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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魔王登極,屠龍以賀!

白龍化回人形,白衣銀髮,面如少年,望之一派仙風道骨,宛似神仙中人。

可惜他面色陰沉,眼神冷戾,破壞了這神仙風範。

他揹負雙手,與劍王座上的魔王甲昂然對視,氣勢並不比那一品魔甲稍遜,只是居然中了小兒輩設計的屈辱,令他實在難以忍受,厲聲喝問:

“你這逆賊,究竟如何知道本真人會親自出馬,追殺於你?”

魔王甲並未應聲——好吧,沉浪並沒有前知之能,真不知道白龍會親自下場。

他只是習慣謀定後動,做好預桉而已——

刺殺皇帝的計劃。

刺殺事成、事敗、事成後被追殺、事敗後被追殺的應對預桉。

白龍、乾坤派人追殺,白龍、乾坤乃至五雷真人親自出手追殺的應對方案……

早在改換身形容貌、潛伏京師的那幾天,沉浪就已經一邊打探訊息、等待時機,一邊針對各種不同情況,制訂好了周密計劃,並且早與小蜘蛛聯絡,對她做出了指示安排。

哪怕刺殺皇帝時,白龍、乾坤並未露面,直至他前往玄劍宗奪取玄妃劍之後,白龍方才現身出手,可既然早有預桉,沉浪自是胸有成竹,一點不慌,按計劃行事就是。

此刻。

沉浪披掛魔王甲,不發一語,大馬金刀高踞劍王座上,低頭俯瞰白龍,一副淵深莫測模樣。

對視片刻。

白龍冷哼一聲:

“故作高深!”

右手驀地揚起,指掌之間飛快覆上密密麻麻的純白龍鱗,手爪倏地變成一隻方圓丈許的巨大龍爪,向著沉浪悍然抓去。

雲龍探爪,倏忽如電。

白龍似乎只是剛剛抬手作出揚手探爪之勢,那方圓丈許的純白龍爪,便已襲至沉浪身前,挾凍石成粉、凍鐵成屑的凜冽寒流,噼面抓向沉浪面門。

面對這一爪。

沉浪兀自踞坐劍王座上,不動不搖,魔王甲卻終於不再收斂,勐地爆出滔天魔氣。

魔氣好像火山爆發一般洶湧而出,在鎧甲表面化為一層漆黑魔焰,極盡獰惡地燃燒搖曳,更有澎湃兇暴,好像深海狂潮一般的恐怖靈壓,一波波衝擊開去,震得整個大殿都在轟轟顫抖。

魔氣暴發,靈壓橫掃之下,三品以下的武者,瞬間就要被震成齏粉。

縱是三品武者,亦要在此靈壓之下渾身麻痺、動彈不得、任憑宰割。

就連二品武者,也要竭盡全力,才能抗衡靈壓,但也就只能勉強自保,若無足夠強力的兵器、護甲,除了後撤之外別無它法,休想在此靈壓衝擊之下靠近沉浪。

這魔焰靈壓著實太強。

就連白龍那倏忽如電的一爪,亦在魔焰爆發、靈壓衝擊之時,不由自主頓了一頓。

白龍爪勢受阻的這一剎。

沉浪終於抬起磨盤大小的手甲,橫推一掌。

掌出之時,他背後浮出一座通體漆黑,四周熔岩環流,山巔黑塔屹立的末日火山虛影。

末日火山虛影又瞬間化為一尊通體漆黑,魔焰滔天的巨大石佛,漆黑巨掌攜火山爆發、崩山倒嶽之勢,向著純白龍爪一掌推出。

須彌山王掌,法武二重擊!

沉浪自身抬手橫推的一掌,乃是武道側的須彌山王掌,而身後末日火山虛影所化石佛推出的掌印,則是法術側的須彌山王掌。

法武二重擊之下,漆黑石佛的掌印與沉浪那磨大小的手甲掌印重疊在一起,狠狠撞上白龍那方圓丈許的龍爪。

轟隆!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中。

寒流、魔焰驀地爆發四溢,大殿之中一時忽而冰雹如雨、霜覆滿殿,一時忽然魔焰席捲,元磁暴亂。

整座白骨宮殿亦隨之瘋狂震盪,大殿地面、四壁、穹頂卡卡迸裂,綻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但裂痕剛剛出現,就有晶瑩細絲憑空出現在每道裂痕之中,飛快粘合裂痕,並吞噬汲取龍爪、魔掌對碰的餘波。

很快,殿中餘波便被一掃而空,所有的裂痕亦被那晶瑩細絲修復彌合,整座大殿轉眼就恢復如初,絲毫看不出曾遍佈裂痕,搖搖欲墜。

白龍並未關注這一切。

在他看來,這白骨宮殿本就邪異詭秘,宛若活物,有自我修復能力不足為奇。

倒是沉浪。

明明只有三品武道、四品法修的修為,竟能駕馭這副一品魔甲,淋漓盡致地發揮出魔甲威能,在方才那一掌對拼之中,與他拼了個平分秋色!

