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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從小事開始

很多時候你不努力,是因為沒有希望。很多時候你沒主意,是因為沒有目標。

送班長回家後,我扭開車內的收音機,調頻立體聲與唱片的效果差不多了,在這個技術發達的城市。

“我強打起精神,從睡夢中醒來,可醒來才知道,這世界變化才叫快。”有希望的人,總是有精神,不必要強打。有目標的人總是有辦法,何必先明白。

一個賣糖葫蘆的人,如同扛著一面旗幟,從車窗前飄過,立馬把車停在路邊。回身跑了過去:“師傅,兩串!”

開車時,一個手掌方向盤就夠了,手上舉著的,是我開始燦爛的心。

一回家,看到爸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奇怪的表情。

“爸,你先喝茶,我馬上下來。”迅即衝上了樓,推開我們的房門,發現妍子正在打坐。預料好的驚喜場景沒有出現,我有點洩氣,如同衝鋒在前的士兵,舉著長矛想要拼殺,走到陣前一看,已經沒有了敵人。

管它呢,總不能就這樣舉著吧,我輕輕地拿了個盤子,將兩串糖葫蘆放在盤子上,又反身關上門,下樓了。

“我喝的是紅茶,莊娃子,你是喝綠茶的吧?”爸問到,當時我就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喘息未停。

“沒事”我站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茶,我第一次發現,紅茶要玻璃杯裡的顏色,相當漂亮,比紅酒,更有一分沉著,紅中有金黃,顏色有層次。總之,就憑這份明亮,你就應該愛上它。

“爸,你猜的沒錯,鮑老板這次,是把添頭當正貨賣了,那天的確是個好的推銷。”

“是嗎?你們昨天去喝酒,明白了這個操作?”爸也很感興趣。

我瞄了瞄樓上,妍子還沒出來,我接著說到:“擺盤棋,爸,咱們邊下邊說。”

“隨你”我們擺開了一盤棋,這次爸的開局還是夾馬當頭,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急著飛象,我覺得,今天一切都是新的,我得有新的嘗試,我出了一步矮子車。

“喲,莊娃子,想咋的?你要造反了?”

“起碼得想些辦法,爸,我不能總是輸,輸也要輸得不一樣,對不對?”

“好吧,管你千路來,我只一路去,看看你能走出啥花樣。”爸的興致顯得非常高,比平時多了一種俏皮。

我下棋過程中,我跟他講了鮑老板的情況,說到:“他的商業方式,都被你說盡了,看樣子,姜還是老的辣啊。”

“不一定,辣椒比姜還要厲害,年輕人,應該換道超車了。”他這是在鼓勵我嗎?但是,他隨即用炮打掉了我一個兵。

我不得不調整思路,孤注一擲了,我的炮已經沉底,只要車下去,就可以將軍了,管它呢,先試試,萬一我是先手,這事就得了。

情況比我想的還要差,爸只用一步,移老將,就把我一切問題都化解了。我有點沮喪,嘆了口氣。

“莊娃子,試驗雖然失敗,但是比不試驗是不是要強些,對不對?起碼,你輸得有教訓。像你原來那固定的走法,有意義嗎?”

對啊,下得沒意義,比有意義的輸還要差。起碼,這次證明,我這個開局,是不行的。證明某種方法不行,也是成績。

“哥!”樓上的聲音傳來,比較大。我看看爸,他反而大聲對樓上喊到:“妍子,剛跟你哥下盤棋,你就不得了。”私下低聲對我說:“還不快上去!”

我笑著跑了上去。在客廳與廚房走道的拐角,我發現了媽笑盈盈的眼神,我開心極了。

“哪裡買的?”

“學院路邊上。”

“那不是不準停車嗎?你不怕警察罰款?”

“它鮮豔地在眼前一閃,就是警察在邊上,我也顧不上了。估計這是他早晨剛出來的,來新鮮著呢,讓你嚐嚐。”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是誰?我是你老公,我不知道誰知道?況且,它確實好看不是?”

“怎麼買兩根呢?”

“如果你吃不完,可以賞賜給我一根。”

她將其中一根遞給我,自己拿著一根,一邊吃一邊吃吃地笑,好像有不好意思的味道,或者還有點自鳴得意。

這酸爽!我說老公這個詞的時候,她沒有一絲反感。當然,糖葫蘆的特點,在甜的包裹下,主要是酸爽的味道。

當一切吃完,我正準備收拾戰場時,妍子搶過了放籽的盤子,倒垃圾去了。我回身出來看了看樓下,對裡屋的妍子說到:“現在天氣好,我們陪媽到院子裡轉轉?”

