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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至十八章

第十六章 北京,我來了

北京,我來了。我帶著崇敬而來,帶著夢想而來。紅牆黃瓦的故事、熙熙攘攘的人心。歷史的沉澱在時代潮流的奔騰中,塵土飛揚。我站在號稱宇宙中心的五道口,看人車往來,聽大地震動。看空曠的故宮,歷史的厚重感超過了我的期待;看金融街的高樓,現代的新人類讓我心生羨慕;看北大清華的校園口,曾經朝聖的心態被小商店的吆喝擊得稀碎;看橫穿馬路的電三輪,失序的街道讓我失望透頂。首都,在這不協調的混搭中讓我感受到中國最大的江湖。

一個從小貧困的小子,見到紙醉金迷的世界,內心的第一呼喚一定是:掙錢!掙錢是為先生樹碑立傳的必要條件,掙錢是入世要做大丈夫的起碼標準。

我選擇了朝陽區,在一個別墅區鄰近的一個普通小區租了一個一室一廳,月租金雖然貴達一萬,但要混進去,先得靠近來。據我觀察,這裡集中了中國大部分的明星和中國北方的土豪,他們的共同特點是:錢多、人傻,在名利場中巨大的不確定性,促使他們急切需要心理的安慰和前途的指引,這正是我這學藝不精的算命者最好的市場。如何開啟市場呢?必須先從身邊人下手。

每天傍晚,小區裡有些衣著光鮮的人在遛狗、閒逛、攀談,對這些潛在的目標,我仔細觀察。我發現兩個人值得注意,房東蔡大媽整天有閒,而且喜歡到處八卦,小區的人她大多認識,她是本地拆遷戶,本小區房子她就有四套,自己住一套大的,其餘三套出租。還有一個姓喬的美少婦,衣著精緻、對人禮貌、神情憂鬱,她也整天有閒,每天要遛兩次狗,她住在五棟,這是我們小區最大的戶型了,起碼有二百個平方。我想,廣告宣傳員和服務物件有了,但先要做些包裝和鋪墊,包裝就是我在學院外的升級版,鋪墊還要等機會。

我透過窗戶觀察她們,但基本足不出戶。有天下午,我看見喬姐牽著狗在小區花園四處焦急尋找什麼,蔡大媽也在四處搜尋,我馬上按諸葛馬前課,依時辰起推,得“小吉”,斷曰:“小吉最吉昌,路上好商量,陰人來報喜,失物在坤方,行人立便至,交易甚是強,凡事皆和合,病者褥上蒼”。機會來了!我迅速下樓,來到花園,貌似閒庭信步,實則針對蔡大媽踱步而來。

大媽一見我,說:“小莊,來得正好,你也幫小喬找一下鑰匙,她剛才遛狗時不知掉在哪裡了。”

我裝模作樣地掐指一算,沉吟片刻說:“大媽,我知道在哪裡,我不去找,你找到還給她,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切記切記。”大媽將信將疑地看著我直點頭:“我不告訴別人,快告訴我,她鑰匙在哪裡。”

“失物在坤方,應當在小區西南角,你去那裡一定找到。”

大媽立即向西南角跑去,不過幾分鐘,她拿到一串鑰匙高喊:“小喬!小喬!找到了!”

小喬立馬向她奔去, 此時,我也即時撤回,在房間坐等蔡大媽上門。

對於喜歡八卦的大媽,會把交換秘密當成鞏固友誼的武器。我要故作神秘,要給她一種撿便宜的期待感,越讓她們保密的事,她們越會口口相傳。她們才是最優秀的義務宣傳員。

果然,晚飯後,我聽到了敲門聲。蔡大媽進來了,她進來後,並沒有立即入坐,而是四處張望,看到我故意虛掩的臥室兼書房。

“小莊,大媽問你一個事,就是下午找鑰匙的事,我看你好象能掐會算似的,跟大媽說說,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大媽,我是研究中國傳統文化的,跟一個大師學了幾年,按過去說,這叫封建迷信,所以你千萬別跟其他人亂說。”

“怪不得,我看你住進來後,也不去上班,整天深居簡出的,原來是個大師啊!”

“別別別,大媽,大師我擔當不起,我老師才是。他已經去世了,我只能算是個學生。”

“名師出高徒!別騙我了,小莊,你書房裡的東西我都看見了,讀了那麼多書,還那麼謙虛,真是的,跟大媽還見外。”

“大媽,我之所以租你房子,是因為你是一個善良的人,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你有福氣我才有運氣,我住在你家裡,就算是你家裡的人,我真把你當成我的大媽來看的。”

“那會算命的事,你為什麼不讓我告訴別人呢?”

