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緩緩的收斂情緒，他的身體也逐漸放鬆。
其實他就是小小的嘗試了一下，他這種感覺，應該是和封於修這個角色比較匹配的。
牛刀小試，給陳德森導演嚐嚐味道。
在蘇晨放鬆下來之後，陳德森也是送了口氣。
雖然沒有全身冷汗那麼誇張，可是，他算是見識到蘇晨這兩天來的進步和沉澱了。
兩年前，陳德森和陳可辛一致的認為，蘇晨的眼神會演戲。
可是兩年過去，現在的蘇晨已經開始用氣質演戲了，這種感覺就很懸乎。
有些演員，手裡拿著槍，表情猙獰可怖，一臉的血，可是在觀眾看來，不但不怕，反而會覺得可笑。
可是有些演員，明明只是坐在椅子上露出笑容，卻能讓觀眾們渾身發寒。
這又是天賦，又是不斷沉澱的氣質。
陳德森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感慨，他堅持找蘇晨飾演《一個人的武林》沒有錯。
“陳導，剛才那種感覺，您覺得可以麼？”
蘇晨謙虛的問道。
陳德森咳嗽了一聲：“你收斂一點就好。”
他說道：“哦，對了，其實關於打戲，你不用壓力過大，雖然咱們這部電影其他的演員基本上都是國內的打星，還有很多武打界的老前輩，可是，以你的武術基礎，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陳德森最不放心的就是蘇晨演多了正面角色，擔心他演不來反派。
可是現在他已經打消了疑慮。
蘇晨這反派沒問題，最後一個問題就是武術基礎了。
上一次《十月圍城》之中，蘇晨雖然說是有武術功底，可是實際上看下來，他只能算是很勤奮的在片場按照動作指導的要求練習。
要說武術底子的話，距離甄子單，樊少皇這些人還是差遠了。
蘇晨沒有多說。
整整兩年的時間，他才把武術裡面繁雜的武術種類全部刷到滿級。
這期間的辛苦，只有蘇晨自己知道。
不過，等電影開拍之後，其他人也會很快就體會到的。
夜已經深了。
陳德森沒有過多打擾蘇晨，而是讓他早點休息。
導演走後，蘇晨關上門，洗漱了一下，拿起了桌子上面的通告單。
說實話，最近這段時間，蘇晨基本上都是自導自演，又要盯現場，又要處理事情，又要安排鏡頭，還要調整其他演員演戲，還要自己演戲。
他已經好久都沒有這種僅僅只需要演好一個角色的輕松感了。
終於可以把全部的身心放在一個角色裡，這種事情會上癮。
剛好藉著這部電影，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沉浸入反派角色的感覺。
也可以把反派演技再往上刷一刷。
之前拍攝電影《新世界》的時候，蘇晨就解鎖了反派演技，可是李子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完全的反派。
所以直到現在，他的反派演也就只有13+
在《一個人的武林》通告單上，蘇晨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幾乎全部都是香江武術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林正英的師兄弟孟海，演過《六指琴魔》，《新蜀山劍俠》，然後拿過六次金像獎最佳動作提名。
釋延能！
他是在星爺電影《功夫》裡面的扮演十二路譚腿苦力強的演員，可惜死的最早，被“一曲斷腸，天涯何處覓知音”用琴聲斬斷了頭。
這傢伙是少林弟子轉型動作演員的，腿上的功夫在國內演員裡面首屈一指。
還有喻亢，他在這部電影裡扮演擒拿王，曾經也是金像獎最佳動作設計提名。
兵器王樊少皇，童星出道，憑藉《力王》走紅，電視劇《天龍八部》裡面的虛竹，一身腱子肉，可惜同時期被程龍，李連杰碾壓。
還有徐小明和袁祥仁兩位武打片的大老。
袁祥仁被很多影迷記住的原因，是因為他在《武狀元蘇乞兒》裡面扮演乞丐，後來又在功夫裡扮演賣秘籍的乞丐。
但是其實他是袁和平的弟弟，武術功底極強。
電影裡面很多的配角也都是武術大老，比如“火雲邪神”梁小龍的弟弟，梁小熊。
蘇晨看完之後，哪怕是他武術各項滿級，可是壓力也是有的。