“好咧,在樓下等我一下。”妍子的口音是輕鬆的。

我下樓,爸媽已經坐在沙發上了,討論一些花啊草啊的瑣事。我再次倒茶的時候,媽發現了不同。“你不是喝綠茶的嗎?”

“我今天才覺得,紅茶也非常好喝。”

“心情吧,莊娃子,你今天心情好像比前段時間要好多了。”媽敏銳地發現了我的變化,前段時間心情不好被他們看出來了?我並沒有表現出心情不好的樣子啊。

在家人面前,情緒的細微變化,都是藏不住的。僕人面前,沒有偉人。細節,熟悉的人都是從細節來把你看穿。

這次等的時間彷彿長了些,等妍子下來,我明白時間在哪裡了。在她的著裝裡,在她的髮型裡,在她的臉上。她倒飭了半天,整了一個精緻的形象。

“走吧,你們都看著我幹啥?”妍子很詫異的樣子。

我們相視一笑,我是說跟爸媽相視一笑。妍子挽著媽的胳膊,我和爸跟在後面出門,到小區的花園,溜達。外面光線比屋裡要強些,妍子回頭看了看我,喊到:“哥,你沒刮鬍子!”

我摸了摸臉,確實,今天早上跟班長出門時,我只是匆忙地洗了把臉,眼睛還有點紅,當時我照鏡子時就發現了,昨天晚上,沒睡好。

“管它呢,又沒外人,怕什麼。”我回應到。

“小夥子太講究也不好,問你媽,我當年,好幾天不刮鬍子,甚至不洗臉,也過來了,不是?”

媽停下了腳步,望著我和爸,說到:“好意思說,大年三十回來,把人嚇了一跳。”

有故事,我問到:“什麼情況?”

妍子說到:“有一年,過年了,我們都在奶奶家,爸出去收欠款,大年三十沒回來。奶奶一會催我到門口去看,一會催我在門口等我爸。快中午了,家家都在團聚,路上空蕩蕩的,遠遠看到一個身影,他回來了,我從走路的姿勢都看得出來,但不敢確認。”

“為什麼?”

“這個人太髒了,頭髮長了,鬍子長了,跟乞丐差不多,穿的衣服也太髒了,我都不敢喊奶奶,只有喊媽。媽到門口時,爸也到門口了,爸,你知道不知道,你喊我那一聲,真把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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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當一個乞丐模樣的人,衝著你笑,並且親熱地叫你的名字,恐怖不恐怖。

“真的嗎?爸,當年,你收款的時候,那慘?”我問到。

“那哪是慘,簡直是大獲全勝。你知道,我那一回收了多少錢嗎?”

他正要自問自答,媽插話了:“多少錢,當時五萬多,都用膠帶捆在他腰上,十元一張的,外面用那個大棉衣一包,像個逃難的。回到家,二話不說,就把我往裡屋扯,解開衣服,一沓一沓地往床上擺錢,他不知道,他身上的酸臭味,都差點把我燻死了。”

哈哈哈,這雖然是個老故事,對爸媽和妍子來說,再次講到這裡時,仍然能夠讓大家真正的開心。

“那時候,還不太平,過年了,銀行轉賬不方便,在路上怕小偷,只好連夜不休息往家趕,睡車站碼頭,不就是這樣子了?”

爸這一解釋,我理解了,他們那一代起家的辛酸,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

不知不覺,已經轉了一圈了,準備回家吃午飯。

中午爸的興致高,要喝黃酒,問我來不來一點。我搖搖頭,說到:“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也沒睡好,今天早上一早回來,也沒吃早餐,現在打底的,還是一串糖葫蘆,我要吃飯。”

妍子把她的一碗飯推給我,她自己又跑過去拿了一碗。我準備倒點魚湯,吃得爽快些。妍子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手:“別湯泡飯,對胃不好。”

我知道爸媽都在看我,甚至我能夠猜想出他們眼角的微笑,我不抬頭,低頭吃飯,還真有點餓了。

吃過飯後,我上樓洗了個澡,因為昨天晚上沒有洗。等我出來時,妍子正站在浴室門口,說到:“睡衣在床上,你先睡吧,換下來的東西,你別管。”

好香甜的一覺。

等我醒來,發現,下午要穿的衣服,已經在床邊放好了。妍子仍然在外面屋唸經。

穿戴完畢,找櫃子裡的東西,找到一些,翻了翻自己的手機,查到一些,等妍子唸經完畢,我出來到書房。

“妍子,你的事完了?”

“完了,你要幹啥?”

