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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處不相逢

陪我媽到醫院,是我和妍子強行堅持的。我媽本來說風溼是老毛病,在北京治得也差不多了,只是到了冬天,腰部稍微有點酸脹的反應,是正常的。但是妍子堅持要她到醫院,我也說:“也許不是風溼呢,萬一是腰椎的問題呢?還是找大夫看,才能確定。”

現在的醫院,確實一個人的病症,幾乎是用的排除法。驗血驗尿,ct拍片,搞了一大堆的檢查,幾乎把腰痛的其它可能性都排除了,才確能確診。化驗和檢查完畢,妍子陪我媽坐著等結果,我下去劃價交費。等我搞完時,再找我媽,發現她們原來坐的地方已經沒人了。是不是到醫生那裡去了?還是到另一個地方拿結果?時間沒這麼快吧。

到化驗室拿結果的視窗一問,結果還沒出來,估計是到醫生那裡去了吧。

我轉向醫生診室,門口候診的已經坐了一長排人了。因為這是個外科專家,所以排隊就診的人比較多。當然,我們有關係,算是預約,所以我媽一來就可以找他看。

我往醫生診室一看,我媽她們沒在裡面。難道,她們是到一樓大廳找我去了?

我再次轉身,準備往一樓去,走到電梯口,就聽到一個女聲:“哥,手要扶著,這種電梯,容易摔的。”

由於有點西北口音味道,我稍感好奇,向他們看了看,側邊上行的手扶電梯上,一個女人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在電梯上。

我看著他,好熟悉。難道,是他?

“老劉!”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對方突然直視著我,從疑惑到驚詫到驚喜,突然喊了起來:“是你嗦!”

突然的變化,是電梯剛上到頂他離我最近的時刻,我正站在上面電梯口,他估計是想跟我握手,結果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迅速向左大跨步,把他抱住了。

我倆明顯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激動,分開看了看,又抱了一下,再分開,後面的女人把他住左邊一拉,我倆才向左邊移動,免得擋住了電梯。

“你怎麼到溫州了?”我驚喜地問到。

他指了指他身邊的女人:“這就是我妹妹,跟你說過的,你記得吧。”

我當然記得,這個敦煌的老劉,為妹妹堅守孃家的老劉,為母親守墳獨在異鄉的老劉,孝順和堅持的老劉,苦命的老劉。他妹妹的照片我是看過的,他妹妹據說是嫁到南方了,想不到是在溫州。

老劉對他妹妹說到:“這是小莊,在敦煌認識的,講義氣的人。”

他妹妹我和問好。我問她:“原來你就住在溫州嗎?”

“對啊,我老公是溫州人啊,原來住在鄉下,現在在溫州工廠打工。”

我望著老劉,親切感油然而生。“老劉,我還以為這一生不會碰到你了呢,看來我們還是有緣分。”

“嗨,誰說不是呢。要不是我妹非要我來,還碰不上呢,這不是意外收穫嗎?”

我倆的欣喜發自內心,這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他鄉遇故知”,遇到一個曾經感動過我的人,遇到一個改變了我重大人生決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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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堅守讓我慚愧,他對母親的真摯情感和對妹妹的保護,讓我堅定了我尋找母親的決心。這樣一個命運貧苦的人,情感的真摯程度和男人的擔當精神,激勵著我的責任感,也讓我找到了自己的家庭。

老劉的繼父叫張蠻子,他妹妹應該姓張,我問她:“我應該叫張姐吧?你回敦煌過年的?”

“是咧,一般過年我家都回敦煌,我公公婆婆曉得我家情況,所以每年我們都回去的。今年回去,發現我哥腿不好了,走路都痛,我硬把他拉到溫州來的,到大醫院看看,這不,沒掛上專家號,掛個普通號也比我們敦煌那醫院強,對不對?”

老劉說到:“她也是,我覺得,我快五十歲的人了,哪能沒點毛病?她和妹夫非要拉我過來,我也沒辦法。”

我問到:“你腳原來受過傷嗎?”

老劉說到:“皮肉傷受過,也沒傷到骨頭,也沒啥,在敦煌吃點止痛的藥就差不多,沒必要在大醫院花這個錢。”

我跟她妹妹問到:“專家號是沒掛上,還是怎麼的?”我覺得,他腿痛,如果不是簡單的外傷引起,應該找專家看比較保險。況且,跟我媽看病這個專家,在這方面是非常有名的。

“我知道這裡有個專家很有名,但幾天了,就是掛不上他的號。聽人說,找他看病要預約,當天在醫院放的號不多。也許是我們掛號來遲了,我們家到醫院,再早,公交車也要六點開班,等我們到了也七點了,號早就沒有了,有什麼辦法呢?”她妹妹說的是實情,這個專家太有名,一天只看三十個病人,大概有十多個都是預約的,還有十多個,醫院一排隊,號就搶光了。

“這樣,我建議還是找那個專家看,如何掛號,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我來辦。明天,來看,不耽誤吧?”

