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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九十九章 交河飛鳥絕

離開高昌故城,我們的目的地是交河。撫今追昔,不由得生出一種悲壯的歷史滄桑感。在車上,我不由自主地吟誦出一句詩來:“交河城邊飛鳥絕,輪臺路上馬蹄滑。”

“哥,你是在作詩嗎?”妍子回過頭,好奇地問。

“我哪有這個本事,這麼好的詩,作者肯定是個大牌噻。”我調侃到“唐代詩人岑參,聽說過嗎?”

高妍陷入苦想,還是思遠解了圍:“你讀過的,初中就有,忽如一夜晚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就是他寫的。”

妍子聽到興奮起來:“原來是他,我記得,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邊塞詩人,唐代的。你剛才念的就是他寫的嗎?”

“不僅是他寫的詩,他寫的景所在的地方,就是現在即將到達的目的地:交河”。我這樣一說,妍子的興趣又被調動起來。一個人要對某件事情感興趣,得與她產生某種關聯,不然思維沒有基點、情感無法展開。因為故城荒土,純粹歷史,對妍子這種歷史知識缺乏的人來說,很難有遊覽的快樂。

我點了火,小池繼續添柴。“妍子,你知道近年在北京拍賣的書畫,中國人賣得最貴的畫是什麼嗎?”

說到關於錢的事,妍子就非常敏感了:“什麼?多少錢?”

“當代畫家吳冠中的油畫,本來他對這個畫了兩張,賣了一張,另一張沒賣的,就是我們剛才看過的,名字叫做《高昌遺址》”小池說話總留一半,我估計她是故意給妍子尾部的機會。

“真的嗎?就是我們剛才看那個高昌故城?”妍子驚喜到:“另一張是什麼,究竟賣了多少?少吊我胃口,妖精,一口氣說完!”妍子也發現了小池的小聰明。

“另一張畫的就是我們馬上要到的交河,名字叫做《交河故城》,賣了4070萬。”

“就一張?四千多萬?這個吳冠中不是發了?”妍子問到。

“他早就發了,人家是名家呢”思遠笑到“用油畫展現中國人意味繪畫中國的題材,他是第一名,是吧?”

“行家,妍子,多跟思遠學學,一天到晚錢錢錢的。”小池起鬨。

“沒錢,拿什麼加油?拿什麼住賓館?要不然,你付賬?”妍子回敬到。

“好好好,你有理,沒有你,我們活不成了!”小池這樣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

車子到了,下車進入景區,發現我們處在一條低窪的溝裡,隨人流往上,就看到一個巨大的城門遺址,土牆殘垛,厚重而斑駁。

我們都沒說話,不是我們沒有感慨,而是感慨萬端,不知從哪裡說起,我們只是跟隨人流走,一直往上,沿途拍照,沿途感受,直到最高點。

在觀平臺上,我說到:“大家來看看,這個故城像什麼?”

我們站在巨大的廢墟中間,人能夠感受到它的全貌。“像

樹葉,上天要創造綠洲,先飄下來一片樹葉,這是生命的訊息。”小池的話充滿詩歌的意象。

“像航空母艦,它不是停在河中間的嗎?不沉的航空母艦。”思遠的回答,表明他是一個軍事愛好者。在今天的年輕人中,愛好軍事的不少,因為戰爭太少了,以致於武器所代表的摧毀和力量,在年輕人中,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美感。

“像龐貝古城,但比龐貝大多了”高妍說到,這下可把我們幾個考住了。小池問到:“真的,你去過寵貝古城?”

“去過,原來在美國唸書時,有假期與同學到歐洲玩了一個多月,不過,那個古城好像是毀滅於火山,這個地方為什麼毀滅呢?”

“戰爭,人類心靈的火山!”我感嘆到。

“哲學啊,莊哥”思遠笑到。

“這個古城的面積巨大,相信大家剛才看簡介已經知道了。大家已經看到的有寺院、民居、官署,還有佛像的遺蹟和戰爭的工事,遠處還有近百座高僧的佛塔,是目前所知,中國最大最古老儲存最完好的土建古城,但是,大家知道,這座城是怎麼造的嗎?”小池又開始發問,沒人理她,等待她自問自答,她也享受這個過程,因為引起大家的關注,她就很開心。

“減地留牆法,簡單說,這坐古城是從地面往下挖出來的。大家注意這個地勢沒有?河對岸的平地,與我們這個最高處,是不是一樣高?”

我和思遠都在點頭,但妍子有所不解:“河,哪裡有河呢?”

