這事不可告知蔡老大人！”
“喏！陽必守口如瓶！”
“王上與蔡媚兒姑娘先相識，那時媚兒姑娘還易容成一肥胖醜陋女子。這嶽沙，最初也是王上向媚兒姑娘借三百兩銀子才得以度過最初的困境。想必蔡將軍知曉？”
蔡陽想到當年父親為保護“離家出走”的妹妹而為其易容，沒想到卻成了媚兒大好姻緣的阻礙，臉上盡是無語的苦笑。
“後黃巾亂，媚兒返家，至天下初安，嶽沙重建，才回來嶽沙。於路上結識投奔兄長的辰飛霜姑娘。王上甚喜媚兒，也愛飛霜。因某等辦事不牢，逼走了辰飛霜，令王上大怒，欲提兵追趕。幸而辰飛霜有留書，言兩年之約。某等先以為這乃是飛霜姑娘以進為退之計，好讓時間沖淡王上的愛慕。去年遼東之戰和幷州之行，王上親征，也是某等籌劃，試圖令王上失約，以斷王上的念想。不料前些日子憲和大人來書，言王上在幷州數次提起此事，並有再次提兵親征益州的打算。也因此，某等才以攻伐曹操為名試圖將軍隊調往豫州。此事便是如此。”
荀攸說完，靜待一會，等堂中諸人消化，待議論之聲漸小，才繼續說道：“姑且不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主公已貴為王爺，不說子嗣，連一王妃都沒。如此一來，我嶽沙最大的弱點就是王爺本身！細算下來，王上已過而立之年，再容不得拖延。因此，某與文弱、文和、雲長以為，當請王上立蔡媚兒為妃，以延續我嶽沙勢力。就算蔡將軍不喜，有句話攸也不得不說，媚兒姑娘很可能難得正室之位。”
蔡陽臉色鐵青。自己妹子為白沙付出良多，有眼之人誰會不知？那個辰飛霜相貌比不過媚兒，卻不知耍了怎生的手段，令白沙念念不忘！
“軍師所言極是！”關羽道：“某與王上結義，到如今某長子關平已近弱冠，幼子劉索也能行走，王上卻依舊孤家寡人。此事真耽誤不得！”
“正該如此！媚兒姑娘溫柔賢淑，有情有義，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王上得媚兒，當是大福！”陰夔道。
一旁的青州刺史呂虔心中就是一動，有情有義，倒是說得，可說到溫柔賢淑，呵呵......
有陰夔這句評價，蔡陽臉色也好了許多。牽涉到自己的妹妹，蔡陽當然不好開口說什麼。妹子的婚事，他做哥哥的不急那是不可能的。自家的媚兒等了白沙十餘年，也已經過了而立，這在旁人眼中，那是天大的笑話了。如今眾人都認可媚兒，倒是將他心中的那份不忿給悄悄的消減了一點，不過對白沙的不滿依舊，畢竟正是白沙耽擱了媚兒的青春啊。只希望王上能立刻迎娶媚兒為妃，早早生個帶把的兒子，就算辰飛霜日後如何得寵，自己也能放下一塊心事。話說他連番耕耘，也只得了兩個女兒，大伯那邊也只蔡琰一女，回頭還得努力，莫叫蔡家斷後。
眾人又是議論紛紛，無不是認為王上當娶妻納妃，生子有後。荀攸靜觀，見眾人意見一致，自然大喜。嶽沙勢力越見壯大，隱隱有代大漢而統天下之像。成王，稱帝，順理成章，後繼無人，才是最大的障礙。尤其是白沙無兄無弟，無父無母，也無族人，子嗣就顯得更加的重要。要知道自己這一輩追隨王上建功立業，壯大家族，兒子孫子還得跟著皇太子皇太孫過日子，現在連太子都沒有，這嶽沙的基業怎麼傳承下去？他潁川荀氏又去依靠誰去？
所以，王上要娶誰為正室王妃，日後立誰為皇后，荀攸等臣子其實都不怎麼在意的，他們在意的只是王上必須要有兒子！當初嶽沙被困，王上夜歸，事後可是令大家捏了一把冷汗，若袁軍發覺是王上親回，然後不計代價的攻城，只怕此刻嶽沙和青州已經姓袁了！
也不知王上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僅無妻，這些年來連個侍妾都沒有一個。若非袁大師暗中仔細為王上檢查了一番，荀攸還真以為王上是那方面無能呢！
回過神來，荀攸大聲說道：“諸位，既然諸位意見一致，那某就請諸位在王上回嶽沙之後一起進諫，請王上立妃，如何？”
“某同意！”
“當然，正該如此！”
“王上不肯，某願死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