畢竟武術滿級，不代表打戲經驗滿級。
關鍵是，這部戲一共四個武術指導，都是鼎鼎大名。
董偉，嚴華，七小福戲班成員元彬，甚至在名單裡，蘇晨還看到了當年老版《射凋英雄傳》裡面的演“穆念慈”的楊盼盼。
放下了通告單，蘇晨嘆了口氣。
陳德森導演還真是個有情懷的人，看來他是想要透過這部電影，致敬香江那些逝去了的江湖吧。
此刻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蘇晨想到明天要面對這麼多國內武術演員裡面的前輩，忍不住有點手癢。
他伸出手，手腕微微彎曲，手指輕輕捏住。
整個身體快如疾風的向前一踏步，指尖破風，快速一啄，隨後扭頭前腿成馬步狀，雙手從身後繞過開啟，擒於身前。
從鷹爪轉為螳螂，隨後側身連續出手，快速雷霆，幾步之後，他身體展開，招式大開大戶，拳拳生威，勢如勐虎。
足足拉練了半個小時，才把他目前所會的拳法，掌法，還有腿法全部都再次熟悉了一遍。
蘇晨深呼吸一口氣。
拳頭鬆開，緩緩收功夫。
隨著雙手從胸前壓到丹田之後，他目光凝視在屋內的地毯上。
地毯上有著一個礦泉水瓶蓋，應該是剛才陳德森離開的時候，不小心蹭到地上的。
一時腿癢。
蘇晨反身下蹲，一招掃堂腿。
瓶蓋被正正的從地毯上踢起，直奔床頭熄燈的開關。
！
啪一聲輕響。
水瓶蓋並沒有成功把燈關掉，而是被掃到了不遠處床頭的杯子裡，桄榔桄榔的在杯子裡快速打轉。
蘇晨撓撓頭。
看樣子自己還是想多了，他會武術，但是畢竟不會特效。
於是上前，還是老老實實的把瓶蓋扔進垃圾桶，乖乖用手關燈睡覺。
……
第二天和第三天。
蘇晨都只是和劇組裡面的人互相熟悉。
全場主要都是在拍和甄子單相關的戲份，在這個劇組，幾乎是武行的天下，就是那種屬於隨便不小心踩到一個人，轉頭一看，都是金雞獎武術指導提名的那種密集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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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身上細皮嫩肉的，和這些常年在各個劇組跑龍套，演打戲的演員們一比，就顯得格格不入。
蘇晨最終定妝的時候，還專門和化妝組溝通過。
一定給他定製一些老繭的特效裝，還有就是在化妝的時候，粉底的顏色稍稍重一點，不然看上去不太像習武之人。
到了第三天。
終於輪到了蘇晨的打戲。
這場戲是他和釋延能打鬥的戲份。
主要玩的就是腿活。
釋延能是個真正的武術行家，實話實說，他要比甄子單還能打。
畢竟是少林弟子，而且據說他以前拍戲的時候，沒收住腳，曾經一腳踢暈了三個武行。
甄子單自從電影開機之後，文戲加起來還沒有拍夠三分鐘，他拍打戲已經拍了好幾天了，今天終於有空休息一下。
順便在場邊教教武術新手蘇晨。
這還是陳德森專門拜託甄子單的。
“安啦，導演，沒有問題的，之前劉鬱白的打戲，雖然拍的費勁一點，但是也還好啦。”
甄子單坐在椅子上，雙腿搭在前面的小板桌上，露出了胳膊，胳膊上面肌肉結實，一使勁，三頭肌的稜角分明。
蘇晨這些天和甄子單也熟悉了。
也許是因為蘇晨現在知名度非常高的緣故，所以並沒有覺得甄子單有多麼難相處。
相反，甄子單對他還經常有說有笑的。
黃勃那句話說的真對。
成名之後，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好人真多。
“在拍打戲這塊，我經驗太少了，子單哥，你可以不要藏私啊，有精彩的動作，還是得讓我來露臉。”
蘇晨笑道。
甄子單無所謂的揮揮手：“哎幼，這部戲裡面，你可是天下無敵，當然啦，放心吧，今天我就教你如何暴揍釋延能！”
“哦？”
釋延能笑道：“你們二打一麼？最好兩個人一起上吧。”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寬鬆襯衣，頭髮不長，卻扎著小辮子。
因為陳德森導演覺得這樣更有藝術家的感覺。
藝術家麼。
不扎鞭子，怎麼能叫藝術家呢。
釋延能說話一股濃厚的山東口音。