“我找些東西。”

“好吧,我下去了。”

我在書桌裡面,找全了近幾個月的賬目記錄,結合手機記憶體的賬目,開始在書桌上,用計算機算起賬來了。

妍子上來時,我幾乎沒有發覺她。只是桌上放著茶壺時,才知道。

“你在幹啥呢?”

“算賬啊。好幾個月沒算賬了,生意交給我,我不跟老闆娘報個明白賬?”

“不需要,哥,賺多賺少,你說了算。”妍子彷彿不怎麼感興趣。

“那不行,你聽不聽是一回事,我算不算又是一回事,起碼我自己得明白。這段時間,沒怎麼盤生意了,不知道如何呢。”我又低頭算了起來。

每一筆,按會計準則記好,資金流量表、資產負債表、利潤表每一個科目要細算起來,還真有點費事。好久沒有親自做這些事了,做起來,還真有點麻煩。

最主要的,不是來算我們究竟賺了多少,而是要發現我們的生意中,哪一項的利潤率高,哪一項資金周轉快,哪一項成本開支增長了等趨勢,找到改進的突破口。

整整半天,才總算算完了。我把總額算了一下,從今年以來的這半年時間,我所經手的,從溫州工廠,到王班長經營的非洲天線專案、手機專案,最後到酒吧,總的利潤額算是有了個具體的答案。

溫州工廠這半年的利潤大致為一千五百萬,這是大頭。非洲天線專案由於前期投資大,現在還剛過盈虧點,今後的收入是固定的現金流,倒是可以松一口氣了。手機專案,分到我名下的錢,也只有四百萬左右。但酒吧,足足掙了一百多萬,這還扣除了今年改造裝修時的投入。

晚飯時,我說到:“爸媽,好久沒跟你們報賬了,這半年來,我所經手的生意,每一項的幾個會計表格,我都算好了,吃完飯,給你們拿下來。”

“別!小莊。我跟你爸早就說過,你們經手的生意,你們說了算。賺的錢,也是你們的,要說溫州那個工廠,只要活著,你們就算完成任務了。”媽這樣阻止了我。

“哥,你就報個總數吧,如果虧了,就不說了,行不行?”妍子這樣說到。

“四個專案,我們經手的,沒有虧的,都有得賺,或多或少。”我剛說到這,爸說到:“你只報溫州工廠的,其它的,我們不需要知道。”

我看看妍子,她對我點點頭。

“溫州工廠今年這半年來,未分配利潤總計約一千五百萬。”

短暫的沉默,我看看他們,他們看看我。爸突然說到:“來莊娃子,現在可以喝酒了吧?”妍子此時已經幫我倒上了一杯黃酒,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敬你,莊娃子,你這利潤水平,比我當年要高,長江後浪推前浪嘛。”

“不是,爸,我只是趕上了好機遇,況且,工廠的底子和隊伍,都是你們打下來的。”

“別謙虛了,莊娃子。”媽說到:“年輕人,就是要把我們這前浪拍死在沙灘上!”

都笑了起來,當我把這一杯喝完後,杯子放下來,妍子又給我倒了一杯,我看著她,她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了,這是要回敬的意思。喝父母敬的酒,不回敬,就有點得意忘形了。

晚飯後,回到樓上屋裡,我對妍子說:“妍子,你不到酒吧去看看?”

“不去,你經營得好好的,我去看什麼?”

“樂隊換了,燈光和裝修都換了,你不感興趣?”

“經理已經給我手機上發照片了,我知道。況且,有你在,我沒必要關心。”

尋找共同話題是最難的,除了家庭生活,如果夫妻之間沒有共同事業和話題,如何培養出互動和依賴的習慣呢?

我要想個大專案了,足以振奮人心的那種。

“哥,你前段時間忙啥呢?我不在這段時間?”妍子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確實把我嚇了一跳。怎麼回答呢?找她?找小池?照顧媽?還有會所鬼混?

“沒頭的蒼蠅,確實沒幹正事。只是,把工廠的訂單,明年的訂單,確定下來了。”

“那也不簡單。我不在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自家的事,談不上辛苦,好在,你總算回來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哥,不說這些。不過,你今天買的糖葫蘆,還真好吃,我好久沒吃過了。”

“那好,明天我再開車去,估計那個老頭還會去那裡,我守他,不信他不出現。”

“算了吧,哥,你這過分了啊。”隨著是一陣笑聲。

我在書架上找,還真沒找到,原來記得有一本的啊。

“哥,你找什麼呢?”

“沒事,你打你的坐,我估計,那本棋譜,已經被拿到爸下面去了。”

“怎麼,你還真想把他走贏似的?”