“看城兩邊,那兩條深溝,古代,那就是兩條河”我解釋到“上游河水下來,兩條水流繞過古城,是河水相交的地方,所以,叫做交河,漢代以前就這麼叫了,所以,這兩條溝在那時,就是兩條河。況且從軍事上講,這麼深的溝天然阻隔了外敵,這麼厚的城牆,也可以抵擋入侵,更重要的是,這兩條河,不僅生活方便,而且是天然的護城河啊”。

“這坐城就是從上往下挖出來的,要有牆的地方,就停下,要是留街道,就繼續往下挖,別人築城是添土,他們築城是減土,這就叫減土留牆法,這在世界上,也是少有的。”小池把話題又扯回去了。

我們又繼續參觀,看了一個院子,看了一個官署,都是從梯子往下走,對所謂減土留牆法有了直觀的體會。尤其是看到一個院子,有廚房有臥室有水井,設施齊全,大家對古代人的生活,也有了直接的印象。

“這麼一個院子住一個家庭,那時候,一家有多少人呢?”妍子這個問題,其實是非常專業的歷史問題,關於人口、家庭組成等,都是歷史學必須研究的東西。

“你是想求人均居住面積嗎?妍子,北京房價也沒刺激到你啊?”小池調侃到。

“有線索的”我回答到“我事先在網上看了資料,據《漢書》記載,交河戶七百,口六千五十,勝兵八百六十萬。按此計算,一家人口平均約八、九個人,每家出後約一、二人,這裡說勝兵,屬於長期訓練的精兵,還不包括半工半訓的民兵,這可是歷史記載的。”

“我估計,這還不止住房六千多人,這麼大的地方。”妍子還在糾結人口數量。

“妍子,莊哥說的是《漢書》,那是漢代,距今一千多年了,後來人們擴建了呢?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何況交河,是不是?”思遠解釋到。

“就你聰明!”妍子嗔怪地打了思遠一下。

“這是個軍事城堡吧?我看它對河的牆都沒有窗子,這個高的相對落差,也是因為軍事需要嗎?”思遠一想到軍事相關話題,就來勁。

“對,這是個軍事城堡,在冷兵器時代,利用天然地優勢,加上人工構建防禦體系,是能夠直到抵擋作用的。歷史上,在這裡發生的戰爭數不勝數,尤其以漢代為最多。”我繼續說到:“這是個兵家必爭之地,許多戰爭改變著西域的歷史,交河,也可以叫做交戰之河。”

“為什麼呢?幾千人的地方,為什麼要爭來爭去?”妍子問到。

“楚人無罪,懷壁其罪”小池說到。

“又不說人話了,啥意思?”

我對高妍解釋到:“她說的是一個成語,古代那個和氏壁的故事,你聽說過吧?”

“這倒聽說過,引起幾國爭奪,還關藺相如什麼事,好像。”妍子說到。

“對,那個發現寶貝的玉工有罪嗎?他為什麼受到刑罰?不是,只是他發現的寶貝太貴重了。”我怕她理解起來有難度,下定義不如打比方:“比如,一個小孩子,抱著一堆黃金在大街上行走,你說危不危險?”

“對啊,哥,你這樣一說,我明白了”妍子恍然大悟:“交河是有什麼寶貝嗎?”

“這個位置就是它的寶貝。”我繼續說到:“我們一路起來,叫絲綢之路,中原的人從長安來,匈奴的人從漠北來,周邊有突厥、吐蕃,就連波斯人要到長安做生意,也要到這裡來,這個位置重不重要?這裡有水、有經濟,在這個狹長地帶,幾乎是東西方向唯一的富饒的通道,兩邊都是無人區,你說這塊經濟珍貴不珍貴?太珍貴了,在強大政權的包圍下,它註定成為爭奪的中心。從軍事上講,控制這一個點就等於控制了絲綢之路,控制了這條路,就等於控制了整個中原到西域的通道,成為大漠南北的霸主!”