他對蘇晨也還算客氣：“我拳腳重，一會打的時候，我會儘量收著點，如果你覺得重，就和我說。”
蘇晨點點頭。
拳腳重是有好處的。
打起來之後，拍在鏡頭裡面會更加的真實。
如果太輕輕飄飄了，就會顯得沒勁。
所以釋延能是既要考慮到蘇晨的受重能力，又要考慮打戲效果，才會這樣和蘇晨說。
“沒事，你放開打，我以前拍過特種兵，受點拳腳，還不至於有什麼問題。”
釋延能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和甄子單對視，兩個人哈哈大笑。
“不是笑話啊。”
釋延能擺手：“你們拍特種兵的那種程度，和咱們拍打戲的比，實在不夠看，所以，還是穩妥一點。”
蘇晨也不生氣。
畢竟人家也沒有開玩笑，如果真的是沒什麼武術底子的演員，那特種兵裡面的打戲和這部電影的打戲完全沒有可比性。
今天的拍攝場景是在大棚裡面。
劇組專門花錢搭建出了一個類似於美術場館的佈景，還在大棚頂端拿著鋼絲吊起了石膏製作成的巨大骨架。
骨架的軀幹部分是彷造的恐龍骸骨，而頭顱骨則是放大了無數倍的人頭骨。
旁邊到處放著腳手架和梯子。
確定了出場和臺詞之後，劇組工作人員給蘇晨吊上了威亞。
陳德森拿著分鏡頭指令碼，站在現場。
“練武之人，習武有先後順序，所有封於修挑戰各大武林高手，也是按照這個順序來的。”
“先練拳術，再練腿功，拳腳練好之後，合併就是擒拿之術，擒拿掌握在手，可練刀兵。”
“先練拳，次練腿，後擒拿，用兵器，由內而外，五門合一！”
“蘇晨，咱們這段是第二段，主要是腿。”
“你們臺詞過後，先可以嘗試對練幾手，到時候，子單，我們武術指導再有招拆招，看看能不能拆出漂亮的打鬥動作。”
蘇晨被威亞吊起，半吊在空中。
他穿著一件髒兮兮的毛衫，裡面是澹綠色的開領T恤。
一件普普通通，並且有些舊的牛仔褲和皮靴。
隨著陳德森說話期間，蘇晨雙腳踩在了同樣被吊在空中的巨大骷髏頭工藝品上，還在被工作人員往上抽鋼絲。
他要先吊在大棚頂上，一會再出現在骷髏頭上。
“準備好了，咱們走一條。”
釋延能活動了一下身體，他穿著黑色老北平布鞋，隨意的踩著，走到了攝像機前面。
“開機！”
“各部門就位，三二一，開始！”
隨著副導演並不標準的普通“發”。
攝像機鏡頭從釋延能的雙腿開始跟拍。
空曠的“美術廳”之中，半吊著巨大的骷髏工藝品，釋延能所扮演的腿王譚敬堯緩緩的走向他的心血之作。
四周是用桁架搭建起來的巨幅廣告牌，上面寫著這件工藝品的名字，還有預計的展出時間。
釋延能緩緩的走向作品。
踩著梯子，輕巧的站到了工藝品的軀幹之上。
他拿著小錘子在工藝品上輕輕的刻鑿著。
忽然，空曠的場地上，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帶著回聲。
“十幾年前。”
“有位男子名叫譚敬堯。”
陳德森在監控器前面看著畫面，畫面裡面釋延能左右回頭，似乎在尋找這道聲音的來源。
“他的腿法踢遍全亞洲。”
“被公認為腿法第一名家。”
當聲音說道這裡的時候，釋延能的目光已經從奇怪變成了警惕。
攝像師坐在搖臂上，鏡頭慢慢移動，從右下方緩緩轉到釋延能的側後方。
畫面裡面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骷髏頭上，此刻已經站了一個穿著髒兮兮，頭戴著帽衫的男人。
“漂亮。”
蘇晨的這一亮相，讓陳德森暗道了一聲漂亮。
不過這一聲漂亮是誇讚攝像師的，暫時和蘇晨並沒有什麼關係。
“之後，他退出了武林。”
“當了一名藝術家。”
攝像師給蘇晨扮演的封於修一個長焦盡頭，自下而上，拍到了他的下半張臉的特寫。
封於修一拱手。
手上滿是練拳之後的老繭，他的臉上還有胡茬。
“後輩封於修。”
“特意來領教。”
畫面再一次給到蘇晨的上半身近景。
“我們今日……”
蘇晨的雙眼都被壓在帽衫之下，只露出下半張臉，還有嘴。
八個字從他口中狠辣的道出。
“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說完之後，他雙腳重重的在骷髏上一跺，隨後直接跳在了釋延能所在的骨架軀幹上。
這個時候，他才露出了全臉。
蘇晨的臉上一道明顯的刀疤。
他的鞋是劇組特意定製的，一個鞋底厚，一個鞋底薄。