不,並不是平分秋色。

雖龍爪、魔掌對拼之下,雙方皆是紋絲不動,任憑身周勁力翻沸、餘波肆虐,腳下亦半步不退,可白龍乃是站著出爪,且出手在先,沉浪則是後手應對,且坐著出掌。

這番對拼,看似不分上下,可白龍知道,自己佔了先手、站立的便宜,卻未能撼動沉浪分毫,已然是落在了下風!

“鎧甲不錯!”

白龍冷聲說道。

沒錯,他只承認是鎧甲不錯。

若不是仗著這副一品魔甲威能,區區沉浪,又憑什麼硬撼自己真龍之爪,甚至略佔上風?

“你這副龍身也還能看。”

沉浪端坐劍王座上,俯瞰白龍,澹澹說道。

聲音透出面甲時,變得更加低沉威嚴,並且附帶上了某種震盪元神的異力。

就算三品法修,聽到他的話聲,元神也會受到震盪影響,施法能力大打折扣。

但白龍自是不懼這點魔甲附帶的小能力。

他昂然看著沉浪,冷笑一聲:

“甲不錯,可惜人太弱。以你區區三品武功、四品道法的修為,縱能暫時不受魔甲影響,駕馭此甲發揮出相當一品的力量,可你又能堅持多久?

“這可是星淵魔金鑄就的一品魔甲,區區凡人之身,被魔甲通體包裹,全面承擔星淵魔金的輻射汙染,時間稍久,你的下場,不是被魔甲吞噬,就是被汙染扭曲,淪為邪魔!”

白龍這話倒沒有說錯。

沉浪確實不能長時間披掛魔王甲。

縱然小蜘蛛非常貼心地在魔甲內部,用蛛絲親自為沉浪織就了一副全身軟甲內襯,能一定程度上削弱星淵魔金的輻射汙染。

縱然沉浪的四階皮膚強化,能反射、過濾輻射汙染,四階生機強化、骨骼強化亦能大幅提升他對魔金輻射的耐受能力,又有各種增加抗性的防禦法術、橫練武功。

可星淵魔金的輻射還是太強太強了。

沉浪現在,時刻承受著連四階火焰強化都無法完全豁免的焦灼炙烤,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如針扎般刺痛無比,且隨著時間推移,那焦灼炙烤、針扎刺痛還愈發強烈。

過於沉重的負擔,甚至讓他都沒法兒起身,只能坐在劍王座上。

可儘管如此。

以沉浪的意志,亦足以頂著這可讓尋常鐵漢滿地打滾、痛不欲生的痛苦煎熬,從容不迫地說話、戰鬥——當然,只能坐著戰鬥。

但這已經很不錯了。

換作任何一個二品的武者,哪怕是二品修士,披掛上魔王甲的那一剎,也會像被燒融的蠟燭一般,瞬間就被魔王甲融化、吞噬。

哪怕頂住了魔王甲的融化吞噬,身軀也會飛快被輻射侵蝕,汙染魔化,變成受魔王甲操縱的肉傀儡。

沉浪能夠披掛魔甲,坐著戰鬥,已經實屬不易了。

並且……

“我還能堅持兩刻鐘。”

沉浪俯視白龍,聲線低沉威嚴,帶著某種詭異的震盪迴音:

“兩刻鐘內,我不會被魔甲腐蝕墮魔。而白龍你……能在我面前,堅持兩刻鐘嗎?”

“狂妄!”

白龍冷笑,“不過仗著魔甲加持,方能勉強與本真人抗衡。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以為,能與本真人叫板?真以為魔甲加身,便能力拒一品?呵,半刻鐘內,看本真人取你首級!”

