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這般詭異的識海深處，又突兀出現這般詭異的怪物，甚至還能口吐人言，實在有些令人感到驚悚。
那只怪物沉寂不動，似乎他倒是很有興味，想看看這硃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是震驚，是害怕，亦或上嚇的昏迷過去。
“哎呀哈，我的識海裡面……”
硃砂聲音果然響了起來，七分驚駭中居然還帶有三分驚喜：“居然有一隻會說話的大馬猴呀！”
那樹杈上盤坐的猴面人身怪物，本是滿懷喜悅和期待的神情，頓時凝固當場。
……
“抱歉，這場面真是小有尷尬啊，也許我該捂住嘴巴，露出一臉驚異神色。”
硃砂在沉默半晌之後，忽然有些興奮道：“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老爺爺①，可老爺爺不應該都在戒指裡的麼？”
他激動的拉住對方的小短手道：“快給我變個老爺爺出來。”
“怎麼，你是不喜歡我這副原生態的模樣嗎？我倒是可以轉換成人族形態。”
他身軀顫動恍惚間，居然幻化成為一個人族老人的模樣，鬚髮雪白，一副慈眉善目的世外高人模樣。
“還真能變出來啊！”
硃砂長出一口氣，驚訝道：“不過現在看起來，真的順眼了不少。”
那老者眉頭緊皺，有些錯愕道：“雖然不明白你在胡扯什麼，但是你這副德性還是同我想象裡差距甚大啊！”
“我哪副德性了？”硃砂有些不高興的道：“或者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的識海中？”
“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魈，至於為什麼會罵你，自然也有我的理由。”那樹上端坐的老者淡然說道。
然後他便直接自樹杈上跳了下來，落在硃砂的面前。
他個子不高，比硃砂還矮了半頭，卻是一副老學究的派頭，將雙手背起，在硃砂的面前來回踱起步來，口中講述道：
“你出生那一年，體內命格初始形成，但是由於特殊的原因需要築造命海容積，以你一個稚口嬰兒，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識對命格進行控養，於是我第一次出手，將周遭十餘隻四階靈獸盡數絞殺，並胡亂攬取了不少獸丹藥材，一骨腦給你填塞進命海之內……”
找到正主了，原來當初在靈獸四重山脈中，奉嘯天所形容的群獸散屍場面，居然是眼前這位魈的傑作。
硃砂張了張嘴，正想要問些什麼，那魈馬上揮了揮手示意他噤聲，然後繼續講了下去：
“你四歲那年一次登高玩耍，居然爬上了泉英門中一處兩米多高的牆頭，然後一腳踩空，落在尖銳石堆之上，卻絲毫沒有受傷，這乃是我第二次出手……”
“經過這兩次強行出手後，不但消耗了我為數不多的儲存靈氣，對於我的虛擬體量更是嚴重的打擊，隨時有著泯滅的危險。在這樣嚴峻的情形下，我說服自己儘量再不管你，只由你自行發展。”
“結果你在四歲到十三歲這九年來，每天陪著那名小姑娘一起玩耍，上樹抓小鳥，下溝撈魚蝦，每天打掃衛生，端茶倒水，白白浪費了八年的基礎時光。”
他說的激動，神色似乎充滿惋惜。
硃砂臉色立刻漲紅起來，他自然知道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同奉映雪兩個簡直是活寶一對。
魈的聲音變的急促起來道：
“我原意這段孩童時光，能夠給你留下充分的美好回憶，使得你不會將來有所遺憾，所以強忍沒有出聲干涉，只寄望於你十三歲參加鑑命之後，可以全心修習武道。”
“想不到你鑑定命格之後，非但沒有長進，反倒是破罐子破摔，同那名色胚少年一道混吃等死。一個外門中普通貨色一拳就把你打的滿地找牙，簡直令人無法容忍。”
他轉身指著硃砂冷笑道：“而自從那名猥褻師父發覺你的精神力超越常人，教你使用精神修以後，仍舊令我失望不少。以你這份精神天賦，本可以一個月開通識海深處，從而見到我。偏偏你是進度緩慢，若不是我在那閱覽室裡指點你取了那本‘小神縱術’秘籍，真不知道還要等你多久！”
“前後這十餘年來，我只能觀望你的一切行為，卻不可以同你進行溝通，每每看到你這副混吃等死的懶惰德性，真讓人火大！”
“只可惜這道識海結界只可外攻，不可內破，虛體羸弱更是不允許我輕易出手，在你未進入這裡之前，我要一直生生憋悶多年！”
硃砂聽他這一通牢騷，竟然一時語塞。
這魈口中所說，俱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一時間他居然無從辯駁。
原來那位在“武學閱覽室”提醒自己的是他啊，硃砂總算釋然了一點。
“說完了嗎？是不是該我說兩句了？”硃砂猛然出聲，滿臉通紅辯駁道：“愛玩是孩童天性，你管我去死嗎？”
“你剛才還說，你已經在我識海住了十多年！請問辦暫住證了嗎？”
