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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金姨是會員

這種飯沒有我更多的戲份,但有一個細節,值得注意。就是輪流敬酒的時候,宋處長拉我一塊,彷彿我倆是一家兄弟一樣,給李主任敬酒時,李主任禮貌性地誇了我一句:“最年輕的小夥子,前途遠大,我幹了。”

這可是巨大的面子,在場很多人敬酒,他都只是表示一下。當然也有客氣的成分,因為我跟宋處長一起,他把我當何部長的親信了。

何部長倒沒怎麼客氣,自家人嘛,他只是說:“小莊,以後大型活動,要積極參加。”這其實是信任的意思,標誌著在這個圈子內,我取得了比較好的融入。

吃過飯後,我迅速按金姨的提示,到了她的房間。當我敲門的時候,發現門根本就沒關,金姨一個人,坐在客廳,等著我呢。

“金姨,來晚了,讓你等我,不好意思。”

“小莊,坐,我們一家人,不要客氣。”她拍了拍她身邊的沙發,說到。

我就坐在她身邊,她今天打扮得很時尚,香水也隱約高雅,五十幾歲,如同四十歲的樣子,很有陽光煥發的意思。

“金姨今天好漂亮,都年輕了十幾歲呢。”我這不是恭維,幾乎是衝口而出的。她本身基礎好,年輕時是個大美女,用心打扮一下,真還魅力無窮。不過,原來,她沒有這樣精心打扮的習慣,我把她當長輩,也沒留意她的外貌而已。

“莫說笑了,小莊,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談心的。”金姨表情嚴肅,在我面前,這種情況很少見。

她側向我,看著我,問到:“莊娃子,你覺得,金姨這一生該怎麼過?”

她把我叫莊娃子,就把我當她的孩子了。這個稱呼除了我母親,再就是爸媽,再就是班長,其餘的人沒這麼叫過。

“金姨,你這一生,我怎麼說呢?”我想了想,碰上了她直視的目光,我知道,在她面前不能撒謊,只能按我所想回答了。

“你這一生,至少在你丈夫出事後,是苦的。儘管你事業成功,儘管你也沒停止過追求,但是誰也安慰不了你的孤獨,我知道,我不行,我爸媽不行,就是當年妍子在家,也不行。我跟班長還曾經商量過,給你領養一個孩子,讓你晚年有個寄託,但你沒開這個口,我們不好主動說。”

我把自己和班長的想法,一齊倒給她,也是誠實的表現,她應該不會怪我們多想了吧?

“你們對我好,我知道。你們還主動為我考慮後面的事,算我沒有白愛你們。要說呢,我跟你媽是最好的姐妹了,但是,她也不能天天陪我,你們作為晚輩,有好多話我也沒給你們說。但是,今天我要問你實話,你願意跟我說嗎?”

我鄭重地點點頭,望著她:“金姨,我不會跟你說假話。”

“你和你班長,是不是一直以為,我最需要婚姻需要家庭需要孩子,對不對?”

我點點頭,這肯定是我們的共識。

“當然,你們這樣認為沒什麼不對。但是,我何嘗沒努力過?關於那個大學老師,你也經歷過對不對?你不知道的,還有許多。一個女人,如果沒有錢的時候,婚姻反而單純些,就是搭夥過生活。但當一個女人有錢的時候,就不那麼簡單了。”

她說的大學老師,為了她的錢,假裝情聖,不過把金姨當金主,來養他自己的前妻、情人和孩子了。金姨是何等人物,當斷則斷,是她的性格。她可以忍受付出,但她不能忍受欺騙。

我問到:“你試沒試過,假裝沒錢跟人談戀愛呢?”

金姨慘淡地一笑:“怎麼沒試過呢?都是些什麼渣子,一見錢就變。十來年前,是我初來北京的時候,也是假裝沒多少錢,跟一個離異的公司職員談戀愛,關係很好。我們都同居了幾個月了,差不多快結婚的程度,我幾乎都相信這是愛情了。”

“但是在無意中,我有錢的事還是被他察覺了,他就變了。變得故意討好我,變得消費習慣和行為方式誇張,我就發現不正常了。一個男人,如果不理直氣壯地走到你面前,他給你的愛是值得懷疑的。”