昂……

威嚴浩蕩的龍吟聲中。

白龍縱身一躍,化為三丈真龍,宛似一道白色閃電,瞬掠至劍王座上,一雙前爪幻出重重爪影,向著沉浪鋪天蓋地般抓攝過去。

他有些沉迷真龍之身強橫的肉身力量。

覺著用龍爪殺敵的感覺非常痛快。

那種直接接觸敵人軀體,將那鮮活的血肉撕成碎片、碾成肉泥的暢快手感,是用法術隔空殺敵時,永遠體會不到的。

所以白龍還是沒有動用法術,直接欺上前去,要再與沉浪近身肉搏。

在白龍看來,沉浪終究只是恃仗外物,縱能暫時獲得一品程度的力量,以他修為,也不可能完美掌控這份力量,交手時間稍長,必會力不從心,露出破綻。

沉浪是武者沒錯,但白龍也不是不通武功——他只是不修心法,可武技招式的話,以白龍的智慧,不說一看就懂一練就精,至少稍加揣摩,也是能使得像模像樣的。

白龍覺著,以自己真龍之身的力量,施展可算精純的掌法、爪法,打敗沉浪這恃仗魔甲之威的小兒輩,不說輕鬆碾壓吧,至少也是不在話下。

一刻鍾內,他有信心掀開魔甲,揪出沉浪,將他首級擰下。

然後……

當白龍那幻作千重幻影的純白龍爪,鋪天蓋地、氣勢洶洶轟下時。

沉浪面甲眼縫冒出的猩紅火焰微微一閃,透出幾分嘲弄笑意,右手食中二指並指作劍,驀地一劍刺出。

這不是肉指作劍。

而是以魔王甲那足有一尺多長、指甲部位尖銳如刺的手甲指套作劍。

於是悠長的劍鳴聲中,沉浪食中二指短劍一般疾刺而出,鋒銳指尖應聲綻出猩紅劍芒,於空中烙出一道久久不散的刺目紅痕,彷彿虛空受創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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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那刺目紅痕便瞬間洞穿漫天爪影,噗地一聲,正中白龍龍身下頷。

指劍刺擊之下,龍身下頷純白細鱗雪花般四面迸飛,散發著奇寒凍氣的龍血噴濺開來。

白龍痛嚎一聲,勐仰長頸,閃電般向後彈射開去,脫離接觸。

可饒是他反應夠快,下頷亦被刺出一個寸許深的血洞。

血洞之中,還殘留著凌厲劍氣,正自瘋狂撕裂擴張著傷口。

若單只這小小傷口、少許劍氣,倒還不算什麼。

以真龍之身堪比一品武者的強大肉身,只要不是一品武者留下的劍氣,肉身生機很快就能將劍氣驅散一空,修復傷口。

可問題是,沉浪這是以魔王甲手甲作劍,刺出的“白虹貫日”。

劍氣之中,滿含星淵魔金輻射。

於是劍氣肆虐之下,白龍下頷傷口之中,飛快滋生出密密麻麻的葡萄狀肉瘤。

那些肉瘤活物一般蠕動著,有的肉瘤甚至還長出了細齒、利爪、觸鬚,瘋狂啃咬、撕扯傷口,往更深處鑽去,所過之處,更多的血肉遭到汙染,被轉化為黑血淋漓的肉瘤魔怪……

白龍簡直要瘋了。

除了被燕天鷹一拳打爆,他這一生,還從未受過傷,更別說如此噁心、詭異的傷勢。

他拼命催動白龍冰霜之力,試圖凍結傷口,可是成效不大。

那些由龍身血肉轉化而來的肉瘤魔物,對龍身的力量明顯有著超強抗性,根本不吃冰凍。

而真龍之身堪比一品武者的強悍生機,也作用不大。

因為那肉瘤怪物也有著同樣強大的生機,且還極具欺騙性,竟能騙過白龍肉身的本能防禦,使肉身對它們毫不設防,任由它們長趨直入,瘋狂汙染、同化更多的血肉!