硃砂冷笑著得出結論道：“能夠躲在裡面十來年，說明要麼你欠別人很多錢，要麼你一定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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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訓斥別人之前，你是不是起碼應該告訴我一聲，你憑什麼資格來訓斥我，我過的如何不堪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又算老幾？我還沒有找你算帳，你倒好，居然先把我訓斥個狗血淋頭。”
“別忘記你還在我識海裡面，”硃砂一副惡狠狠地樣子道：“跟我這麼大聲說話，難道不怕我精神絞殺了你。”
那魈呆楞在當場，沉默半晌之後，居然“桀桀”怪笑起來。
“很好笑嗎？”硃砂昂頭冷然道，這種被輕視的味道並不好受。
“你說的對，這裡是你的識海，可我又不屬於你的識海，最多換個識海去住，”魈一字一句地認真道：“試問你又如何絞殺我？”
“你不屬於我的識海，那你是怎麼進來的？”硃砂忍不住頭皮發麻道：“你到底是誰？”
任誰遇到現在這種奇怪的情形，都會無比的頭大，而他顯然表現的已是極其穩定，至少沒有驚嚇到昏厥過去。
“桀桀，我麼，不過是借住在你識海里罷了。”魈聲音充滿得意道：“至於我是誰，對不起，無可奉告，在沒有合適的機緣，我暫時恐怕不能告訴你。”
“不告訴我？你憑什麼，能夠住我識海這麼久，一句無可奉告就能矇混過去？”硃砂頓時憤怒無比道。
魈看到他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馬上換成一副悽慘可憐的模樣，身體也萎頓了不少，怯生生地道：
“你的識海天生遼闊，我這個老人又無家可歸，就權當可憐我，借我在此休息一下，也是無妨吧。”
這怪異的魈原來也是個很會裝相的傢伙，顯然不想正面硃砂提出的問題。
“何況我也不是白住的，”魈語鋒一轉道：“我願意給你提供相應的回報。”
“回報？”硃砂眼睛一亮，隨即又充滿懷疑道：“就憑你自身難保的樣子，似乎不太讓人信服啊。”
“我的本事遠比想象的厲害。”
魈語氣寂寥道：“我可以感應到你的一些想法，比如你內心一定有著極度的不平衡，為什麼會是這般孱弱的“庸碌”命格？又比如你的精神修該如何更快的提高，弄上一本高階秘籍無刪減版，對我來說亦也不是什麼難事。”
硃砂愈聽愈覺得心驚，這個魈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對自己瞭如指掌。
“相信你也聽到了我前面的話語，為什麼在你嬰兒時期我就已經出現在你的識海內？這種可能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你同我之間想必有著一定的淵源……”
“而且這種關係的存在，自然也說明了點別的事情，我自然跟著某些人有著不為人知的羈絆，”魈的聲音波瀾不驚地道：“比如說你一直未曾見過的父母……”
“我的父母？”
硃砂臉色陡然大變。
魈看似平靜的話語，對於硃砂來說無異於一記重擊，如果前幾句還只是令他驚奇，而最後這句則直接擊潰了他所有的心防。
“您認識我的父母？”硃砂心中突然激動起來，顫聲道：“他們……他們是誰，您怎麼會認識他們？他們如今是否還在人世？”
魈盯住硃砂的雙眼，並沒有答話，反而一直在沉靜，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半晌後，他終於回答道：“抱歉，這個問題暫時回答不了你，因為我已經發誓過，在你沒有達到一定的修為時，不會談及你任何的身世問題。”
這算什麼回答？這傢伙的腦袋是不是被門夾過？硃砂有些抓狂的想著。
“現在你已經知曉了我的存在，”魈平靜的望著硃砂：“我現在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
“什麼問題？”硃砂一怔。
他隱然感覺到，對方言語中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魈不動生色道：“這個問題就是：你有沒想過改變一種人生？抑或你有沒有渴望和接受去改變眼前這一切？”
“改變人生？”硃砂有些發懵道：“你所謂的改變是什麼意思？”
“改變有很多，比如你們新一屆宗派會武大比已經快要開始了，你也許可以去拿個第一名；比如你那‘庸碌’命格的癥結並非真的無藥可救；比如你將來也許會達到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會面臨無數的挑戰，從而得知你父母的一些訊息。歸根結底，你首先需要具有改變這一切所需要的強大決意。”
“這就是我需要你給到我的，我稱之為，你的回答。”魈靜靜說道。
他如今的面容，卻是無比的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