“我不怕別人愛我有錢,也不怕別人愛我漂亮,但前提是,那得是經得起考驗的真愛。你知道,我年輕的時候,是有過真愛的,有人用生命維護過的。我每年都要給他的侄兒們寄錢,為的是,他的墳頭有人燒紙。這種愛,我再也不奢望了。”

“那領養一個孩子,這事估計有幫助吧?”我問到。

“老實說,最開始,我準備認個乾親,把他的某個侄兒當成自己的孩子,培養他,教育他,視如已出,也不枉他對我的一片真心,算是給他的一個後人。誰知道,我這個想法一出來,他的兄弟們,表親們,遠房親戚們都來找我來了,這哪是讓我養孩子,完全是以孩子為工具,讓他一家大人發財的樣子。”

這種情況我可以理解,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別人家的孩子,永遠養不熟的。因為,他的親生父母是最大的障礙。這孩子以後長大了,也不會跟我親的,他只會當他親生父母的搬運工,把我家的東西侍奉他親生父母的。”

我有點不理解,她是如何剋制住自己對孩子的喜歡,堅決拒絕的。再一個,如果領養一個孤兒,是能夠培養出真感情的,至少有這種可能。

我問到:“在我看來,你跟班長的孩子親得像親奶奶一樣,你不是挺愛孩子嗎?”

“那是因為,你班長是我尊敬的人,信任的人,他對我的財產及其他一切,完全沒有企圖心。這樣人的孩子,來到我面前,我完全可以安全地表達自己的天性,你懂嗎?安全,對於我這個孤身女人來說,有多重要。”

我望著她,佩服她的精明,同情她的處境。她彷彿一個看透世事的過來人,如同老師,教給我她一生最精華的經驗。

“其實,我不怕你笑話,我還有個秘密,不知道你班長跟你說起過沒有,與他有關。”

“什麼事?班長真沒跟我說過,什麼秘密與他有關?”我有點吃驚。

“哎,他是個好人,真是值得我依賴的人,莊娃子,你給我介紹了個珍寶,這是你對我做過的最好的事。”

她這樣一說,更令我吃驚了。雖然班長對她的事業忠心勤奮,也幫助她在事業有所發展,但用珍寶來形容,是不是太過了?

“不瞞你說,他的家庭情況我也瞭解,有一段時間,我曾經對他產生過幻想,你知不知道?”

我望著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表情了。

“他沒給你說,那是他在保護我,這正是他值得信賴的地方。但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也信任你。你們倆,雖然性格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我這個意思,他也知道,但是,他離不開他的家,他覺得他對他老婆有責任。他這個人,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扛,他老婆對不起他,他也認。這種男人,我以前碰到過,只不過是走黑道的。在走正道的人中,只有你班長才讓我有這種安全感了。”

“當然,我知道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希望沒有時,我就轉變了觀念,我只希望他家庭幸福,我願意把他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把他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孫子,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在那孩子面前,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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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姨望著我,很低聲但很肯定地說到:“莊娃子,我這一生遇到過真正的愛情,這就夠了。婚姻的嘗試和領養的嘗試,我也失敗了,沒什麼值得追求了,你懂嗎?”

“我懂,金姨。”我點點頭,都有點感動了。我感動於她對我的信任,也感動於她對感情的認真程度。

“我跟你說這些,沒什麼好隱瞞的,因為我覺得坦蕩,是我們之間的基礎。你班長也私下承諾過我,在我年老的時候,他會盡力負責安排我的生活。你相信他的承諾嗎?”

金姨這一問,讓我突然從剛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金姨,按我的經驗,班長承諾過的話,他會盡力做到的。”

“你知不知道,信守承諾是男人最高貴的品質。我也相信他,所以,我始終把他當家人。他雖然比我小,但是我晚年依靠的物件。一個男人願意照顧另一個年紀大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愛情婚姻和親情,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感恩,金姨,班長的願望我知道,你幫他實現了最大的理想:幸福家庭的夢想。他就會幫你解決你最需要的問題,依靠。班長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並且有強大的責任心,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一點,在他對待嫂子的態度上就看得出來。儘管早年嫂子離開了家,對不起他。但班長跟我說過,嫂子最年輕美貌的時候,他承諾讓嫂子成為正宗的城裡人,他自己的承諾一定要做到,不怪嫂子。”

這段話估計金姨沒聽說過,她聽了也感嘆到:“如果說我的生活是不幸的,還不如說有另一種幸運。我曾遇到過兩個真正的男人,一個是我的前夫,另一個就是你的班長了。前夫給我純粹的愛情,你班長把我當他的責任。他這樣對待老婆、對待你,我想,他如何對待我,就不容懷疑了。”

這是當然,我心裡想。既然班長抱著一顆感恩的心來對待金姨,那麼,他會對金姨的晚年負責到底的。讓她有依靠,不讓她孤獨。

“應該說,我也差不多知足了。你覺得呢?”金姨這一問,倒把我問住了,對了,她還差什麼呢?