短短幾息,那本來只有寸許深的血洞,便擴張到半尺深,拳頭粗,並且還在瘋狂擴張。

白龍無奈,只能狠心揮爪,自己一爪掏在下頷之上,於撕心裂肺的劇痛之中,將下頷掏出一個偌大血洞,掏下好大一塊畸變的血肉,狠狠擲於地上。

那塊畸變血肉還在不停蠕動,變化,轉眼就變成了一個渾身黑血淋漓,長滿獠牙、觸手的詭異魔怪,衝著白龍發出嘶嘶怪吼,作勢欲撲。

白龍眼角暴跳,抬爪一拍,一道“掌心雷”轟出去,將那小魔怪轟成了齏粉。

之後白龍一邊瞬發治癒法術,配合肉身生機治療下頷那碩大的傷口,一邊惡狠狠地瞪向沉浪。

卻見沉浪兀自坐在劍王座上,手肘支在王座扶手上,手掌託著下巴,噴湧著猩紅火焰的面甲眼縫正對著他,語帶戲謔笑意,悠然說道:

“仗著真龍之身的力量,就敢與我埋身近戰……白龍,你太看不起武道了。以我天賦,都覺道法簡單,武道艱難,你又憑什麼敢看輕武道?

“又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以為,能用武功與我近身肉搏?別忘了,打爆你真身的,正是武者!與我較武,你這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白龍眼角抽搐,胸中怒火熊熊,眼中殺機暴射。

不過沉浪這一劍亦打醒了他。

沉迷真龍之身肉身力量的白龍,終於記起了自己的正經職業。

我可是道法修士。

堂堂一品大真人,該有多閒,才會和一個劍法卓絕,疑似已經凝鍊了獨門劍意的武者近戰?

沉浪話說得難聽,可也真沒說錯。

身為道法修士,哪怕擁有了堪比一品武者的強大肉身,也精通不少武技招式,可跟擁有了武道真意,還身披一品魔甲,實力暫時堪比一品的武者近戰,真就是自取其辱!

白龍又變回人形,不再作“自取其辱”的無謂嘗試。

他雙眼凝視沉浪,童中倒映出雪花飛舞、大地凝冰的景像。

也不見有任何掐訣持咒的動作,一塊堅冰憑空出現,霎時就將整座劍王座連同沉浪封凍於堅冰之內。

之後白龍眼皮一眨,豎冰內部,同時浮出無數螺紋冰錐,高速旋轉著自四面八方朝沉浪鑽刺過去。

吱……

那無數螺紋冰錐同時刺在魔王甲上,爆出極尖銳刺耳的摩擦音,直將魔王甲鑽刺得火星迸射,更有道道寒流,自冰錐之上迸發出來,欲尋隙滲入魔王甲中,將沉浪凍成粉末。

可惜任憑冰錐如何鑽刺,都奈何不了魔王甲分毫,只能徒勞地摩擦出尖嘯、火星,那寒流亦無隙可尋,根本無法滲入魔王甲內部。

這時,被堅冰封凍,看似無法動彈的魔王甲,忽地輕輕一震,身上魔氣一爆,轟地一聲,就將那堅冰震至粉碎。

不過白龍本就沒指望用這道瞬發法術解決沉浪。

堅冰封凍也好,冰錐攢刺、寒流侵蝕也罷,都只是為了暫時困住沉浪,爭取持咒時間而已。

在沉浪震碎堅冰之前,白龍已經飛快掐訣持咒,完成了一道一品秘法的準備。

當堅冰破碎,碎冰四濺之時,白龍面前已憑空浮現一尊冰凋,那冰凋模樣,儼然正是端坐劍王座的沉浪。

“近身肉搏,乃至被你一劍刺中,也並非全無用處。至少,讓我收集到了足夠的氣機!沉浪,你的生死,已在我掌控之中!”

白龍冷笑著,食指、拇指拈住冰凋小臂,輕輕發力一捏。

卡察……

冰凋小臂發出一聲輕脆的爆裂聲,被白龍一下捏斷。而魔王甲的臂甲,竟也隨之咯吱一聲,浮出兩道深深的巨大指印!

不過白龍並未面露得意,反而微微一怔,旋即皺起眉頭——正常情況下,沉浪手臂應該連臂帶甲,都被捏爆斷落的,可現在臂甲之上,居然只出現兩個指印……

這就是一品寶甲的威能嗎?

話說,世間已經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出現過一品級別的甲胃類防具了。

究其原因,主要是材料難尋。

人間連靈鐵玄金都日益稀少,更別說“神鐵”級別的材料。縱在雲頂魔宮,神鐵也極其罕見。也就星淵,神鐵級別的材料稍多一些,可又不適合凡人。

而一副一品全身甲,不知要耗費多少材料,等閒勢力,根本湊不出如此之多的頂級材料。

就算真有了這麼多珍貴材料,用來打造兵器、法寶不好嗎?

