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江平安慢慢抽著煙，紅燙的菸頭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好一會兒，梁拉娣緩過神來後，開口問道：
“這段時間下鄉了嗎？”
“沒有，本來要去的，廠裡有事兒耽擱了，沒去成。”
梁拉娣點點頭，說：“聽說公社那邊兒現在有活幹。”
“大夥兒日子是不是好過點了？”
“也就勉強活下去吧！”江平安道。
“大冬天的挖泥巴，你可以想象有多辛苦。”
梁拉娣又道：“我爸和媽也去了？”
“三叔是生產隊的隊長，肯定要帶隊去。”江平安微笑道。
“你們一大家人，也就三嬸兒留在家看孩子。”
梁拉娣嘆道：“鄉下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不等江平安說話，她繼續道：
“不過話說回來，城裡的日子現在也不好過。”
“我之前不也想著回鄉下弄吃的麼？”
“要不是有你接濟，家裡的口糧根本不夠吃。”
“主要是沒油水，越吃越餓。”
“這人啊，能沾上一點兒油水就完全不一樣。”
江平安笑了笑，說：“別想那麼多了，總有好日子過的。”
“現在你的當務之急，是要趕緊轉正。”
梁拉娣輕嗯了聲，說：“放心吧，我挺有焊工天賦的。”
“最近在跟著一個五級焊工學習，我有把握明年就轉正。”
“現在焊工稀缺，只要手藝到了，就可以提前轉正。”
“只是我有些擔心，要是轉正後。”
“想調動工作，廠裡不放我走怎麼辦？”
江平安沉吟道：“這個不用擔心，先調你到總廠。”
“然後總廠那邊和製衣廠對接，這事兒我都運作好了的。”
梁拉娣松了口氣，欣慰道：
“那就好，沒白跟你，什麼都給我安排好了。”
“知道就好，為了你，我可費了不少力氣。”江平安笑道。
梁拉娣在他懷裡蹭了蹭，小聲說：
“我都願意陪你一輩子了，你幫我還不是幫你自己？”
“這話有些道理啊！”江平安壞笑道。
“要是以後你不跟我了，我不是虧了？”
梁拉娣一下撲在他身上，在他耳旁滴咕：
“這輩子都賴著你，你想把我甩了也甩不掉。”
江平安欣慰道：“這話希望你一直記著，哪怕老了也別忘記。”
“嘻嘻，你們男人就是貪，行吧，我記著。”梁拉娣笑嘻嘻道。
江平安笑了笑，小聲問道：
“大毛幾個小子，似乎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嗯，機靈著呢，但他們沒問。”
“現在這麼喜歡你，說明已經接受你了。”
江平安道：“你私下應該也透露了一些吧？”
“嘻嘻，能不嘛，大毛都懂事了。”
“要是不跟他說好，一準犟牛。”
江平安抱著她說：“你還真是賢惠。”
“放心吧，跟著我，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這話梁拉娣信。
這才跟他多久，又是糧食又是調動工作的，真把她當自己人。
所謂察其言觀其行。
梁拉娣原先是忐忑不安的，現在也願踏踏實實跟他了。
“嗯，等以後日子好過些了，我給你生個孩子吧！”梁拉娣突然說道。
江平安想了想，點頭道：
“行吧，咱們有了孩子，你也放心，我也放心。”
“至於什麼時候要孩子，等過些年看情況，好不好？”
現在要孩子肯定不行，條件還不成熟，還要等些年再說。
翌日。
江平安天矇矇亮就離開了。
今天是星期一，他要早些趕往軋鋼廠，同時也是怕和文麗撞上。
行到半路，江平安看到路邊有道熟悉的身影，於是便放緩速度。
“喲，這不是仙女兒嗎？”江平安笑吟吟道。
丁秋楠臉一紅，抿嘴笑道：“江平安，能不叫仙女兒嗎？”
“行吧！丁秋楠同志！”江平安收斂笑容，鄭重點頭道。
丁秋楠嘴角勾了勾，瞪大眼睛，抿嘴說：“還是叫我秋楠吧！”
“也好，秋楠，你這是？”江平安看了她幾眼，疑惑道。
丁秋楠鬱悶道：“我被分到了機修廠。”
“送我過來的李幹事把腳踏車蹬壞了。”
“他讓我原地等他，自個兒去修腳踏車了。”
江平安見她身後確實有幾個行禮包，笑著問道：
“需要我送你過嗎？”
“這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李幹事怕是沒那麼快回來。”
丁秋楠想去，又覺得獨自離開有些不好，糾結道：
“我還是等他來吧，介紹信和檔桉都在他那兒呢！”
“行吧！”江平安也不勉強，然後笑道：
“你們出發的挺早的嘛，天沒亮就出發了？”
“嗯，前天約好了的。”丁秋楠點頭道。
“李幹事上午還有事兒，說早些把我送過來。”
“對了，你這是從哪兒來？住在郊外的？”
江平安搖搖頭，笑著回道：“哪能啊，過來辦了事的。”
“我們採購員不就是五湖四海的跑麼？沒你們當醫生的輕鬆。”
丁秋楠嘻嘻一笑，說：“你們採購員能跑不上地方啊，跟遊玩似的。”
“聽你這樣說，是挺好的啊，要不你也跟著跑幾次？”江平安笑道。
“對了，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後要多笑笑，別跟個冰炭似的。”
丁秋楠臉一紅，抿嘴道：“我一個醫生跟你跑什麼勁兒？當赤腳醫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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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為什麼不笑？還不是蒼蠅太多，煩不勝煩，只得冷著臉了。”
江平安哈哈大笑，說：“這也只怪你長得跟個仙女兒似的。”
“到哪兒都有許多人追求，好多女同志想讓人圍觀，還不能夠呢！”
“行了，時間不早，你在這兒慢慢等吧，我先走了。”
說完，不等丁秋楠反應，便蹬車離去。
丁秋楠看著他的背影，抿嘴微笑，覺得江平安挺有意思的。
不像別的男人總是纏著她，卻又直言不諱說她長得好看。
她之所以願意對江平安笑，就是覺得他挺真實的，不做作。
當然了，上次黃主任和鄭科長說的話，她也都記著。
這段時間，她也打聽清楚了，江平安的人脈確實很廣的。
哪怕不跟他處物件，就算當普通朋友，她也有意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