“金姨,雖然班長經常來看你,帶著全家來,但你一個人生活,是不是也孤獨了點?”我問到。

“莊娃子,還是你理解我啊,算我沒白疼你。你想,你班長那麼忙,又是養老院又是家庭,他每週來一次我就覺得不好意思了。我自己的生活得自己充實,對不對?”

我點點頭,別人再怎麼幫助,也抵不上自己想辦法。易經的道理是,自助者才能有天助,自強者立。所謂“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在我沉思的這一刻,金姨突然轉換話題:“你知不知道,我是這會所的會員?”

我搖搖頭,望著她,聽她講接下來的故事。

“半年前,為了養老院開分院,為了批文和規劃,我找了民政部的一位領導,他帶我到這會所來過,為了商業利益,我給他辦了這個會員的金卡。”

她這說的只是為了拉關系,相當於給了這個官員一百萬的好處。這與她自己,成為會員估計有些關聯。

“但我在陪他的同時,發現這個會所倒是個排遣寂寞的好地方。今天我看打球,也是衝著這名官員去的。這名官員在這個會所的情婦,也是我花錢找的。這事我沒給你爸媽說,希望你也不要說。”

我明白其中的含義了。雖然,她花的錢,應該屬於公司的經營成本,但她願意自己承擔,不願意在公司報銷。她當然有這個實力,但這也屬於她對公司的自我貢獻。

“一方面,你爸媽對我這麼好,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做養老院這事,也是給自己尋找價值,要說賺錢的話,你爸媽尋找賺錢的機會多,不一定要辦這個東西。但為了安定我,給我一個事業,也為了繫結我們之間的友誼,所以,我們合夥一半是為了生意,一半是為了友情。這個性質,估計你應該想過。”

我當然想過。這事雖然利潤率不太高,回報週期又長,但這是我爸媽傾注經歷最多的事業。為什麼呢?不僅是為了賺錢,也是為了體現自身價值,也是為了用一個共同的事業,來維繫他們與金姨多年來的密切關係。

“另一方面,會所這個事,也涉及我個人的享樂和隱私,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因妍子走後,打擊很大。幸虧你回來了,給了他們巨大的安慰。你知不知道,在你們倆都離開的時候,我幾乎是天天住在你們家裡的,當時他們的心態極差,我只能竭盡全力讓他們開心。我跟他們說過,妍子和莊娃子,總會回來一個。當時我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心虛。但你,沒有讓我失望。你班長也是這樣跟他們保證的:妍子我沒資格說,但小莊不會忘記你們,我可以保證。”

講到這裡,我內心充滿了感激。什麼是友誼?什麼是責任?這就是。在爸媽最困難的時候,在我徘徊的那幾個月,陪伴他們的,就只有最可靠的人,金姨和班長。我痛苦掙扎過,我知道那個滋味。

“金姨,我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我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我們的感情就這樣,這是我的本分,不需要你謝我。你回來了,他們好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我繼續說說這會所的事吧。”

“當我陪那位官員在這裡消費的時候,我發現這裡有兩個好處,就是排遣寂寞的好地方、結交圈子的好平臺,你沒發現嗎?”

我點點頭,聽她繼續說:“這裡從大範圍來說,主要有四個圈子在活動。民政系統的、鐵路系統的、軍隊系統的,但歸根結底,背後有一個巨大的紐帶,這個紐帶集中體現在這會所的黃總身上,她是山西人,她本人所擁有的系統,我把它稱為山西系統。”

我在這會所也混了幾次了,只知道軍隊系統,聽說過鐵路系統,其它兩個系統我沒聽說過,更不知道幾個系統之間的關係。看來,作為江湖人士、生意人,我的職業敏感,趕金姨差多了。

我突然想起上次所測《蒙》卦,難不成應在此時?金姨此時如同一個啟蒙老師,一層層介紹江湖的基本知識。

“這個山西系統,不要小看。不要以為山西只有煤老板,也不要看不起煤老板。山西人在中央有大官,你應該知道。在結交權貴方面,山西人值得下功夫,捨得花錢,這一點,千萬不要小看。黃總早年做煤炭生意,為節約運費,利用軍隊貨車拉煤,只給部隊領導很少的錢,部隊的車子既不給過路過橋費,也沒人敢查超載違章等,你想,她賺了多少?”