他妹妹很吃驚地看著我,既有不好意思,又充滿了期待:“真的啊?”

我點點頭:“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老劉說到:“小莊,不麻煩了,我這又不是什麼大毛病,死不了人,何必麻煩你呢?”

“就這麼定了,老劉,如果你看得起我的話。”

老劉說到:“一見面就得你的恩惠,叫人咋個好意思呢?”

我正要解釋,就聽到妍子的聲音:“哥,找你半天,在這裡幹啥?”

我回頭一看,我媽我妍子過來了,問到:“結果出來了?”

“出來了。”妍子答道:“沒什麼,醫生說是風溼,把你交費的東西給我,我還要開藥拿藥再繳費取藥。噫?你碰到熟人了?”

妍子盯著老劉兄妹倆,她已經看到剛才我們說話了,這是她猜的。

我馬上介紹到:“老劉,這是我老婆小高,那邊站著的是我的母親。”

我又對妍子說:“這是敦煌的老劉,這是她妹妹,我們叫張姐。”

妍子分別跟他們打招呼,我母親看到我們這一堆人熱鬧,也走了過來。當她看到張姐的時候,看了看,張姐也看了看她。突然,張姐問到:“阿姨,你是不是大梅家的阿姨?”

我媽突然說到:“哎呀,是小張啊,怎麼碰到你咧?”她又看了看我們,問到:“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發現如此巧合,覺得世界太神奇了,也笑著反問我媽:“你們怎麼也認識?”

對這一切,妍子是絕對懵了,她搖搖我的手臂,又拉拉我媽的手,眼睛卻看著老劉和他妹妹,簡直不能再神奇。

“這樣,事情過後說,妍子,我媽開藥用不了多長時間。妍子,明天幫老劉約個號,就是這個專家,沒問題吧?”

“沒問題!哥,我帶媽去開藥了。”

我和老劉找了個牆邊的椅子坐下,小張追上我媽說到:“阿姨,等等我。”回頭不忘給他哥說:“哥,你跟小莊就在這裡,莫亂跑。”

老劉看著我憨笑到:“你老婆姓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是溫州人?”

我點點頭,跟他開玩笑:“在敦煌我給你的煙,就是她的,你抽了人家的煙,今天才認識,不對喲。”

他又是憨笑:“你這個人,上次老黃給你的東西,你都送給了我,你這個人,對我咋這麼好?”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上次他同學,吐魯番的黃老闆,賣葡萄乾的,給我和老劉各一箱東西,我都送給老劉了,他估計給老黃打過電話,求證過這件事。好人的特點,就是永遠不會忘記別人對他的好。

這事不能多說,免得老劉總覺得欠我人情似的。我岔開話題:“人家黃老闆見過我老婆的,你今天第一次見。怎麼樣?既然在溫州碰見了,吃頓飯總是必須的吧?”

“那肯定,你幫我這大的忙,我們這有緣分,中午我們喝酒,我沒錢,但酒錢還是有的。”老劉天然地以為,這客應該是他請了。

“說啥話,老劉,我家在溫州,這客必須我請,況且,要說幫忙,你才是我的大恩人!我全家都必須感謝你的!”

這話說得老劉一臉茫然,他正要問,我媽她們出來了。三個人嘻嘻哈哈,親熱得像老熟人似的。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妍子回答:“沒啥,有些風溼,但主要是冬天,沒注意腰部保暖,受了點寒,開了點藥。醫生說,只要注意保暖,自然就緩解了。”

“這我就放心了,沒大問題就好。給老劉預約的號呢?”

妍子說到:“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早就搞定了,明天早上八點半來。”

我拉上老劉,對妍子說:“碰到恩人了,妍子,怎麼辦?”

“到我家,有啥說的,我給宋姐電話。”她回頭跟我媽說到:“媽,今天就在我家吧?”