踩在骨架的表面，他身子微微有點傾斜，左高又低，顯得多少有點古怪。
“卡！”
陳德森覺得沒什麼問題，接下來就是打戲了。
蘇晨和釋延能跳下地面，開始拍攝之前的溝通。
釋延能安排動作，甄子單在旁邊從蘇晨的角度來配合，並且探討每一招如何拆解。
這個是有難度的。
比如練舞的女孩子，她們看玩一套舞蹈動作，就能立刻跳個差不多。
練武術的人也是一樣。
如果像是蘇晨這樣，稍稍有點基礎的新手，光是記動作，都有難度，在打鬥過程之中萬一腦子沒跟上，就有可能會挨一腳。
演戲沒問題，但是打戲嘛，可是甄子單最有信心的地方。
能指導蘇晨，讓甄子單很有優越感。
對了大概半個小時的動作，釋延能都覺得有點沒意思了，陳德森才讓他和蘇晨對上手試試。
甄子單設計的武術動作，突出一個他個人快準狠的特色。
他看向蘇晨：“你要盡全力，而釋延能則要收著點，你們才能打到一塊去，來，試試。”
蘇晨點點頭。
這一條不實拍，只是對戲。
“真的要盡全力？”
蘇晨再一次和甄子單確定了一遍。
甄子單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釋延能跺了跺腳，找了找力量的感覺，說道：“不盡全力的話，你著不住的。”
“好。”
蘇晨也點點頭。
他武術滿級，可是這也是第一次和高手過招，盡全力，也沒有什麼丟人的。
這一場戲，主腳法。
而釋延能最擅長的，基本是上北派譚腿，蘇晨也練過譚腿，所以他覺得應該可以打到一塊去。
陳德森和甄子單往後退了兩步，給二人讓出空間。
釋延能微微躬身，他腳趾摳在地上，蘇晨的眼神微微一凝，他內心裡面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好髒好醜的腳趾。
不愧是戀足患者。
不過很快，他注意力集中，身子微微向後坐，前腳稍稍輕點地面。
甄子單眉頭微微挑了一下。
這蘇晨看上去還是有點架子的，起碼動作很標準。
下一刻。
沒等甄子單多想，釋延能後腳掌跺地，身子一擰，力道由左腳支撐腳，透過大腿，扭胯，還有甩腰之後的慣性，直接甩到了右腿之上，狠狠的向蘇晨砸了過去。
說是會收著力。
釋延能也真的收了，不過，這種習武之人口中的“我會輕一點”，和不練武術的人所認為的“輕一點”是完全兩個概念。
蘇晨迎招。
瞬間挑腿提膝，輕輕搭在釋延能的右腿上，被蕩開。
他接著這股力量，再半空中扭胯轉身，同樣是右腿一個快速的轉體，落下的時刻，藉著兩股力量踹向釋延能。
釋延能雙手擋在胸前，準備盪開這一腳，進行後面的動作。
結果……
砰！
萬萬沒有想到，蘇晨這一腳的力量居然比他想象之中的要勢大力沉好幾倍。
雙手沒擋住，還反而重重的砸在釋延能的胸口。
他一屁股向後靠去。
陳德森讚歎一聲：“不愧是武術行家，這受力居然被他演的如此逼真。”
釋延能胸口悶疼，他單手在地上一撐，腿上又加了幾分力，踹向蘇晨，可是蘇晨就猶如一條滑滑的蚯引。
直接順著他的側踹身體一滾，速度快的讓釋延能無處反應。
原本約好的動作是他要硬受這一腳。
可是，釋延能被蘇晨的快動作一驚，居然忘記了憋氣防禦，蘇晨滾近了釋延能的身體半徑，他上半身往下低，一個倒蹬。
目標就是釋延能的下巴。
在演練中，釋延能是要往後閃的。
可是此刻。
釋延能童孔一縮。
這一腳！
不對勁！
有問題，速度太他嗎的快了！
下一刻，他就感覺到大腦嗡的一下，嘴裡有點甜，舌頭尖有點鹹。
緊接著雙耳發出蜂鳴。
在陳德森和甄子單兩個人詫異的目光之下。
釋延能搖搖晃晃，嘴唇動了動。
緊接著腿一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翻著白眼，上半身重重向後倒去，他居然被一個武打新人，兩腳踢閉氣了。
陳德森張了張嘴。
不是，這釋延能怎麼不記動作呢？
這動作不是他和甄子單一起演練確定的麼？
甄子單此刻卻額頭冒了汗。
不對。
這個蘇晨扮豬吃老虎，他這個速度，這個腿法，你告訴這叫只有一點基礎的武術底子？
剛才蘇晨那滾身蹬腿的動作，絲滑的讓甄子單都驚豔。
巔峰李連杰也就是這身法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