“這不是它願意的,但也不得不承受,這就是命!”小池說的“這就是命”,我心中一震。

“這個古城在00年前就建立了,那時中原還是春秋戰國時期。車師民族建立了這個古城,我們叫它車師前國,從建城時起,這裡就是北匈奴前往龜茲的通道,農業發達,水草豐盛。”

我說到這裡時,妍子似乎也進入了想象:“嗯,那時,這裡倒真是個好地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騫通西域,給這裡帶來了繁榮和機遇,也帶來了災難。”我說到:“張騫通西域極大地繁榮了絲綢之路的經商往來,給這裡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戰爭。當時有兩個強大的政權:匈奴和漢朝,在這個地方,在100多年的時間裡,打了5次大規模的戰爭。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麼叫漢族嗎?”我突然發問,搞得大家沒有準備。我只好自問自答:“這是當時其他民族對我們漢朝人的稱呼。如果沒有通商和交流,其他民族不熟悉我們,也不會專門給我們起個名字。這個名字飽含著尊敬、是我們祖先歷史上的榮耀,也是我們這個民族的光芒。當然主要確定下來這個名字的,還是另一個強權匈奴!”

“為什麼?敵人的獎賞?”思遠也不太理解了。

“實力要靠戰爭證明,榮譽必須用功績爭取。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北方的匈奴是中原的宿敵,中原的歷代英雄也是在與匈奴的戰爭中受到了洗禮。當然,最終打敗匈奴的是漢武帝,解決了中原王朝一千多年的大敵,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有資格祭祀黃帝陵的,功蓋千秋。這也產生了衛青、霍去病、李廣這樣家喻戶曉的英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張思遠有感而發,展示出一個男人應有的家國情懷,他肅穆的神情,引得妍子欣賞的目光。

我繼續說到:“匈奴人在與漢朝軍隊作戰中,把漢朝的軍人稱為漢子,意思是漢朝的孩子,直到今天,這也是對一個男人最具英雄色彩的稱呼,當然,我們這個民族,就叫漢族了。”

“漢朝打贏了,為什麼不長久駐紮呢?起碼這裡的戰爭也少些。”高妍問到。

“多次駐紮過漢朝大軍,還設立過軍事政權:安西都護府。但是,這個地方太小,養不活這麼多軍人,如果糧草從中原運來,漫長的給養容易被劫,況且成本也太高,所以,每次駐紮時間都不可能很長,成本太高。所以,這個地方的軍事特點是,兵家必爭,攻易守難,這就悲劇了。”

張思遠問:“後來又發生了哪些著名的戰爭?”。

看樣子,他對戰爭頗感興趣,這也是我的強項,況且,昨天晚上,我專門在賓館上網查詢過資料,可以說是有備而來。

“你們知道北魏政權吧?”我問到。

“知道”小池也加入了話題:“五代十國時期,我們在大同看的石窟,就是北魏強大的標誌。”

“對了,它當時太強大了,把甘肅的北涼王趕走了,北涼王被迫向西尋找生路,來到這裡,襲擊了交河,滅掉了車師國,從此,交河就成了高昌政權的一個郡了。”

“就是上午我們看的高昌,怎麼是北涼王,不是麴文泰嗎?”妍子有點混了。

“你要搞清楚,早了一百多年呢”小池說到。

“是的,麴文泰是好多年以後的事,高昌在唐太宗時期被滅,這個小池講過,我不重複。兩百多年過去了,佔領過這裡的著名政權還有吐蕃人、回鶻人等,反正,從未消停過,又是幾百年過去了直到元末明初,這裡徹底被焚。”

“好好一個城市,毀掉太可惜了,為什麼呢?”妍子問到。

“這裡是中國,所有巨大的改變,除了自然的力量,與中原的政權有極大的關係。明代修建嘉裕關,就是封閉了西行的通道,從此,繁華與商人都不見了,這裡成了真正的廢棄的荒漠中的孤島,沒有商道的流通,它就沒有巨大的價值,它丟失了自己的寶貝,它也就沒在存在的重要性了,隨便一場戰爭的焚燬,就再也沒有人願意重新修建它了,它的成敗與它的價值有關,更與中央政權的決策有關,因為,它是中國的一部分。”

“富而不強,遲早遭殃”張思遠這句話,確實是聰明的。

“你們看,這裡有東西!”小池指著地上的一片綠色,驚叫到。我們看不出它是什麼品種,這個植物沿地生長,平時沒見過。這時,一隊遊客過來,我們老實聽導遊講解,才知道,這是一株珍貴的野葡萄,幾千年前留下的品種,還在這裡頑強地生長,那個導遊估計也是個詩人,她說了句自編的詩:“江山已破人盡亡,葡萄不死守故鄉。”

我和小池互相對視了一眼,表示讚賞。

離開景區,思遠仍然對戰爭的話題頗感興趣。我是軍人出生,但我發現,社會上有許多從未當過兵的人,對戰爭的興趣比我們還要濃厚,這是男人的本性嗎?英雄情節沒有出口,談論一下也是心理滿足吧。

“莊哥,你說,小國的命運就難以自己把握嗎?”