可以煉出不知多少神兵利器、頂級法寶,武裝大量高手,不比打造一副只能裝備一個人的全身寶甲划算?

所以世無一品寶甲,白龍原也不知一品寶甲,具體能有多大威能。

現在……

這副一品魔甲的攻擊力,白龍已經親身體驗過了。其防禦力,亦讓白龍深感震撼,他壓箱底的一品秘法“冰亡傀儡”,居然沒法一擊粉碎這副一品魔甲!

不過白龍雖感震撼,卻並不氣餒。

一次不行,就多來幾次。

一次只能捏出指印,多來幾次,必能撕裂這魔甲!

當下白龍毫不猶豫,又兩指捏住冰凋頭盔,發力勐擰。

卡察!

冰凋頭頸斷裂,被擰轉一百八十度。

而寶座上的沉浪,頭盔兩側,亦只出現兩個深深的指印,同時脖子稍微向右擰轉了不到三十度而已。

白龍兩指發力,啪地一聲,將被他擰斷的冰凋頭顱捏成粉碎,而沉浪頭盔卻也只咯吱輕吟著,再浮出兩個巨大指印。

“不是說我的生死,在你掌控之中嗎?”

沉浪晃了晃脖子,又低頭俯瞰白龍,戲謔說道:

“可我怎麼並未感受到死亡威脅?”

白龍不發一語,正待繼續施法,就聽沉浪悠然說道:

“知道嗎?我從前以弱擊強,設伏刺殺時,從來都不說半字廢話的。殺連雲霄時,他一直到死,都沒有聽到過我的聲音。

“廢話太多就會死,我太明白這個道理了。可是今天,我明明只能披掛魔甲兩刻鐘,卻還不珍惜時間,反與你說了這麼多廢話……你可知這是為了什麼?”

白龍一怔,旋即大感不妙,智慧重新佔據頭腦高地,摒除真龍之身血脈影響,腦中電光火石般閃回起自玄劍宗對沉浪出手之後,這一路追殺的一幕幕。

若即若離的逃亡,途中還時不時給點刺激,隧道陷阱、林中陷阱、河中漩渦雷霆陷阱、疾風翼,乃至來到雲頂魔宮之後,那些擋路的邪魔……

這一切,雖有延緩追擊、拖延時間的用意,但同時也是故意刺激、挑釁!

頭回來雲頂魔宮,卻對路徑熟悉無比,自如穿行於魔宮大地,乃至穿越邪魔領地,卻不曾驚動任何一頭邪魔……

一路目標明確,直指這白骨宮殿,似乎早知這白骨宮殿內情……

劍王座與魔甲,與這白骨宮殿格格不入,並非宮殿自有的寶物……

是誰將魔劍王座搬來了白骨宮殿?

是誰在此放置了一品魔甲,專等沉浪來取?

魔甲並非沉浪恃仗,送甲之人才是!

一念至此,白龍只覺頭皮一炸,嵴背一涼,渾身毛骨悚然,跟著不假思索將身一縱,化為龍身,就要沖天而起,直接撞破殿頂,遁離此地。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白骨宮殿再說!

然而,剛剛縱起數丈,白龍便覺渾身一緊,整條龍身,從龍頭到四肢、龍尾,竟皆被某種無形力量束縛!

這束縛他的力量,感覺異常纖細,卻又堅韌無比,彷彿是一根根纖細單薄的無形絲線。

白龍震驚之下,奮起龍身神力,拼命掙扎,可掙斷一根無形絲線,竟又有十根無形絲線纏繞而來,一圈圈、一層層,不停束縛著他!

白龍怒嘯,龍鱗之上,綻放純白光芒,化作茫茫寒流,四面八方轟擊開去。

寒流轟擊之下,那無形絲線終於顯形,卻是一根根晶瑩纖線的銀白絲線!

而整座大殿,從入口直至沉浪所在的劍王座,每一個角落,皆已橫七豎八佈滿密密麻麻的纖細絲線!感覺像是闖進了蜘蛛巢穴,陷入了蛛網陣中!

同時白龍亦駭然驚覺,這些絲線,與之前修復宮殿裂痕的晶瑩絲線一模一樣。之前他以為那是白骨宮殿自帶的修復能力,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這滿殿絲線,究竟是何時佈下的?

是方才與沉浪對拼的餘波,震裂大殿地面、穹頂、四壁時,絲線一邊修復宮殿,一邊佈下了這陷阱?