“第一,我現在主要是搞研究的,我要把師父沒寫完的書寫完,北京圖書館藏書豐富,所以我到北京來。一旦別人知道我會算命,就會有很多人來打擾我,師父的書我就完成不了。第二,算命只能救好人於危難、指英雄於迷津,如果搞不好,幫壞人發財、為惡人助罪,於良心有愧。第三,北京藏龍臥虎,會算的人應該很多,不差我一個,所以不算也罷。”

“嘖嘖嘖,還有這多講究。那大媽保證不跟外人說,但是有一點,大媽自己的親友如果有難要求你,你幫不幫?”

“大媽您這是在將我的軍,但要大媽親自把好關,莫把不瞭解的人帶來就是了。”

如此這般,說到晚上十點多,大媽方才離去。

第二天無事,第三天下午,大媽敲門進來了。

第十七章 小喬的故事

大媽進來後就馬上關上房門,說:“小莊,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她現在正在一個關口,想找你幫忙算一算,你給大媽一個面子,行不行?”

“大媽,如果是您信得過的人,就請來吧。”

蔡大媽聽後邊說謝謝邊向門口走去,開啟房門伸出頭直接就喊到:“小喬,進來進來。”

如果真有緣分,當你和一個人第一次見面時,就會有巨大的心靈感應。小喬進門,我們目光相對的那一剎那,我就感覺到了。

在她無法躲閃的直視中,我差點手足無措。幸虧蔡大媽說了聲:“小喬,小莊是自己人,你儘管在這裡問,我先回去了。”

“蔡姐,你不陪我一會?”

“不了,家裡還有事,明天我們再約。”說完,蔡大媽對我說:“小莊,麻煩你了。”我回答:“您不要見外,我說過的。”

蔡大媽走後,我請喬姐坐下,問:“喬姐,你想算什麼?”

“我想問婚姻,這是那個人的生辰,莊老師看能不能算一下,我們合不合?”

“別叫我莊老師,跟蔡大媽一樣,叫我小莊。”

我接過她遞給我的紙條,上面就寫了個年月日時,想了想,就推算了起來。依時間起卦。我還認真地排了六爻六親,略一分析,得出了初步結論。

算卦這麼久,要說,這次,我是認真的。

“喬姐,為確保結論的正確性,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你問吧,小莊。”“依出生位置看,這個人的出生地是在你的出生地的哪個方位?”

“我們原籍是一個縣的,他家在我家的東南方向。”

“是他追你還是你追他?”

“這個怎麼說呢?唉,小莊,不笑話姐,我還是跟你說了吧。我們是高中同學,後來同在北京上大學,他當時瘋狂地追我,我們就戀愛了。由於我們是藝術生,學唱歌的,所以畢業後就留在北京當起了北漂,我們在一個酒吧唱歌,收入不高,只能住地下室吃盒飯,但當時我覺得在愛人身邊,一切都是美好的。要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貧困讓他的脾氣越來越差,我還常勸他,如果不行,我們回老家找個工作,過小日子不是也挺好嗎?可是,他總是不服,非要留在北京。一年多後,他回家越來越少了,總跟我找藉口說在外面做生意。我們酒吧歌手一般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覺。有一天上午我提前起床,發現他不在,就自己一個人出門,準備逛一下商場。在離商場不遠的一個酒店門口,我發現一個男人好像是他,擁著一個略胖的女人走進酒店。我馬上跟了上去,就在他們在前臺登記的時候攔住了他們。當時我由於太激動,一把就把他從那個女人懷裡扯開,結果,那個女人大喊:你什麼人,拉我男人幹啥?我當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直望著他,結果,他卻避開我的目光,對那個女人說:別管她,她糾纏我好久了,我們走!在那個女人罵罵咧咧中,他們進電梯去了。與他在一起的日子裡,我也想到過分手,但沒想到分手的方式是如此的不堪。”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淒涼。“為了徹底忘掉他,我換了個地方唱歌。”她接著說到:“過去了五年了,前幾天,他又回來找我,說他知道我沒結婚,心裡還有他,他要跟我複合。他解釋當時他和那個女人都是為了錢,為了今後我倆在北京有個家,現在,他也有點錢了,他覺得能給我幸福了,所以又來找我了。其實,誰能忘記初戀呢?但是,他曾經的背叛又讓我非常忐忑,所以就找你來算一下。”

“這算誰追誰呢?”她的苦笑中的眼神有種無奈。

“喬姐,我本來只告訴你,你們不合適就行了,但我把您當姐,我想多告訴你一點:這卦裡陰氣太重,而且帶兇。我勸你及早避開。”

“什麼?你能說細點嗎?”

“喬姐,卦只能算到這裡了。所謂不動不佔,今後,你們如果有新的事情發生,可以馬上問我,我再算。不過,我要鄭重告訴你的是:多留個心眼!”