“要不然呢?他總贏,那不是太沒意思了?我要超過他,這是我的理想。”

“是嗎?怎麼有這種想法?”

“妍子,你不知道,前段時間,我陪爸下盤棋,他就給我講一個生意上的故事,他原來這麼多故事。光有故事還不算,他對生意的判斷如此準確,我沒想到。就說這次跟他去聽山果居那個鮑老板的活動,商業模式都被他猜中了,你說,爸厲害不厲害?”

“厲害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整天陪著我媽?”

“起碼,他的能力我要學到。媽的能力,以後再學。當然,陪媽是對的,那是人生的大事業,比生意重要。要是你需要我陪,我肯定也覺得比生意重要得多。”

“去去去,誰要你陪。”她有點賣俏,我聽得出來。

這是好現象,當老婆賣俏的時候,就離撒嬌不遠了。

她打坐時,我看了看手機,那手機裡,還有原來遊戲的小程式,原來我跟妍子在溫州打的那個遊戲,我一直沒刪,在玩它的時候,當年我跟也的激情和慌亂,再次浮現在我眼前。

不知看了好久,妍子沒進來,我就已經睡著了。

也許是睡得早的緣故,等妍子醒來,又要打坐時,我也醒了。

“哥,你睡會,還早,我起來打坐。”她輕聲在我耳邊說到,嘴裡的風吹到我臉上,我突然一衝動,雙手一拉,她呀地一聲尖叫,我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就馬上放開。

我不敢真親她的嘴,這只是一次衝動。

黑暗中,她並沒有說什麼,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只是在穿衣服。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說對不起,這純屬假話。說不好意思,下次不敢了。也說不出口。

“我也跟你學打坐吧?”我這句話,是沒話找話,也是給我們一個臺階下,也是試探妍子的態度。

“哥,你還是睡吧,打坐要有效果,起碼得平靜,對不對?”

這句話如此有力量,我覺得有一種羞愧。她沒有責怪我,也沒有批評我。但是,我既然不冷靜,如何又提出要打坐呢?明顯是個假話。

熱血沸騰是沒有用的,這是個長跑。班長的提示又浮現出來,我想,他說得對。

其實也是睡不著,但又不好打擾她打坐,熬到天亮,時間還早。我就把思想的注意力放到生意上,雖然現在我沒有決定目標,也沒想好要幹哪些大事。但是,幹任何大事,都需要錢來作支撐,生意才是根本的。

關於溫州工廠的事,明天給廠長和王工打個電話瞭解一下。雖然他們在,我很放心,但我也要表示出關心才對,畢竟,我們才是老闆。

酒吧,無論如何,明天晚上要去看看了,現場感覺,才能夠掌握真實狀況。

最重要的是,王班長,他一個人在非洲,經營得如何,他的身體如何,好久沒跟他通話了。跟他瞭解了生意狀況,還得找小蘇和李茅開個會,確定好今後的路線才行。

當把思想轉入到生意來,情緒的波動就消失了。在東拉西扯的計劃中,我又進入了夢鄉。

黑暗的隧道,一層層無限到底的方框,巨大的吸引力,我飛得越來越快。當重力的感受完全消失的時候,我彷彿看到前面有一片亮光,如同水面,重擊而來。

穿過一陣洪水,巨大的顛簸浮沉,氣泡佈滿我的前方,太陽的光已經看得見了,氣泡裡有霓虹的色彩,流動的,轉瞬即逝。

溫暖撲面而來,我又在那黃土的地上,那個祭壇,身邊的女人和孩子穿著獸皮,都沒有發出聲音,萬籟俱寂,大地轟響後的萬籟俱寂。

我跪在地上,面對太陽的方向,我雙手向頭上舉,口裡要發出那個聲音。身後,婦女和孩子們也跪下,雙手舉過頭頂。

我正要喊那兩個字。但身後,一個婦女卻發出了不同的聲音:唵嘛呢叭彌吽!

然後是一串的重複,然後是所有人的重複,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大,越來越有力量。

我感到大地在顫抖,到處是光,溫暖的但不可直視的光,那光也在顫抖。顫抖著,穿過我的心臟。

後面的聲音如同洪流,彷彿如果我不跟著念,我就會被這洪流淹沒。我試圖發出自己的聲音,卻怎麼也念不出聲音來。不知道是我聽不到自己的發聲,還是我根本就發不出聲音,口裡彷彿嘶啞著乾嚎。

我醒了,發現喉嚨很不舒服,想找杯水喝。此時,我聽到,妍子在外面屋子,正在念:“唵嘛呢叭彌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