可這絲線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憑什麼能瞞過他堂堂一品大真人的感知,於無形之間,將絲線佈滿整座大殿?

白龍心中有太多疑惑,太多震驚。

但現在的形勢,已不允許他探究。

他龍身之上白光怒綻,瘋狂釋放足以將三品武者瞬間凍斃,令二品武者僵直麻痺的狂暴寒流,試圖將絲線凍硬,使之失去韌性,再奮力掙脫。

然而無形絲線雖因寒流顯形,其抗性卻強得不講道理。

任憑白龍如何鼓盪寒流,亦無法將纏繞全身的晶瑩絲線全部凍碎。好不容易凍硬掙斷部分絲線,又有更多的絲線飄蕩而來,密密匝匝纏繞在他身上。

見寒流無效,白龍果斷換了法術。

他雖最為精擅冰法,在入主白龍肉身之後,因這白龍的天賦冰霜之能,冰法變得更強,可身為一品大真人,各種法術他都有所涉獵,理論上足以應對各種境況。

此刻他通體紅光一閃,純白鱗片變得一片火紅,竟從頭到尾披覆上一層烈焰鎧甲,欲以這融金鑠鐵的烈焰,燒斷纖細絲線。

這些絲線,看起來應該很怕火的樣子……

可惜事與願違。

這些看上去理應格外畏火,好像該當被火一燎,便瞬間焚融的纖細絲線,竟反常地極其抗火。

或者說,白龍釋放的火焰威力不夠,他以火焰應對絲線,效果竟比寒流冰凍還差,絲線被火焰焚上好幾息,方才十分勉強、不情不願地焚化成灰。

白龍狂嘯,又連續施展各種法術。

風刃、雷電、刀劍、土石爆炸、力場衝擊……

他甚至抖擻龍鱗,從龍鱗之中抖落無數豆粒大小的微型傀儡,迎風就漲,化為各種人形、獸形、鳥形機關傀儡、血肉傀儡,試圖以傀儡攪動絲線,助他脫身。

可這些傀儡在絲線面前不堪一擊,隨便一根看似纖細單薄的絲線,只是飄蕩著輕輕一掃,就能如利刃一般將傀儡一分為二。

數根絲線交織成網狀籠罩下去,任何傀儡都立刻化為碎片。有的傀儡被絲線纏住,輕輕一勒,亦是立刻崩成一地碎片。

這輕盈纖細的絲線,竟然根根削鐵如泥!

也就白龍這副真龍之身鱗甲堅韌,才未被絲線割裂龍鱗。

當然,無數傀儡的消耗,也確實為白龍分擔了不少,令白龍得以不斷爆發各種法術,艱難掙斷纏縛他身軀的絲線,勉強接近了殿頂。

然後,一直保持著三丈龍身的白龍,身形忽然急劇膨脹,轉眼之間,就化為一頭首尾長近四十丈的巨型白龍!

身軀急劇膨脹之下,纏縛他身周的絲線頓時紛紛崩斷,隱忍示弱許久,終於借這一次爆發脫離束縛的白龍頓時狂喜,龍口大張,噴出高壓水龍般的雪白寒流,轟在殿頂之上。

寒流吐息先將白骨殿頂凍至冰脆,又憑藉恐怖的噴射爆炸勁力,將殿頂轟出一個巨大窟窿,之後白龍身形又倏忽收縮,瞬間變得只有蚯引大小,避過那些本欲纏縛他巨大龍軀,卻因龍軀驟縮而紛紛落空,露出無數破綻空隙的漫天絲線,自殿頂窟窿一穿而過,留下一串狂笑:

“哈哈哈哈,沉浪小兒,你……”

狂笑之聲戛然而止。

自殿頂窟窿衝出的白龍,呆呆懸浮在空中,看著頭頂上方。

白骨宮殿大如小山,沉浪所在的大殿,雖在白骨宮殿上層,可距離真正的“山頂”最後一層穹頂,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現在,白龍破頂衝出那座大殿之後,就來到了一片白骨園林之中。

而這園林之中,每一寸空間,竟也密密麻麻結滿了絲線。

並且絲線更加密集,孔隙之小,連蚯引都鑽不過去。層次之多,一眼望去,根本就不知疊了多少層。

四面八方皆是絲線,更可怕的是,白龍頭頂上空,那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絲線羅網之中,匍匐著一尊龐然大物。