“知道了。小莊,這是姐的一點心意,麻煩了!”說完,她遞給我一個紅包。我堅決不收,說:“我把你當姐,你不把我當弟弟,怎麼能要你的錢呢?況且,我也不以此為生。”

我不收錢的原因有二:一是她的情況還沒搞清楚,肯定還有後續業務,完全可以放長線。二是我的心動了,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第十八章 算命的時代

在江湖上,各有各的圈子。而大媽的圈子主要有兩個,一是老街坊,二是新街坊,但圍繞街坊的圈子卻魚龍混雜,我姑且稱之為“朝陽群眾混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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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有錢有閒後,應當產生藝術。像蔡大媽那樣,即使做不了藝術的生產者,也應該成為藝術的消費者。但不幸的是,拆遷戶蔡大媽等,從小缺乏美學教育和藝術修養,她們沒有能力欣賞藝術。在當今中國的大部分有錢有閒的階層中,能夠有藝術欣賞能力的少之又少,所以在缺乏消費群體的社會中,真正的藝術是沒有市場的。

真正的藝術在哪裡呢?藝術家在哪裡?肯定不在朝陽。有我所居住的小區及鄰近的別墅裡,住滿了螢幕上混得臉熟的影視明星、娘娘腔調的小鮮肉、矽膠墊出的大美女、長頭髮的男畫家、剃光頭的女導演,但他們不是藝術家,他們只是光鮮肥皂泡中偶然流動的色彩,在金錢的大潮中相互擠壓或鼓吹、終究合併或炸裂。

在蔡大媽的飯局中,各色心態豐富,江湖門類齊全。我在桌邊觀察思考,這是我認識世道的起點。

專業藝術是什麼?是老話劇演員裝腔作勢的朗誦嗎?是含糖唱歌的美聲嗎?是千篇一律的民族唱法嗎?是故作沙啞的搖滾嗎?也許,這些學院派只會亂用外國名詞嚇唬中國老鄉。

那麼,是所謂草根農民的二人轉嗎?對工業化嘲諷的民科心態?對殘疾人的無情嘲笑?對官員的敬畏和隔靴搔癢?對自以為是的小聰明的歌頌?其實,是對市場無奈的反抗,是終將逝去的農業社會的輓歌。

那麼,是老市民的王朔們嗎?假正經式的黑色幽默?相對社會地位下降後的埋怨?其實,是對體制解構式的反抗,本來是他不行,但他總說是政府不行。

那麼,是讀者雜誌或於丹們的心靈雞湯嗎?不明道奢談安貧樂道?沒滿足何談知足常樂?不知心在哪裡大談心的安放?其實,就是閉眼反現實、類推反邏輯。

網路產生了馬雲,藝術是否將產生於網路之上?我看到的是,網路語言試圖覆蓋現實痛苦的努力一一失敗。在經過短暫的排比和誇張的噴子年代後,對現實的無力感使網路文字進入了自嘲的反諷階段,當自嘲不能覆蓋痛苦時,自黑的屌絲們把無奈放大,現在進入自殘的階段,用極端語言來尋找痛點,好吧,既然大家都不好過,就互相傷害啊,我們來看恐怖片。這樣真的好麼?

微信中秀恩愛、秀食品、秀包包、秀旅遊,差什麼秀什麼,其實就是差錢秀錢。

其實每個人的財富都在增長,但心跳的頻率卻不固定。就像中國式過馬路,車與人比膽,速度的不確定性讓人和車都驚慌失措,因為錢上了高鐵,心還想步行。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所有人都在前行,拆遷戶和網紅們撿到了天上掉下的餡餅;開發商和煤老板挖出了土地裡的元寶。財富溢位效應張揚在廣場舞大媽的音樂裡、在殺馬特更換的手機裡。這是一個最壞的年代,所有人都在恐慌,錢潮飛奔中,沒有人可以安全地拖拽感情和靈魂。在這個沒有出世精神的時代,心靈沒有維繫的基點、價值沒有停泊的錨地。

漂泊。大水撈浮財,這個大潮應該與我有關,我可以提供是似而非的價值體系,拿出依據模糊方向指引。如果他們只看包裝的話,我貌似可以解決恐慌。哈哈,這是一個算命的時代!

不錯。在酒桌上的自持和沉默是對的,唐裝和摺扇的搭配是對的,坐姿筆挺和步履沉穩也是對的,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在故意有所選擇的市場中,我的生意隨圈子內的知名度而悄然上升。

可笑。一個貧困山區的流浪者,給富人指點迷津;一個沒有初戀的年輕人,給美女指導婚姻;一個半路出家的初學者,給某些高手們講解命運。

荒誕。我從不主動談收費,但所得超過在學院算命的十倍;他們的問題中沒有錢字,但所有問題的核心都離不開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