“那分什麼樣的小國,如果貧瘠蠻荒之地的小國,可以自生自滅,但是處於戰略要地的小國,就難保不受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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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叫做戰略要地呢?”思遠準備刨根問底了。

“兩大勢力之間的地方,包括重大經濟區域、國家政權、市場區域、勢力範圍、地形板塊等,它們的結合點都可以算作戰略要地,當然,這只是個粗糙的解釋,總之,歷史上戰爭比較多的地方,大多是戰略要地。”

“今天的中東如此混亂,是不是與它們處在戰略要地有關呢?或者說,世界上有哪些戰略要地?”思遠問了一個宏大的問題,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講起了。

我覺得,先要糾正一個觀點:“思遠,你要注意,戰略要地的趨勢是動態的。按易經的道理,變易是世界的本質,按馬克思的說法,運動是事物的常態,按風水的歷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是,世界上最突出的戰略要地,也有不怎麼打仗的,比如,新加坡,在海上的地位,相當於陸上的交河,比如古巴,美蘇爭奪加勒比要衝,力量平衡下,雖然緊張,但也沒打起來。戰爭,是力量不平衡的產物,尤其是大國力量不平衡,戰略要地的國家就危險了。比如交河,當匈奴與漢朝力量對比發生變化時,就需要戰爭來檢驗了,地點,當然是要地,交河因為處於兩大強權之間,又是絲路節點,悲慘的命運就註定了。”

“那中東呢?屬於什麼情況?”思遠和中東槓上了。

“我個人認為,今天中東的亂局大概有三種因素。第一,在近代工業革命中,他們沒有跟上時代步伐,比如過去的中國,是謂不強。第二,近代發現的石油資源讓許多中東國家富裕起來,他擁有了寶貝。以上兩點,構成了富而不強。第三,過去美蘇兩大陣營各自在中東有勢力範圍,它們的力量曾經在冷戰時期得到過短暫的平衡,所以局勢雖然緊張,但戰爭反而打不起來。第四,也是自然因素。它處於亞洲與歐洲兩大最發達經濟體的陸上通道之上,構成了戰略要地的基本條件。”

“哪一條最重要呢?”

“都重要,一件事物的發生,其充分條件不止一個,只有當所有條件都成熟時,事情才會發生。當然,影響最長久的、最無法改變的、甚至是決定性的,往往是最後一個條件。比如,阿富汗不富,但戰爭無法避免。如果用傳統風學來說,它處於西北乾位,屬金,本來就與戰爭有關。當然,風水是輪流轉的,估計時間到了,也會變。巴爾幹火藥桶南斯拉夫也是這樣,處於中歐與東歐交接處,並扼守地中海突出部位,所以,在歐洲一體化之前,戰爭也經常發生。”

“也就是說”張思遠想了一下:“即使它們沒做借什麼,戰爭的機率也很高?”

“可以這麼說,但世界發展到今天,也有例外。比如新加坡,它是百分之百的戰略要地,它也是富而不強,但卻和平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呢?”我要考考思遠的悟性。

“力量平衡沒有改變,是吧?”

“果然聰明”我讚揚到。

“但是,你不是說力量變化是常態嗎?萬一變化了呢?它怎麼辦?”思遠又槓上了。

“富而不強,是謂不祥。這是易經的道理,從我學習周易的經歷來看,所有事物都有一個生長、壯大到衰落的過程,無論你怎麼努力,衰老和死亡不可避免,對不對?況且,對於國運,歷代政治家都渴望永遠昌盛,但有誰做到了呢?”

“清朝,大而富,但不強,被欺負成啥了?”妍子也來幫腔。

“從國家來說,順勢而為才是正道。勢者天地之變,人順應變化,才能爭取最好結果。中山先生說:天下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就是這個道理。”

“少談那些大道理,你們男人都有這毛病!”小池叫到:“搞得跟國家領導人似的,不說大話不行嗎?坐而論道、大而無當,難道就沒有有趣的東西了?”

“有啊?我有個理論,你願不願意聽?”我要調戲她一下了。

“說來聽聽”小池明顯不服。

“其實有時戰爭的原因與這些都沒關係,從原始社會以來,人類爭鬥還有一個重要因素。”我不說,等她問。

果然,她沉不住氣,問到:“因為什麼?”

“因為女人!”

她打了我一下,她明白,自己上當了。(未完待續)