我媽點點頭。我連拉帶扶,將老劉扶下了電梯,我們上了車。在車上,我坐副駕駛,妍子開車,我回頭,發現老劉還是一臉懵,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故意說到:“中午酒沒雖好,老劉,我不跟你說原因。”

倒是我媽跟小張,從大梅聊起,聊到老廠和她們原來住的街區和菜場,再聊到今天的情況。

“阿姨,您的事在我們廠傳遍了的。”這是小張的聲音。

“我又不是你們廠的工人,傳我幹啥?”這是我媽。

“大梅也不在我們廠工作了,我也不知道真假。今天,我一看見小莊和小高,再看這車,就曉得,他們傳的是真的。”

我突然有興趣了:“張姐,我媽出名了?”

“傳說,絕對的傳說。”小張興奮地說到:“我們廠的人,大多數都住在附近的那幾個小區,就是阿姨和大梅原來住的地方。我跟大梅是工友,平時也有些交往,也住在那個小區。平時阿姨在那個菜場賣水果,很多廠裡的人都認識阿姨的。我跟大梅也到家去過兩回,所以阿姨也認得我。”

這就是女人的思維方式,我問傳說,她說關係,但也無妨,因為她最後還是要把全部內容說出來的。聽女人的話,得保持點耐心。

但我稍微插一句,以免她話題離得太遠:“看樣子,大梅跟你關係不錯喲,妍子,中午請不請大梅呢?”

“中午不請”我媽發話了:“她還得上班,要不,晚上再請,約上大梅怎麼樣?”

“就按媽說的。”妍子一邊開車一邊回答。

“晚上我們請吧,阿姨,我也好久沒見大梅了,想跟她見一面。”這是小張在說。

我媽說到:“小張,你也不請,就吃大戶。就是大梅想請,結果還是妍子付賬的,對不對?”

老劉終於開口了:“那多不好意思,總讓你們花錢請我們。”

“錢是小事,我們酒要喝好,這才是大事,對不對?”我說到:“張姐,他們是怎麼傳我媽的?”

“哎呀,差點又把話說跑了。阿姨不是一直在賣水果吧,聽說一天,某個當地人要欺負他,突然她多年失散的兒子回來了,武功高強,當場就把那人打爬下了。再說她兒子是大老闆,第二天,阿姨再回市場的時候,珠光寶氣,簡直就是億萬富婆。聽說他兒子在北京認識好多大官,人家兒媳婦一家,在溫州也是超級大的老闆,莫說菜場,就是我們那整個小區,買下來也是分分鐘的事。剛開始,我們這樣傳的時候,我們還不相信,大家都去問大梅,大梅也不細說。後來,大梅一家全部搬走了,我們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真的,全是真的”妍子在前面邊笑邊說:“哥,大老闆,武林高手喲!”她這明顯是調侃。

我媽在後面哈哈大笑,這傳說雖然稍微誇張,但也基本屬實,我說到:“沒那麼神,但是不是真的,到我家,不就知道了?”

車一到家,小張和老劉看到這別墅,驚呆了。小張看過沒住過,而老劉,按他的話說:“我只在電視上看過,今天算是看到真家夥了。”

在驚嘆聲中,我們帶他們兄妹參觀了我們的家,回到客廳,我媽帶著小張到廚房去了,我和老劉坐在椅子上,妍子問老劉喝什麼茶,老劉顯得非常拘謹,說:“喝白開水就行。”

妍子實在,真要倒白開水,我馬上說到:“老劉這是客氣,你就當真了?這樣,把普洱、烏龍、綠茶都泡一些,讓老劉嚐嚐,他喜歡什麼,再作決定。”

老劉要站起來客氣拒絕,我把他按了下來:“老劉,請你來,就是讓你享受的,不要見外,這些都是家裡的東西,也沒專門給你準備。”

妍子問到:“劉大哥從敦煌來,我哥是怎麼認識你的?”

老劉正在準備回答,我搶著說:“記得敦煌,我們住的那家酒店?老劉當時在那裡當保安。”

老劉這時才把話說出來:“現在也是。”

妍子說到:“估計沒跟你打交道,現在沒印象了。”

我繼續說到:“吐魯番那個黃老闆,吃烤全羊那家,有印象嗎?”

“有有有,那羊肉太好吃了。況且,他的葡萄乾我還買了好多呢,在北京酒吧,這是必備的東西。”妍子想起吃的來了,果然吃貨的性格沒改。

“那就是老劉介紹的,黃老闆是他發小,要不然,我們怎麼找得到?”

“喲,真是的,要是不劉大哥介紹,我們還真吃不到那好的東西,好像黃老闆也是四川人吧?”

“我是四川人,後來隨媽到敦煌的。小莊在敦煌,還送我煙抽,說是你的?”