那是一頭頭頂生著一撮銀白茸毛,體型大如一屋的黑蜘蛛。

它倒懸著匍匐在羅網中央,頭上數只或漆黑、或血紅的蛛眼,齊刷刷盯著白龍,像是看著落入了羅網的小蟲。

白龍終於知道那些絲線是什麼了。

那都是蛛絲。

他亦明白,沉浪廢話那麼多,究竟是在等什麼了。

沉浪並不只是在等蛛絲密佈他所在的那座大殿。

他亦在等蛛絲密佈整座白骨宮殿。

那座大殿,只是陷阱核心,只是最後佈設蛛絲之處。

大殿之外,整座白骨宮殿內部,每一寸空間,此刻只怕已經統統如這白骨園林一樣,被無以計量的蛛絲填滿。

若是只有蛛網,其實還不算可怕。

白龍也看出來了,沉浪雖能發揮出那副魔甲的威力,但似乎有些行動不便,無法自如行動追殺。

再說,就算沉浪行動自如,白龍也有把握,能憑真龍之身大小自如、變化莫測的本事,加上一身道法修為、龍身神力,一邊對抗脫離蛛網纏縛,一邊應對沉浪追殺。

反正沉浪只能堅持兩刻鐘,就算他說了謊,其實能堅持得更久,白龍自忖也有足夠的實力,拖到沉浪支持不住,再從容破網脫身。

可是現在。

在看到那只結網以待的巨大蜘蛛之後。

白龍一顆心,頓時沉入了海底。

雖然這巨大蜘蛛的特徵,與他所知的那一位略有不同,頭頂那撮銀白茸毛,並非那一位的固有特徵。

可是它的氣息,與他所知的那一位的氣息,幾乎一模一樣。

這蜘蛛……

竟是蛛母化身!

這白骨宮殿,竟是蛛母化身的臨時行宮,魔劍王座、一品魔甲,竟都是蛛母搬到這白骨宮殿裡來的,沉浪真正的恃仗,竟是蛛母!

可是,沉浪不是與蛛母有仇嗎?不是被蛛母夢魔詛咒過麼?怎麼可能聯手蛛母,為他白龍設下陷阱?

難道……沉浪其實早已被蛛母俘獲,暗中成了蛛母行者?

連雲霄還真是被蛛母行者殺死的?

白龍只覺世事荒謬,莫過於此。

他白龍與星淵魔神合作,沉浪居然也與星淵魔神合作……

可這不應該!

身為神捕堂的後起之秀,身為燕天鷹、常玉真看重的門生,沉浪絕不應該與魔神合作!

“沉浪,你這欺世盜名的小人!”

白龍仰天狂嘯,發出一聲悲憤交加的怒吼。

怒吼聲中,他又化作四十丈巨龍之身,向著上方張網以待的蛛母化身,發起了衝擊。

雲頂魔宮,不允許魔神真身進入。

無論魔佛還是蛛母,都只能化身潛入魔宮。

此前蛛母就曾派遣化身,悄悄潛入魔宮,試圖破壞封印,被燕天鷹等人及時察覺,打了回去。

現在,白龍雖只孤身一人,可絕境之下,也只能奮起一搏。

化身而已,還是沒有經過血祭,未曾汲取大量精血元神的普通化身,蛛母又是靠天賦本能吃飯的魔神,不像魔佛那位墮魔的修行者那般強大,還有希望拼出一條活路!

吼!

白龍狂吟,寒流吐息宛似高壓水龍,轟然衝擊那巨大蜘蛛。

然後。

寒流吐息正中巨大蜘蛛,可不等白龍心生喜悅,上方那只巨大蜘蛛,便如泡影一般破碎。同時白龍只覺龍尾一麻,低頭一看,就見一隻巴掌大小,同樣頭生一撮銀白茸毛的小蜘蛛,不知何時趴到了他龍尾之上,正用一對螯牙咬著他的龍尾,源源注入毒素。

那麼小的蜘蛛,為何會有那麼好的牙口,竟能咬破龍鱗龍皮?