這種事情,想想都明白。用軍車做生意,幾乎零成本。前提是,得把領導餵飽。尤其是後勤部隊,連加油都是國家調撥的免費油,這產生的利潤,該有多大。

“黃老闆跟軍隊後勤部門某位領導的關係好,他們合夥辦了這個會所,其實,錢是黃老闆出的,但利潤要跟部隊的人分,這就扯進了軍隊系統了。”

我聽到這裡,明白鐵路系統是怎麼來的,說到:“既然山西煤老板在這裡面,最關鍵的運輸問題,估計與鐵路關係大,所以鐵路系統的人也進來了,是不是這樣?”

金姨點點頭,看望我笑了笑:“你聰明,已經猜到一半了,另一半是,鐵路系統某些人,也想攀上某個山西人,具體那個人,你天天在報紙上也看得到的,不用我多說。民政系統的也一樣,積極向山西體系靠近,這下你懂了嗎?”

我馬上反應過來:“買官場原始股?”

她點點頭:“小莊,你悟性好,是做生意做大事的料子,你爸媽真的可以放心了。”

我明白,在金姨這種老江湖面前,我要學的東西很多,我說到:“金姨,在生意方面,你要多帶帶我。”

“只要你願意學,處處是學問。你班長是幹事的好手,他是走正步的。我們當年做生意,總是撈偏門,這也不長久。但是,今天這個形勢,走正路越來越難了。比如你爸開廠,就是走正路,到現在,也需要拉關系才能維持了。你媽和我炒房,算是撈偏門,賺得比你爸多多了。不知道是世界變了還是怎麼的,反正,這世道,多知道一些竅門總比不知道的好。”

“那是,做不做是自己的原則,但知不知道就是水平問題了。”

“對,莊娃子,這圈子文化中,雖然利益獲得有時很容易,但也容易翻船。你年輕,不要過多涉及,有兇險。你要知道,在官場上,不怕你不會、只怕站錯隊。跟錯了領導,會有災難。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你懂。在生意場上,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最好不要站這個隊。”

這是在責備我嗎?意思是我不該與這軍隊的圈子混在一起?

“沒有怪你的意思,莊娃子,你為了廠子業務,來找領導,這沒錯。只不過,你不要在其他方面介入就行。與業務無關的圈子內的其他事情,最好不要惹。我們老百姓,與權貴打交道,是輸不起的。”

道理是這樣的,我們沒後臺,萬一有事,我們會賠光。

“我明白,也要跟他們適當保持距離。”

“對了,商人最大的原則是,為了自身利益工作。最大底線是:保住已有利益。權貴之間的明爭暗鬥,我們不清楚,也不介入。我們只要把自己所求的東西得到,就萬事大吉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金姨的前夫,那個最愛她的男人,當年走黑道的時候,估計也與官員拉上過關係。但官場變化,政治鬥爭,他就成了犧牲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金錢是人人都想要的,但是,如果你沒有能力保護自己,那麼,金錢只能給你帶來災難。

中國古代有兩個寓言,說是讓一個孩子抱著黃金在鬧市上行走,結果不外乎而個。好的結局不過是黃金被搶,壞的結局,有可能危及這孩子的生命。

還有一個寓言是,楚人無罪、懷壁其罪。一個人人想要的寶貝,在一個沒有保護能力的人手中,是要受到災禍的。

我也想到沈從文當年說過的一句話。當年沈從文作為故宮博物館的館員,算得上是文物藝術品的專家。他利用自己的稿費在市場上淘來文物精品,當自己愛不釋手地把玩一段時間後,就將它捐給國家。他表侄,著名畫家黃永玉不理解他這種做法,為什麼要把自己最喜愛的東西,無償地捐了。

他說:“天下最好的東西,應該屬於天下人共有,如果私人獨佔,是不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