妍子笑了:“說明我們還是緣分的喲,劉大哥,煙我早就戒了,差點忘了,你抽菸,我還沒給你取呢。”

我也差點忘了這事,妍子很快就把煙和菸灰缸拿來了,老劉怕汙染我家環境,不好意思抽。我說到:“家裡沒別人,你隨便抽,是看不起這煙怎麼的?”

我遞一支煙到他手上,點燃了打火機,老劉這才抽了起來。

“哥,人家這麼講究的人家,你還抽菸?”他妹妹和我媽出來了,小張對他哥這一喊,老劉又不好意思地把菸頭摁滅了。我笑到:“你哥好不容易過個癮,又被你打斷了。”

吃飯的時候到了,菜是用心做的,我媽聽說老劉是四川人,專門做了幾個川菜,還切了一盤泡菜。原來舅舅寄給我們的香腸還沒吃,也被我媽煮了切成片,擺在一個盤子裡。

大家上桌,我媽說到:“小劉啊,我曉得你是四川長大的,這剛過年,估計還沒吃過香腸吧,吃了香腸,就相當於在四川過年了。”

她這樣說,估計我媽在廚房,已經聽小張講過她哥的故事了。

老劉還是比較拘謹,我趕快拿起筷子給他夾了幾塊香腸:“劉大哥,先不喝酒,先吃香腸,我們四川人,只有吃了香腸,才算過年。”

我也吃了起來,但我身邊的老劉,吃了幾口,就哭了起來。他扭著頭,對著椅子下的地板,雙手捂著臉,筷子還在右手上,哭出了聲來。

我們都沒有勸他,我們都知道他的心情,只有妍子,因為不知道故事,有點詫異,但也被老劉激動的哭泣而感染。

好半天,老劉才緩過勁來,我媽問了一句:“想老家了吧?”

他點點頭,其實我知道,他更是想他媽媽了,他媽媽這能幹的人,在的時候,肯定是要做香腸了。

我敬他酒,他喝得狠,一口一幹。他先敬我媽:“阿姨,剛才不好意思,自從我媽走了過後,這麼多年,沒吃過香腸了,剛才一吃,想起我媽來,唐突了。”

我媽說到:“你要是住在溫州呢,這個好辦,我讓老家人寄就行了,只要你吃不厭煩。”

對故鄉的思念,對母親的思念,有時是靠味覺記憶來體現的。童年時的味道,身體和感覺記憶,會伴隨你的一生。我當年在達縣,吃到燒臘想起父親,也不是大哭了一場?

幾杯酒後,老劉問到:“小莊,你說我是你的恩人,我不曉得原因,現在該說了吧?”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原因,妍子連老劉的事情都不清楚,此時我不得不從頭說起。

“妍子,你不知道,我在找媽之前,其實是有點恨我媽的。”我看了看我媽的臉色,她並沒有什麼異樣,她也早就知道這一點。

“為什麼,在新疆,你們有事離開後,讓我堅定了找我媽的決心呢?是老劉!”

我把老劉的基本情況和故事,簡單介紹了一遍。然後說到:“我的班長勸過我,我的戰友勸過我,但我都沉溺於過去的傷痛中。我承認,我在內心中是愛我媽的。正因為離不開媽,所以媽的離開,才讓我內心如此疼痛。”

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媽在抹眼淚。反正,今天藉著酒勁,不妨把話說開了。“其實,我內心經常想念我媽,但就是下不了找媽的決心。直到聽到老劉的故事,我才發現,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建立和守望一個家庭,媽在哪,家就在哪,我是在老劉身上受到的教育。我承認,老劉比我窮,比我難,比我身世還坎坷。我受的教育比他多,我條件比他好,我能力比他強,我比他年輕。但是,我根本沒有老劉的一半強,在對待親人的態度上,我們是地下和天上。老劉的事讓我自己反思,自己的母親自己這樣對待,既不道德不講良心,其實也對不起自己的感情。我深深地意思到:我必須找到親媽,趁媽還在的時候,我能有個家,要不然,我的人生不完整,我會內疚自責一生。”

說完,這一套道理,我舉杯向老劉敬酒:“劉哥,事實證明,我今天的幸福離不開兩個女人:我媽和我老婆,因為是你教會我的,要守住一個家。”

我們一飲而盡,小張抹起眼淚:“我哥這些年,一個人守家,一是在守去世的母親,二是在守我回孃家。他要不守敦煌,我就沒有孃家了。”

妍子被徹底感動了,她也在擦眼淚。

“人生何處不相逢”我舉起杯子:“劉大哥,我敬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