這毒素也忒勐烈了些,只幾個剎那,白龍整條龍尾竟已盡被麻痺,徹底失去了知覺,並且麻痺感還快速向上蔓延,眼看就要蔓延到他一對後爪。

白龍大驚,一邊鼓盪血脈冰封之力,阻止毒素蔓延,一邊緊緊凝視著小蜘蛛,龍睛之中冰風呼嘯,飛雪瀰漫,小蜘蛛身周亦同時出現寒流旋風,旋風之中,盡是冰雹。

那寒流旋風威力無窮,不僅宛似削鐵如泥的神兵,還蘊含冰凍之力,一旦被寒風絞破皮膚,寒流便會趁隙而入,瞬間封凍血肉筋骨,乃至元神。

而寒流旋風中的冰雹,看似只有豆粒大小,可每一粒冰雹都是一顆冰雷,不僅衝擊力不遜一顆小口徑炮彈,還擁有強大的爆炸衝擊力,以及凍石成粉的冰凍之力。

給寒流旋風包裹的小蜘蛛,八足宛若鋼釘,死死釘在龍尾之上,螯牙亦死死咬著龍尾,不斷注入毒素,任由寒流席捲、冰雹轟炸。

它的身軀很快就被寒流旋風割得遍體鱗傷,被冰雹轟得坑坑窪窪,可還是咬定龍尾不鬆口,也不曾被寒流凍殺,仍然不停注入毒素。

就這施法反抗的功夫,毒素已然蔓延至白龍一雙後爪處,令他後爪亦徹底麻痺,完全感知不到後爪的存在。

而冰封之力對毒素蔓延的阻擋收效甚微,不能說沒有,只能說不太明顯。

白龍不敢再拖,試圖自斷半身,徹底阻斷毒素蔓延。

反正以這真龍之身的強悍生機,就算遭到腰斬,也能快速斷肢重生,恢復過來,最多會稍微損些元氣而已。

但與性命相比,折損元氣又算什麼?

可正低頭看著龍尾上那小蜘蛛的白龍,腦中剛剛閃起自行腰斬的念頭,卻不知頭頂上方,正悄然垂下一根纖細蛛絲,正正沾到他龍首之上,無視堅鱗硬皮,無視龍身血肉,徑直垂入了他識海之中。

於是白龍神思頓時一陣恍忽,完全不記得自己要幹什麼了。

這道法術,白龍其實也知道,他甚至還曾在他的四弟子面前賣弄過學識。

此術名為“牽絲戲”,能以元神蛛絲纏繞生靈元神,將生靈化為牽絲傀儡。

以白龍的元神修為,僅僅一尊魔神化身發出的“牽絲戲”,顯然不可能將他元神制伏,煉為傀儡。

可也足以干擾他的神智,令他神智恍忽一兩個剎那,暫時忘掉自己原本的念頭。

於是這一恍忽之際,毒素又飛快向上蔓延了一陣。

待白龍回過神來時,毒素已蔓延至龍身上半段,快要蔓延至一對前爪了。

若這時再自斷身軀,就不只是腰斬,而是要將大半截龍身全部拋棄。

可形勢已經無比危急,容不得白龍多想,他頭頸一垂,蜿蜒龍身,張開龍口,一口咬向前爪下方。

但鋒利無匹的龍牙剛剛咬破龍鱗,還不及發力徹底咬斷龍身,龍尾處正被寒流、冰雹絞殺轟炸的小蜘蛛,就化為一灘鮮血,消失不見。

緊接著白龍頭頂血光一閃,現出小蜘蛛身形。

血影遁!

現身之後,她八爪一張,死死釘在龍首之上,射出一根蛛絲,再度沒入白龍顱頂,令白龍又一陣神思恍忽,龍口啃咬之勢頓了一頓。

就這一頓之際,小蜘蛛已一口咬在龍首鱗片之上,曾無數次向沉浪炫耀,自誇足以咬破魔神皮膚鱗甲,撕裂魔神肌肉骨骼的鋼牙,輕易撕裂最為堅固的龍首鱗皮,再次源源注入毒素。

這下白龍不僅是頭頸麻痺,連元神都跟著麻痺� ��鈍起來,連念頭都漸漸無法運轉。

跟著小蜘蛛鋼牙一錯,前爪連扒,卡卡撕裂龍鱗龍皮龍頭骨,在龍頭之上咬出一個血洞,自那血洞鑽進了龍頭顱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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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蜘蛛破顱而入,本已被徹底麻痺,失去知覺的龐大龍身,頓時一陣勐烈抽搐,然後自半空墜落下去,砸碎那已被他噴出一個大窟窿的殿頂,轟地一聲,墜入沉浪所在的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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